姜霰雪深深地审视着季月, 白稚见势不好, 连忙踏前一步遮挡住他的视线。
“对了姜大哥, 雾气已经散掉了,是不是幻象已经解除了?”
姜霰雪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嗯。与你分开后我找到师父,请他解除了幻象。现在已经没事了。”
之后他便立刻赶回来寻找白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行为背后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是怕白稚一个人再次陷入危险,还是担心她会趁机逃走。他下意识地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是径直走向白雾之中的少女。
他想向她伸出手,将她拉入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可惜,季月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了。
“不过——”收回思绪,姜霰雪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季月,“师父已经知道谷内有闯入者,你们还是跟我主动去见他比较好。”
季月闻言顿时嗤笑出声:“我们除了离开这里,哪儿也不去。”
白稚夫唱妇随般连连点头。
……还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啊。
姜霰雪心里闪过这个想法,然后清了清嗓子。
“就算不跟我走,难道你们忍心丢下那么一个大美人吗?”姜霰雪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又立即恢复冷淡平静的语气。
“师父让我这么对你们说。”
白稚疑惑地皱起眉头。
大美人……莫非是殷念容?!
联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立刻紧张地望向姜霰雪:“姜大哥,你说的那个人是念容姐姐吗?”
姜霰雪迟疑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并不是很了解殷念容这个人,只记得当时白稚很喜欢此人,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男人。
他总觉得白稚似乎很容易与任何人交好,却唯独与他保持距离。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令她讨厌的事情。
“那个死老头!”白稚突然暴躁地咒骂出声,姜霰雪刚一看过来,她立马摆手解释,“啊我不是骂你师父,我是在骂殷念容。”
姜霰雪:“………”
其实白稚骂的就是云岫,只是姜霰雪在这里,她毕竟不好直接骂出来,只好临时改口。看样子云岫很清楚闯入者一共有几人,他认准季月与殷念容是同伴,说不定还会认为他们是恋人关系,所以才会拿殷念容威胁季月。
这个殷念容也是,平时看着挺精明一个人怎么突然这么笨,居然轻轻松松就被云岫抓到了!
白稚边在心里抱怨,边无奈地叹气。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可如今她早已把殷念容看作是自己的闺蜜,自然不会丢下他不管。
“好吧,我们跟你去见云岫先生。”白稚一口应下,不等姜霰雪做出反应,季月忽然拦住她。
“阿稚,管那个人干嘛?”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
白稚忍不住拧了把季月的脸蛋:“你忘了是谁带你来这里的了?”
季月的脸被她拧得圆圆的,口齿也有些不清楚了:“辣四他自咽的。”
“就算他是自愿的,那再之前他还救过我们呢!”白稚语重心长地教育季月,“念容姐姐虽然不是好人,但他毕竟是为了我们才会被抓住,我们绝对不可以丢弃他。”
说完她松开手,改为顺毛般的轻抚:“好吗?”
季月委屈兮兮道:“好吧。”
居然这么容易就说服了,看来他心里也是有把殷念容当作朋友对待的——最起码没那么讨厌。
白稚欣慰地转回身面向姜霰雪,脸上扬起淡淡的浅笑:“那就劳烦姜大哥带路了。”
又是这种客气而疏远的态度。
姜霰雪什么都没说,微一颔首便向前走去。
***
三人在漆黑的谷中行走,山体与树木遮挡住黯淡的月光,显得整个石莲谷更加寂静。
“白稚。”姜霰雪忽然出声。
“啊?”白稚懵懂抬头。
以防她和季月突然逃走,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姜霰雪和季月二人之间。她的脚步不快,那两人为了迁就她,更为了牵制对方,也与她保持一致的步伐,导致他们一排三人越走越慢,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你叫阿稚干什么?”季月立刻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有问题问她。”姜霰雪对季月的反应无动于衷,他扭脸看向白稚,声音像往常一样清清冷冷。
“你还记得我们在鹿元山下遇到的那只罗刹吗?就是杀了姚苛母子的那只。”
白稚一脸迷糊:“姚苛是谁?”
“……”姜霰雪耐心道,“就是和你一起送信的那个年轻人。”
“哦,是他呀。”白稚恍然大悟,“记得呀,怎么了?”
“那只罗刹杀了姚苛母子后便转向攻击你,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对人肉的渴求。”姜霰雪缓缓说道,“你觉得,会不会存在不吃人的罗刹?”
“会呀,我就是嘛。”白稚笑眯眯地打断他。
果然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看来姜霰雪今天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的确,你不吃人。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有身为人的一面,因此无法吞食同类。”
“那晚的罗刹也很有可能与你一样,既为罗刹也为人,所以他也不吃同类。”
“那么,他就可能与你一样隐藏在人群中,无法令人察觉……”说到这里,姜霰雪冰冷的视线越过白稚的头顶,直直地落到季月的身上。
季月讥笑一声,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你是在说我吗?”
姜霰雪的眸光如冰霜般凛冽:“你是吗?”
季月的唇张了张,正要回应,白稚忙不迭抢在他之前回答:“他当然不是!”
“季月如果是罗刹,那我喝他的血根本就没用啊。你忘了吗,只有人类的血肉才能填饱罗刹,除此之外的一切生物都不行。”白稚连忙提醒姜霰雪。
这也是人类必须消灭罗刹的原因。罗刹不吃人就活不下去,所以罗刹与人永远无法共存。
只有季月是特殊的,所以他的血也是特殊的。
如果不是季月的血,只靠普通人的血充饥,白稚也撑不了多久。
所以她才无法离开季月。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他们是真正意义上共生共存。
“……明白了。”姜霰雪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又看了季月一眼,见对方不置可否地别过脸,便不再言语了。
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被白稚包扎完好的左臂。
一切等见到师父再说。
***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白稚终于远远望到那片挂满琉璃灯的竹林。四下寂静无声,白稚暗暗提起警惕,与季月姜霰雪二人走进云岫的庭院。
出乎她的意料,周围并没有埋伏。
奇怪,云阴那个死老头到底想做什么?
三人循着幽深曲折的回廊,在昏暗的灯光中绕来绕去,终于在季月满脸的不耐烦中抵达云岫见客的房间。
刚一推开门,三人就听到屋里的男人懒洋洋地招呼道:“回来啦。”
云岫早已等候多时。
白稚来不及张望,一眼便注意到了云岫身旁那个被银色锁链捆成一团的绝色美人。
“念容姐姐……”她低低唤了一声。
你是怎么回事啊,总是被自己的武器捆起来,难道这才是你这个武器的真正用途吗??
“白稚妹妹!”
殷念容听到白稚的声音,顿时抬起头哀婉地长唤。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看得坐在一旁的云岫啧啧称奇。
“啧啧,连哭起来都这么漂亮,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呐。既然进了我这谷里也是种缘分,不如就此留下,与霰雪做个伴吧?”
云岫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边摩挲下巴边提议道。
哈?突然说的什么鬼话?
白稚:“………”
殷念容:“……”
姜霰雪:“……师父??”
季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4章
白稚没想到殷念容的男扮女装居然如此成功,连云岫这种世外高人都识破不了。看来这个世界的人是真的有被动buff, 不仅是女扮男装, 连男扮女装也看不出来。
这个设定真的太草了。
季月笑得肆无忌惮, 白稚见他这么开心, 忍不住也跟着他一起笑起来。云岫不明白这两个小家伙突然笑什么, 只好一脸懵逼地望向姜霰雪。
“霰雪, 我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吗?”
姜霰雪无奈道:“师父,他是……”
“滚,老子对搞男人没兴趣。”殷念容骤然打断姜霰雪, 低沉的声音与之前判若两人。
原本还是梨花带雨的殷念容边骂边露出凶相, 只是他这张脸实在太美, 即使做出这种恶毒的表情也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云岫:“……你, 你是男的?”
白稚连忙对殷念容使眼色:“念容姐姐,念容姐姐!”
殷念容会意,立即切换到温柔的女声轻咳了两下:“不是, 我只是咳、性格比较豪爽……”
云岫饶有兴致地挑眉:“豪爽到对男人都没兴趣?难道你喜欢的是女人?”
“我当然喜欢女人。”殷念容没好气道。
“哦——?”云岫看看殷念容又看看季月,最后意味深长地望向白稚。
“所以你们都是为了喜欢的人闯进来的?”
殷念容:“………”
他想反驳, 但又怕云岫继续追问下去,只好神色莫测地别开脸,什么都没说。
他这个反应在云岫的眼里就是默认了。
云岫笑了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他上前两步径直走到白稚的面前, 抬起一只手向白稚的下巴伸去;
“小姑娘, 你还蛮受欢迎的嘛……”
“师父!”
“白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然而比声音更快的是季月的身影。他如同闪电一般揽住白稚的腰, 眨眼之间便将她拉到几米开外。
季月双眼眯起,猫似的瞳孔凶光乍现:“别用你的猪蹄碰她。”
白稚: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啦!
云岫有些惊讶地看着季月,不怒反喜,旋即愉快地笑出声。
“难怪能闯进来……不错,如今这世道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不过,”他忽然顿了顿,慵懒地望向姜霰雪,眸中似有深意,“霰雪,你与这少年交过手吗?一定要强于他啊,否则以后是抢不过他的……”
姜霰雪神色茫然:“抢?抢什么?”
云岫但笑不语。
白稚在一旁同样听得云里雾里,心道,没想到这个劳什子的世外高人一点逼格都没有,言行举止间反而还挺轻浮。呸,还不如姜霰雪这种冷冰冰的扑克脸呢!
她懒得再听这师徒俩打谜语,兀自跑到殷念容面前帮他解开锁链。殷念容得到解放,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骂骂咧咧地站起来。
“念容姐姐,你怎么被他抓到了?”白稚边问边将锁链往自己的袖子里揣。
“你给我拿来!”殷念容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锁链,恶狠狠地冲云岫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我一进来就被白雾包围了,什么都看不见,哪知道走着走着就走到这个破院子外面了。”
原来如此,居然是殷念容自己撞上枪口。
“是你在我的院子外面又哭又喊,吵得我不得安眠,我这才出来把你绑了。”
云岫用小指头掏了掏耳朵,没精打采地说。
殷念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又哭又喊……白稚若有所思地瞥了殷念容一眼。
他也一定是陷进幻象了吧?这么说来,云岫出去绑他,反而是救了他。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如我们就来说说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吧。”云岫掀掀眼皮,低声抱怨道,“反正今夜我是别想睡觉了……”
“就先从你说起,小姑娘。”他忽然将目光投向白稚,“毕竟你才是关键人物。”
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是为她而来。不仅是那个身手鬼魅的少年和那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还有他的榆木徒弟。
不由分说便将人家小姑娘拐到谷里,还为了她破例让他这个师父解除迷阵。
只可惜,小姑娘似乎并不领情啊。
云岫的心思弯弯绕绕,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稚,姜霰雪刚要张嘴说话便被他制止了。
“我问的是小姑娘,不是你。”
姜霰雪只得依言静默。
白稚不知道该怎么说。目前来看,云岫似乎不是坏人,只是行事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而已。原书中他和云阴是师兄弟的关系,但云阴从未提起过他。
白稚仔细回忆了下云阴和云岫在一起时的画面,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些貌合神离的感觉。
或许,她可以试着争取云岫的信任?
想到这里,白稚立即调整表情。她抿抿唇,温顺乖巧地仰起脸望向云岫。
云岫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知道姜大哥有没有对您说过,我和他是在鹿元山上相识的。”
云岫点头:“说过,他还说你身世凄惨,想要竭尽所能地帮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