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接到府里来人传话,他也仍旧放下要事,紧赶慢赶地回了府。
回了府才知道出了什么事,简直震惊!
原本跟靖王说好了是让晏衡来挨打的,没想到他们晏家竟这么不安份!
安慰了李南风几句,而后就让府里清客去靖王府告状,最后心里还不是很舒服,想起来旺福,又让厨下赏了它们半筐子的鸡腿。
林夫人揍过晏衡之后,连日没睡、正在衙门里支肘打着盹的靖王也很快收到李家的告状回到王府了。
他直接进入致远堂也把才刚收拾完毕的晏衡又揍了一顿。
李南风怎么着也才挨了一顿,但他晏衡一日之内却连遭三度摧残,顿时心如死灰,已经躺平任由他们处置。
打完之后靖王仍觉这小子皮痒到让人惊奇,又自觉对李存睿有愧,下帖子主动请他吃茶赔礼。
李存睿生气不接。靖王无奈,便又让初霁传话给林夫人,让她隔日亲自登门看望李南风。
朝中除去恩封了靖王和延平侯,同时也还赦封了宋国公、荣国公和英国公三位国公,以及其余三位侯爷四位伯爷。
勋贵们都是功臣,彼此交情都甚为不错。
宋国公彭襄年纪在公侯伯里最长,宋国公夫人昨日便已经与其余几位勋贵夫人到李家来作过短暂拜访,同时邀请李夫人今日过府做客。
李夫人吃着吃着茶就觉眼皮跳起来,想起丈夫一早就交代过下人,说靖王世子会到府里来,而今日那父子俩又去了衙门,她也出门了,只留下李南风在府,便莫名有些心神不宁,好歹捱到饭后,便告辞回了府。
进门后就问起门下小丫鬟今日晏衡有无来过。
小丫鬟总不能说没来。接下来李夫人问起详情,终是瞒不过,只好颤着嗓子把大概经过说了。
李夫人脸色眼看着就变了,金瓶玉簪恰巧进门,当下赶紧把晏衡如何先奚落受了伤的李南风给说了。
李夫人先听说晏衡是怎么走的已沉了脸色,再一听说竟是他先撩拨的李南风,那乍然抬起的身子便又放直了回去:“此话当真?”
金瓶道:“千真万确,奴婢断不敢说谎!”
李夫人凝眉坐片刻,便讥哂道:“蓝姐儿挨打是因为谁?他还有脸嘲笑她?我的女儿我打得骂得,那是因为我有这个资格,岂有旁人跟着落井下石的份儿?
“这个晏衡如此不识好歹,看来他们晏家果然是家风不行!”
金瓶松了口气,跟玉簪对视了一眼,说道:“太太说的很是,晏世子今日确实有些过份。
“对了,晏世子过来时还带了靖王妃嘱他送来的礼,听世子的小厮说了,王妃说是给姑娘赔礼的。改日还要再登门拜访。”
说着她把礼盒呈上。
礼盒里是一整套的羊脂玉佩饰,手镯平安扣耳铛什么的都有,品相瞧着倒是很不便宜。
李夫人扫了两眼,放下茶盏道:“出去吧。”
金瓶讷然:“那姑娘那边……太太没什么示下了吧?”
还没下令罚抄罚禁足什么的呢,该不会是气过头准备来更狠的了吧?
李夫人凝眉:“你们是在等着我下令打板子吗?”
金瓶玉簪噤声,赶紧退了出去。
……
李南风搬回了父亲当护身符,却一直等到夜里也没有等到李夫人那边有动静来。
便猜想要么是梅氏下令让下人们封嘴起了效果,李夫人并不知道事情有多么严重,要么就是李存睿从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不然的话她居然不来寻她立威,实在也太反常了。
不过为防事有转变,她又还是自觉地“闭门自省”——本来就行动不便,加上扑打晏衡又牵动了伤口,哪儿都去不了,索性就做做样子。
晏衡也重生了的认知令她激动了一整日,脑子里生出无数个主意要把他剥皮抽筋。
直到夜里李勤打听来那老匹夫被他爹娘轮番揍了的消息,才总算令她心下稍顺——
也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看她怎么收拾他!
第058章 姑嫂关系
挨了揍的晏衡这边日子也不那么好过,靖王在李存睿面前碰了壁回来又来数落他不知礼不懂礼,耳朵根子就没清静过。
他前世里过得那么游刃有余,重生回来这么几天就连挨了几顿打,也是不能不引起反思的,夜里洗完澡,他对着窗外月光思考人生,阿蛮把从李家打听到的消息送了过来。
“李姑娘前儿回去就被李夫人逮了个正着,随后李夫人出宫回府就对姑娘下手了。据说本是要打她手心的,姑娘不服,后来李夫人动了真怒就打身上了。”
晏衡扭头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阿蛮道:“小的在李家的时候,就听他们丫鬟说了。”
晏衡望着他未能有话回应。合着他在那儿被狗咬的时候他就在跟李家丫鬟搭讪?
他收回目光,深深沉了口气。
……
随着时日推后,京城里近来开始热闹,因为官眷到齐之后,不少官户的族人亲戚也都陆续在进京。
李家近来也多了不少人。
太师府原是李家祖宅之上扩建,府里人不多,李存睿与李济善还是同胞亲兄弟,按理说该进住进来,且李存睿夫妇也正式跟他们说了,但终究因为如今的太师府是李存睿开宗,就是再亲近,来日也终还是得有自己的住宅。
李济善与梅氏商量,便就还是决定另外置宅,但李家除他们之外,后面还将有人要进京,既是要置,那倒不如大伙都住在一起来得方便。于是在沧州时就去信给了南边,约好等着到齐之后一道把太师府周围几座宅子买下来。
近日李南风的大伯李扬君、堂叔李斯予,李清予,便就全都携家眷到了。
各房短暂分别之后又重聚,连隔阂都不曾有,等到宅子都置妥了,李家上下不到两日就热闹起来。
李南风虽然出不了门,但是连日都有兄弟姐妹进来瞧她,她的日子也开始过得多姿多彩。
李夫人近来也忙,身为当朝太师夫人,又为皇亲,少不了各路官眷前来拜会,又不能侍仗着身份而有来无往,于是这几日要么是在家待客设宴,要么就是出门应酬赴宴。
就连李挚被封延平侯世子的诏书下来,她也只是接了旨给了赏,而后就匆匆忙她的去了。
林夫人登门来访时李夫人在如意门下迎接,双方客气地寒暄,仿佛并不曾有两家儿女恶斗的事发生。
具体她们怎么谈的李南风并不清楚,大约无外乎赔礼致歉,因为最后林夫人由李夫人伴着往扶风院来时,林夫人一抬眼,那目光里显露的便是歉疚与不安。
只是当着李夫人的面,没提她被打的事罢了,而那天夜里她半夜出去帮她的事,自然也没有挂在嘴上。
林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衡哥儿太顽劣,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你日后还到我们家来玩,好不好?”
李南风多年未曾被人这般温柔以待,情不自禁也收起浑身荆刺,乖顺地点了头。
林夫人笑着,拿了几只盒子出来给她:“一点小意思。”
却没有打开,放在她手上就起身了。
目送她们出门李南风才低头来看这盒子,原来是几只外伤膏,盒子精美非常,还有鸾鸟纹样,猜想应是宫中之物。
李南风也没有浪费,拿着药膏让梧桐日日早晚往背上涂抹,一日复一日,倒是眼见着肿退了,痂落了,接着红痕逐渐淡化,到最后肤色融为一体时,竟也花了不过半个月的样子。
伤好了的李姑娘又开始生龙活虎。
因着与晏衡接连几番壮举,李夫人怕她带坏小孩,仍是不让她四处串门——她这意思,合着只要李南风不出门,大家都能做好孩子。
不过李存睿很忙,李挚交游广阔,各房才刚安定,也有许多事要料理,大家都不着家,其实也没什么好串的。
这日吃着李勤奉上来的甜瓜,跟李舒在桃树下下着棋,忽看到管家娘子刘瑞家的领着两个妇人进了门,直接往正院去了,原本不经意一瞥,却忽然心念一动,招来梧桐:“那是谁?”
梧桐颠颠打听了一遭回来:“是户部颜侍郎的夫人与妹妹,好像是来说媒的。”
李南风支着的头立起来,她才十一岁,当然不可能给她说媒,那就是给李挚。
不说她倒快忘了,李挚就是今年秋天成的亲,那个前世里因为李挚病瘫在床不过半年就能抛下幼子离去的谢氏,这会儿按理说应该已经人在京师……
“说的是哪家姑娘?”她问。
“这个不清楚。不过昨日太太好像打听过谭翰林的长女。”
李南风对谭翰林的长女不了解,但只要不是谢氏就谢天谢地了。
谢家门第并不算特别显赫,只是几代耕读传家,其祖父是个名闻四方的清吏,廉洁守制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前周皇室当年朝政腐败时,需要这么个典型来扭转朝官形象,因而一道嘉奖令之下,谢氏的祖父就成了天下百姓口耳相传的名宦,自然也成了谢家的荣耀。
李南风对谢氏不能说多么怨恨,在法令允许之下,她的确可以自行选择出路,谁也没道理困住她双脚留她下来立贞节牌坊。
但是站在李挚的角度,自己敬着爱着的妻子,在自己仅仅遭遇意外半年之后,就舍得下这份情份以及才刚半岁的亲骨肉离去,也未免太过凉薄了些。
李南风是亲眼见过谢氏离去之后李挚的消沉的。
她甚至想过,如果不是自己的妻子这样薄情,他后来能够撑着好起来也未定——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存睿是不在了,但要请名医长期医治个病人也是断不成问题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见不是唬人的。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李舒好奇。
“当然是担心将来姑嫂关系难处啊!”
李舒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世上还有她担心的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第059章 缺德冒烟
晏衡挨打的事,瞒得再紧也瞒不过王府自己人。
晏驰高兴得喝起药来都带着欢笑,就是晏弘扫过来的目光有些冰冷,让人不能尽兴。
也想去外头溜达溜达,看看致远堂的笑话,无奈沈夫人早知他会有想法似的,把通往王府那边的院门着人看严了,只留这边厢对街开口的角门留作出入,也只能断了念想。
养病期间老实读了几日书,这日却碰上沈栖云与卢氏为着沈芙将要发嫁的事来登门。
沈芙倚借着家中早年的人脉,三年前已经许给清河许氏家的老三。
这许家老三一房因着在刑部当差,故而也迁到了京师,沈栖云进京之前,便已去信许家提及婚期,这回约摸是商量好了,已经择在八月上旬。
晏驰不掩饰对林夫人母子的排斥,同样也不隐饰对沈家的不满,毕竟,当年沈夫人因为觉得欠了娘家的恩情,是想过要把沈芙许给晏弘,放在身边当女儿疼,以此报答娘家哥哥们的。
但结果人家瞧不上他们,生怕靖王来日事败引祸上身,早早地就许给了许家。
晏驰看不惯晏弘还维持面子情招待他们,也不耐烦与他们交谈,见东边门开了,便信步到了府中。
遛达没两圈,就在庑廊下与晏衡打了个照面。
“哟,晏世子这么快就能下地了?伤好了?”他拢着手似笑非笑,“世子当初指控起我们来义正辞严,我还以为世子果真是个光风霁月的圣人呢,没想到原来也是只白眼狼,得了人家女孩儿家的恩转头就过河拆桥了!”
晏衡站着没动,旁边阿蛮却是不能镇定了:“你说什么呢!”
晏驰目光溜到他身上,又哂道:“当然是说他啊。怎么着,听不入耳?可惜了,听不入耳也得听,谁让你们缺德呢?”
阿蛮虽气忿,但也知道面前这位怎么着也是爷,嘴上骂骂可以,打还是打不得。
晏衡转身望着晏驰,忽然抬手支在他身后廊柱上,垂眼睥睨他:“你才知道我缺德?我不光缺德,我还缺德带冒烟的呢!你看不惯,要不要来咬我?”
他虽才十三岁,但因为自幼习武,野地长大,身躯比同龄少年高壮许多,而晏驰因为体弱,虽是哥哥,也显得文弱许多,此刻在他如山气势笼罩之下便绷紧了身子。
“你想干嘛?”他怒道。
晏衡冷笑觑他:“有贼心又没贼胆,能成什么事?活该一辈子困在后宅里了。
“只是困在后宅又得白吃米粮——细看看姿色倒有几分,可惜是个病痨子,不然瞅个空子劫走当做死了,而后洗洗干净卖去长春院,倒勉强还能值几个银子。”
晏驰气得浑身颤抖:“你个畜生!”
晏衡扬唇:“都一个爹,何必骂得这么绝?——对了,我记得你每月初一都得上庙里进香?要不,就挑哪个初一我试试看?寺庙里随便埋伏两个人,挟着你就跑了。
“回便宜点卖给老鸨们,兴许也有那不挑不拣的,喜欢你这口。”
晏驰脸颈气到胀红,最终气不过,翻了个白眼,瘫软在地下了。
晏衡收手站直,侧首看一眼阿蛮:“马备好了吗?”
阿蛮早已经看呆,闻言忙道:“备好了,随时能走!”
对于阿蛮来说,如今的晏衡跟过去的晏衡相比真是变化太大了,过去的晏衡虽然皮,但绝不会有能在危急当口营救林夫人这样的本事!
也不会对着个挨了打的姑娘家幸灾乐祸,更不可能会像刚才那样流露出强大的混蛋——啊呸!是霸王之气!
这位靖王府的三爷真真跟过去不一样了,这一定不是他的错觉!
……
晏衡跨进东宫,太子刚刚送走侍讲学士,与几个陪读在吃茶。
看到他来,便摆手让陪读们且退了,望着他笑道:“多日不见你,你在忙什么?”
太子今年才满十六,皇帝以宁王称号在南边起兵的第二年,他出生,皇帝一边抱着他一边跟将士们发号施令,直到后来皇弟翼王夫妇以及荣嫔到来,才算腾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