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昨晚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她差点就把持不住要和季月发生点什么。
好在她那点残存的理智拉住了她。
虽然她是真的很想,但现在敌人就在眼前,怎么说也不是个合适的时机。而且他们还要养精蓄锐对付云阴,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消耗不必要的体力了。
对,要忍住。
白稚一边在心底提醒自己,一边逼迫自己不要对季月想入非非。偏偏季月这家伙完全体会不到她的挣扎和良苦用心,非但不协助她,反而还在一旁不停捣乱。
“阿稚,你昨天说的奖励还没有给我。”
“阿稚,奖励是什么啊,我现在就想要。”
“阿稚,你不会是忘了吧?”
季月在白稚的身边喋喋不休,一刻也停不下来。似乎是不满白稚不理会他,他突然凑到白稚的耳边轻轻吹气。
“阿稚,你是不是在走神?”
“……噫!”白稚顿时一瑟缩,鸡皮疙瘩顺着后脊背一路向下,“你干嘛!”
“我在提醒你奖励。”季月无辜地眨眼睛。
白稚:“今天没有,以后再说!”
“不行,你就是想蒙混过去。”
季月撇撇嘴,微微俯身对着白稚的耳朵不依不饶道:“奖励、奖励、奖励、奖励……”
你是复读机吗!
白稚几乎都要打人了,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小白,你们醒啦!”
白稚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换上女装的苏木瑶正挽着她哥哥苏慈向他们走来。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唐映与魏离像两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兄妹二人身后,眉目间满是疲惫。
嗯?她怎么好像还品出一点黯然神伤的味道?
白稚一把捏紧季月的嘴,拉着他对着苏慈微微欠身:“殿下。”
苏慈的目光在她和季月的脸上来回打量,而后温和浅笑:“在这里不用拘礼,也把我当做是你们的朋友就好。”
白稚忍不住在心里哔哔:装模作样,你刚才那个眼神可没有把我们当做是朋友看待。岂止是没有当做朋友,那审视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看情敌的眼神。
现在看来,这位兄长对苏木瑶不仅仅是保护过度那么简单。
“对呀小白,哥哥他很随和的,你们不用拘束。”苏木瑶大咧咧道。
苏慈闻言,宠溺地摸摸苏木瑶的头,“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称呼瑶瑶的呢?”
白稚不假思索:“苏兄,苏哥哥,苏少侠。”
苏慈听到最后一个称呼不由轻笑出声:“那你们也叫我苏兄吧。”
白稚:“好的殿下。”
苏慈:“………”
站在苏木瑶身后的唐映看到白稚和季月,原本就不算好的脸色变得更糟糕了。白稚猜测他一定也和姜霰雪一样,看到了自己“杀人”的那一幕。不过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唐映的看法,此时自然也不会向他解释什么。
白稚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苏木瑶的身上:“苏哥……木瑶姐姐,云阴天师也起来了吗?”
苏木瑶笑道:“当然起来啦,天师每天都起得很早的。”
白稚急忙问:“那他现在在干嘛?”
“唔……我和哥哥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好像正在和云岫师父谈话。他们是多年未见的师兄弟,想必有很多话要说吧?”
白稚听了顿时安下心来。
果然如她所料,云阴不敢轻举妄动。从昨晚云阴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是有点忌惮云岫的。所以她和季月只要拉住云岫不让他倒入云阴的阵营,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制约云阴的把柄。
白稚心里一番计较,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与苏木瑶闲聊。几人说话间,殷念容与姜霰雪也过来了,白稚远远便看到殷念容的表情比往常还要讥讽刻薄。
“你有盘问我的功夫,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胳膊吧,看起来好像伤得很重啊?”
姜霰雪神色不变:“小伤而已。”
“是吗?可是这个包扎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小伤……”殷念容一边打量姜霰雪左臂上的蝴蝶结一边嫌弃地摇头,“啧啧,这是谁包扎的,真丑。”
姜霰雪闻言微微一怔:“这是……”
“是我包扎的,怎样?”白稚阴着脸慢慢走近,视线从姜霰雪的左臂转移到殷念容的身上,阴恻恻道,“你刚才说谁丑?”
殷念容脸色一变:“我说……姜霰雪真丑!”
姜霰雪:“………”
季月听了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也觉得。”
白稚:“………”
“不要乱说。”白稚扯了一把季月的袖子,然后仰起脸对姜霰雪无辜地笑了笑,“姜大哥,他们是在开玩笑呢,你一点都不丑,真的。”
姜霰雪:“……嗯。”
原本好好的话,怎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反而像是在安慰人?
“对了,姜大哥,你怎么没……”白稚看着姜霰雪左臂上那只熟悉的蝴蝶结,做了一个包扎的动作,“没换一下?”
石莲谷里应该有更干净更柔软的布料可以包扎伤口吧?
姜霰雪像是刚反应过来,将左手背到身后:“……我忘了。”
怪不得呢。
白稚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唐映站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儿,忽然严肃地喊住白稚。
“白稚,你过来一下,我想跟你说件事。”
白稚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还过去一下,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机密不能让别人听见不成?
唐映的脸色有些微妙。他看了看周围几人,像是难以启齿似的,慢吞吞地低声说道:
“昨夜你们离开后,我和魏离又回去了。”
白稚奇怪道:“回哪里?”
“……回到罗刹出现的地方。我们想去搜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搜出有价值的东西。顺便向那些百姓求证,你究竟有没有杀人。”
白稚没有说话,继续听他说下去。
她倒是没想到唐映这么讨厌她,居然还会特意去求证这件事的真伪。看来某些时候,他反而要比姜霰雪冷静理智很多。
想到这里,白稚下意识瞄向姜霰雪,姜霰雪低垂眼眸,没有对上她的视线。
“虽然当时的场面很混乱,但还是有几个人看到你杀人的全过程了。”唐映看着白稚,目光复杂,“他们说……你是在救那个人。”
“是那名男子被罗刹咬得半死不活,他痛得受不了了,所以才求你杀了他。”唐映语调缓慢而沉重,“是这样吗?”
“是啊,我之前就是这么对你们说的。”白稚面无表情地点头,“你们有谁信我了吗?”
情愿相信陌生人的说辞,也不愿听她解释。说到底,还是打从心底里将她当作会吃人的怪物罢了。不过她也没什么立场职责他们,毕竟她的确在他们面前杀过人,他们会怕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白稚很快便自我释然了,反倒是其他几人,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唐映颇有些难堪地抿抿嘴唇,苏木瑶听了顿时震惊地睁大眼睛,姜霰雪也猛地抬起眼眸,眸色幽深而汹涌,叫人看不出情绪。
“所以小白当时并不是想要吃掉那个人,而是想要帮他解脱?”苏木瑶急急问道。
唐映艰难地说:“是的……这次是我们冤枉她了……”
“哼,蠢货。”殷念容忍不住冷笑一声。
季月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在他眼里,罗刹杀人并不需要理由。阿稚想杀就杀了,如果有人因此要责怪阿稚,他再去杀了那人便是。
只是如今阿稚不让他杀这些人,他又不想惹阿稚生气,只好作罢。
“白稚,对不起。”姜霰雪看着白稚,双眸凝重而又充满歉意,“是我错怪了你。”
当时不是说什么都不信的吗?这会儿道起歉来倒是诚恳得很。白稚想起昨夜他毫不犹豫地拔剑指向自己,心底顿时涌起一阵委屈与不满。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你忘了你当时是怎么对我的吗?连唐映这个笨蛋都知道去问问别人,你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是我的错?”
唐映:“………”
姜霰雪没想到白稚的反应居然会这么激烈,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其实这个问题,从刚才他就开始思考。他并不是武断的人,独独在涉及白稚的事情上,他总是下意识地避免去深入思考。
他为什么没有相信白稚的解释,为什么没有去找其他人求证?因为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吗?还是说,在他的潜意识里,也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机会带走白稚呢?
他很清楚,白稚是危险的。所以他一直不放心她,一直挂念着她。
可他现在却迷惘了。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姜霰雪自己也说不清,搞不明。他有些茫然地取下腰间那把雪色长剑,双手捧着递到白稚面前。
“……对不起。我没有忘记当时的情形,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想解气的话,可以用这把剑砍我。”
季月立即跃跃欲试:“让我来吧!”
“?!”白稚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姜霰雪手中的剑推了回去,“那倒也不必……”
她只是一时激动,他也不用这么当真吧!
姜霰雪语气坚决:“我打晕了你,你理应还回来。”
“不用不用,季月不是已经打过你了吗?就当我们扯平了。”白稚还是努力把剑往回推。
姜霰雪微微一顿:“他是他,你是你,不好混为一谈。”
“哎呀可以的可以的……”
唐映见两人颇为尴尬,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发现没有宣布,连忙从中间将白稚和姜霰雪二人拉开。
“你们别在这推来推去的了,我还发现了一样东西!”说着唐映便从身上掏出一只精致的钱袋。
白稚第一次对唐映产生了感激之情。她配合地伸长脖子,顺势问道:“这是什么?”
唐映环视一周,见众人全都好奇地盯着他,这才慢慢打开钱袋,将里面的物件倒在掌心上,神色严峻道:
“这是操纵罗刹的哨子。”
第88章 番外1
白稚是一位业界顶尖的人偶师。
之所以说她业界顶尖, 是因为如今人偶师这一行早已落寞,到了白稚这一代,世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偶师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更何况她还是个没有任何社交圈的死宅, 完全接触不到当今世界的新奇玩具。
白稚每天走在自己的古堡里,看着自己做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小玩意, 由衷地觉得它们是真正的艺术品。
这些人偶的背上都有发条, 一拧开发条,小人偶们便在古堡里叽叽喳喳, 跑来跑去,虽然动作笨拙, 甚至还会经常撞到一起, 但却热闹非凡。
白稚对此十分满意——
能够做出如此跨时代的人偶, 不愧是她,惊才绝艳的天才人偶师。
“不过, 稍微还是有点遗憾啊。”
某个夜幕降临的时候,白稚趴在露台上, 看着周围吵闹闹的小人偶们,忽然有些失落。
这些小家伙虽然都很可爱,但终究不会说人话,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如果能有一个与她平等交流的人偶就好了……
脚边小狗模样的小人偶一边绕着她的脚踝飞奔一边发出发条耗尽的声音, 不等白稚弯下腰将它提起来, 它便骤然停了下来。
“哎呀, 这是坏掉了?”
白稚提起静止的小人偶, 像医生给病人看病那样摸摸它的小肚皮,又掰开它的眼球看了看。
“好像真的出故障了……算了,修一下吧。”
然而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她的心里也有点没底。毕竟这只小狗不是她自己制作的,而是出自她逝去父亲的手笔。
作为正统且天赋异禀的人偶师,白稚的父亲比她要高超很多。他能够做出许多鲜活逼真的小人偶,比如这只出了故障的小狗玩偶,就是父亲在白稚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白稚还替小狗起了个极其敷衍的名字——“汪汪”。
算起来,汪汪到现在也有8岁了,是只成熟的“老小伙”了呢。
白稚抱着小狗玩偶汪汪离开露台,一步步走进阴暗寂静的地下室。
按理说夜晚的地下室多少都会有点阴森恐怖,更何况白稚的这间地下室里还摆满了人偶的眼球和四肢。但白稚是从小看这些东西长大的,对她来说这些零部件可比古堡外的乌鸦要亲切可爱多了。
镇定自若的白稚点起一盏煤油灯,然后将汪汪放在工作台上。她走到两个并排的、巨大如同棺柩的蔷薇木箱子前,一只手举起煤油灯,俯身对着其中一只箱子吹了一口气。
箱子上堆积了厚厚的灰尘,被她这么一吹,灰尘像雪花一样飘得到处都是。
“爸爸应该是把工具放在这里面了吧……”
白稚看着箱子上精致的银锁,有些困惑地摸了摸下巴。
小狗玩偶是用特殊老旧的工具制作的,因为觉得过去的工艺过于麻烦繁琐,白稚只是学了很短一段时间便放弃了。父亲仍在世的时候,那些上世纪的工具与材料就收了起来。他死后,更是将这些东西全都封存了起来。
因为用不到,白稚从未打开过爸爸的那两个箱子。如果不是今天必须要用里面的工具修理汪汪,她才不想折腾自己翻找这些旧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