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青铜穗
时间:2020-06-08 09:03:54

  这满殿之上,独有李南风知他软肋,但他们软肋是相同的,死丫头要是不帮他……
  打从皇帝开口相问时起,李南风心口就悬了起来。
  皇帝待功臣如何,她心里有数,又加之内患当前,知道他绝不可能在这当口还在君臣之间挑事。
  但皇帝既然在追究晏衡,那今儿她便也有麻烦了。
  在场机敏睿智如李存睿与靖王,都不能猜到晏衡在为难什么,唯独她知道,重生到如今个多月了,双方家里显然都对他们的变化没有感觉到异常,至少没有异常到让人难以忽视的地步,这样的顺利也让人放松了警惕。
  但终究阴沟里翻了船,今日碰到了皇帝手里——
  “是么?蓝姐儿?”
  刚想到这儿,她就被点名了,皇帝目光投过来,眼底看不出深浅。
  都这紧要关头了,也不能不与这老匹夫共进退了……
  李南风权衡轻重,随后斜睨晏衡,重重地哼道:“你是活该!一天到晚脑袋里缺根筋,专门寻我晦气!”
  “蓝儿放肆!”
  李存睿轻斥她,转头又看向皇帝。
  皇帝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接着问:“你跟衡哥儿三天两头的打架,究竟是有何冤仇?”
  李南风看了眼晏衡,清嗓子道:“这事,还得从沧州说起……”
  “沧州的事朕已经知道,”皇帝手里玩着颗石印,“朕还知道,靖王妃半夜遇袭那天夜里,是你给他们提供的帮助,让他们赶在早朝之前进的宫。
  “不过既然都已经伸手相助了,为何后来一见面又还是打得不可开交?”
  李南风顿了下。
  皇帝先前问晏衡的话不是出于询问忠心,而是洞察到了他们俩的不寻常也是能肯定的了。
  这话不好回答,若她与晏衡一个不当心,拥有两世灵魂的事情只怕迟早都要被皇帝挖出来,到那个时候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就没有人知道了。
  她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女觉得,晏衡他跟臣女一定是前世的仇家!”
  座上的李存睿与靖王俱都背脊一挺,晏衡也扭头看了她一眼。
  “这话怎么说?”皇帝饶有兴致。
  “臣女跟他素不相识,他在沧州就扯臣女的裙子,不但不知悔改,上我们家来赔礼时还不知礼数掀我的帘子,还嘲笑我,说我活该被我母亲打!
  “若不是前世的仇家,岂会如此不知收敛?女儿家的闺誉岂是能被他如此轻视的?禀告皇上,臣女不但如今见他就要打,日后见他还要打!”
  说着她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瞪向了晏衡。
  皇帝听到这里,又往晏衡看过来。
  晏衡忙道:“皇上您可千万别听她一面之辞!臣都是被逼的!每次都是她先动手,今儿她还踹了臣!”
  “你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惹我!”
  ……
  两人如同一点就着的炮仗,又吵起来。
  皇帝望着他们,抬手摸起了额角。
  其实他只是好奇晏衡对这件事的判断何以会这么肯定?因为以他的阅历,不应该有这样清晰的认知。
  又想到这俩人走到哪儿打到哪儿,但一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爆点到底在哪儿,所以叫过来问问。
  ——前世仇家?
  他看是前八世仇家吧!这回把国寺的禅房都给炸了,方丈回头定然要上折子弹劾了!
  每次碰面都能打到火星四溅,既然连李南风都指认晏衡脑子不好使,那应该就是真的“不好使”了。
  毕竟李南风没理由给他掩护。
  再说一般情况下,能一再地招惹暴脾气女人的人,要么是手贱到极致,要么就是脑缺到极致……
  话说回来,在那种情况下,晏衡没多想就直接提醒了宫里,而不曾怀疑太子,至少说明他心思纯正。
  臣子信服君王,这总归是好事。何况晏衡还是他看着长大的,若将来留在眼皮底下好好调教……
  这么想着他就把石印放下来,说道:“衡哥儿你也长进点,别一天到晚跟蓝姐儿过不去。蓝姐儿你也是,你也打不过他,能赢他还不是因为他每回都让着你?
  “崇瑛好好上李家去赔个礼,把话说清楚,这事就这么揭过去算了。”
  真是感觉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做和事佬啊……
 
 
第069章 天要下雨
  相国寺这事闹的动静不小,毕竟佛门净地是保平安的,居然禅房都让人给炸了,一来这事儿不地道,二来方丈面子上也过不去。
  寺里那边已经来人告过状了,眼下不劝和,那皇帝就得两家各打五十大板,给相国寺一个交代。
  打了臣子自己也心疼,除了和把稀泥,让他们往后少闯点祸,还能怎么着?
  李存睿深吸气看了眼靖王,又看向李南风,拱手算是领旨了。
  靖王还能有什么说的?得了便宜赶紧走呗!这边抓起晏衡便告退回了府。
  就这么半日工夫,城里城外都知道庄严神圣的相国寺今儿被李晏两家的后辈砸了场子。
  皇帝建国立朝拯救百姓于水火的热潮还没退呢,此刻犯事的主角竟是两位开国大功臣的儿女,街头巷尾便议得可热闹了!
  不过正因为是开国功臣,也没有祸害到自己身上,因而百姓这个事件多数还是包容的,带着围观的态度,话题重点只集中在这李晏两位都是一等一的大丈夫,怎么就养出这么两个货来?
  大家很多都还没来得及见过这两位长相,尤其是李南风,便少不了有人揣测着能动辙动手打架的姑娘,那德性八成跟街头李屠夫家的二妞差不多吧?
  主要是实在想象不出来寻常喘口气都要手绢子捂着嘴的大家闺秀,一般也干不出来拳打脚踢这种活儿啊!
  今日亲眼在相国寺看到禅房那幕的不止李晏两家,还有就近的许多香客,这其中就包括卢氏母女与谢家母女。
  卢氏早听沈虞说过晏衡与李南风不和,今日亲眼见到,更坚定了要去李家走动走动的决心暂且不提。
  只说谢莹回到府里,便坐在窗前久久未曾说话。
  谢夫人拿签纸进来,见她面前一幅被面半日也未有动过的模样,不由道:“你还在想那件事?”
  谢莹索性放了针线:“我今日才知道,人果然还是分三六九等的,这世上有像我这样的循规蹈距的闺秀,也有像胡霁月那样满心算计的人,更还有像李家小姐那样无所顾忌,做什么都有底气不放在眼里的人。”
  谢夫人扬唇:“大千世界,自然无奇不有。那些达官贵人,百年世家,也不见得就个个光风霁月。内里不知道多少肮脏事呢。”
  谢莹没说话。
  谢夫人又道:“你今日见到延平侯世子了,觉得怎么样?”
  谢莹面上有些不自然,轻抠着指尖道:“见他之前我有信心,毕竟我谢家在芜州也是响当当的人家。
  “但见到他之后,我却很心虚。
  “李家本就是世家,如今又权倾朝野,他看起来像是全然不在乎旁人,但是又处处仔细小心……我从来没有接触过样的人,我自惭形秽。”
  “傻闺女,”谢夫人坐过去,“你父亲说过,延平侯世子温和宽厚,知书达礼,是个最讲道理的人。
  “他又不是不识人世疾苦,虽说家世不错,咱们是高攀,但我们谢家也不是那没丁点儿底蕴的人家,怎么就自惭形秽了?
  “至少,比起李家那位小姐,你已经强了不知几百倍。”
  谢莹叹了口气。随后又扬唇笑道:“想来若是有这么一位小姑子,也是很头疼的呢。”
  谢夫人拍拍她的手:“再头疼也终究会要嫁出去,碍不着你。
  “咱们悠着点儿来,胡家靠的是跟世子同僚的关系,不牢靠。
  “你父亲在衙门跟李太师政务接触的多,机会比他们强。再说,胡家那姑娘也浅薄了些,今日之事,还好不是咱们出头,不然还没出声就让人家给摁死了。你记着引以为鉴。”
  谢莹点头。
  ……
  晏衡回府之后果然没再挨打,但却因为意外立功而从靖王那里获得了蹲两个时辰马步以及沿着府里的后湖跑一百圈的荣耀资格……
  当天夜里靖王就带了半马车的东西上李家赔礼来了,吏部郎中谢奕正好在跟李存睿禀报这期各司任职情况。
  李存睿听家丁禀报后,硬是留着谢奕喝了足足三盅茶,从谢父昔年如何两袖清风赢得传世清名说起,说到两朝官场,总结完了之后,被李南风递纸条来催请才又去往前厅陪客。
  靖王说了一箩筐好话,这倒也没什么,反正最近他这嘴皮子也让晏衡给逼着磨出来了。
  然后就拿出价值万两银子的礼单,虔诚地表示心中歉意,以及希望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
  李存睿不差这点银子,主要觉得他掏银票的姿势还算有诚意……就勉为其难地替女儿受了。
  李南风其实没晏衡那么幸运,在李夫人这里,她死罪免了,活罪难饶,因为相国寺方丈圆真除了跟皇帝告状,也到家里来了。
  成悦是方丈的关门弟子,方丈虽然是方外人,但老和尚姜桂之性,硬是把李夫人说得从一言不发到脸色铁青承诺会有交代才离去。
  李南风于是又双叕被禁足了……
  天要下雨,娘要罚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李南风没忘记今儿进寺是干什么去的,谢莹今日没留下什么痕迹,但是既然有前事为鉴,她便是拼着失去一个李煦,也定要替李挚把关到底的。
  谢奕到府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作为前世的亲家老爷,李南风对这位并不陌生。
  谢奕在李存睿手下任吏部郎中,关键是此人并非毛躁肤浅之辈,李存睿敬重谢莹祖父的为人,对谢奕也十分欣赏,这点上说谢莹要比胡霁月难缠,因为这意味着李挚与谢莹见面的机会会增多。
  李南风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趁着李挚如今还没留意到谢莹,赶紧斩断彼此念想是正经。
  因此,例如此刻李存睿与他的闲聊也要想办法阻止。
  夜里李挚进来给她送点心的时候,她说:“今儿跟胡霁月同行的还有一对谢家的母女,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李挚说。
  能够受皇帝赏识,总不至于是个年纪轻轻就忘性大的人。就好比他跟胡霁月见过一面,就能立刻想得起她来历一样。
  不过想到胡霁月,又不免想到她今日的窘境。李挚道:“怎么,谢家小姐也惹你了?”
  天知道他至今还在为那句“未婚妻”而不时地生起鸡皮疙瘩。
 
 
第070章 留点心眼
  李南风叹了一口气:“她倒没惹我,只不过我觉得,他们两家人一道来上香,看到胡家母女丢了脸,就立刻默不作声地消失了,招呼都不打,这行径瞧着也不怎么地啊!”
  既然是个恶女,当然行事没什么磊落可言,挑拨离间什么的,她也会,只不过看情况使用罢了。
  李挚略想:“如果是因为这样离开,那是不怎么样,不过我们都不了解事实怎么样,不能妄下断言。”说完他又道,“她们是哪个谢家的女眷?”
  李南风挑眉:“谢小姐的父亲,就是吏部郎中谢奕。”
  “是他?”李挚略感意外,“可我从旁瞧着,谢奕这人行事倒还稳当。父亲也比较看好他。”
  “那么及时就跟人撇清关系,生怕沾灰上身,可不就是稳当么!”
  李南风轻哂。
  前世谢氏离开李家之后,据说又很快离开了京师,那会儿谢奕已经升任吏部侍郎,已经不需要在李家面前毕恭毕敬。
  谢氏的下落和消息,于当时面临一团乱的李南风来说,不是能轻易打听到的。
  后来随着时日一久,她也没再去想起这回事。
  终究都是女人,既然李家都同意她离开了,她还寻她做什么呢?
  但抻起腰杆来了的谢家真的就没有因为这桩婚姻沾上李家半点好处吗?
  两人成亲之后,李存睿虽未直接关照谢奕,但却接连委派了他几桩差事,他争气,差事办好了,翌年正好原吏部右侍郎之位空下来,李存睿就顺理成章推举他上位了。
  就连谢夫人何氏的娘家——何氏的娘家堂哥原本是长沙知府,宁王北上时拒不归附,以身为墙挡在城门口,让宁军挥剑给杀了。
  谢夫人娘家这支虽然没有逆举,皇帝当时也没有大开杀戒,但终究受了影响,好好的一支家族,就此一蹶不振,朝廷里再缺人,当地州府也不敢报他们的名。
  谢氏把何家少爷,她的亲表哥何桢的文章给李挚看过,李挚又推给了李存睿。
  李存睿就让何桢在都察院属下任了个六品职。
  此后何家也就此翻了身,翌年被调往岭南任了知州。
  真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关键是,李家式微之后,倚靠李家起来的谢家与何家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李家并非因获罪而式微啊!
  加上谢氏舍下稚子执意求去,也等于跟李家断绝了关系,连那些急欲取李家而代之,且还百般防范着李家的人,也不必再费心力防范他们。
  以至后来,谢家终于也在朝廷混得风生水起。
  想起此间种种,李南风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人品不行,往后留点心眼就成了,何至于忧心忡忡?”李挚说道。
  李南风瞅了他一眼:“你知道留心眼就好。”
  ……
  李南风和晏衡被双方家长责令前去相国寺分别抄五卷经,以此作为在佛门禁地撒野的赎罪。
  为了避免他们又交手,这次特地错开去的。
  晏衡花了半个月时间抄完之后,紧接着是李南风抄。李南风就快多了,只花了五日。
  期间她寻成悦说话,成悦看到她就浑身哆嗦口眼发青说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完全不能理解她一番心意,只好作罢。
  从寺里回来就到四月了,李夫人近来应酬颇有收获,结交了不少人,正好后园子里一池荷花要开了,便决定在端午节前设个赏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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