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殷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全校的保护对象。
有人涛过,说楚殷是建校以来身份最千变万化又莫名和谐的人。开始她是高冷校花,后来变成绝美校霸,现在么,现在是金贵的校宠。
总之,人人爱姐!
……
全市联考历经两天,终于结束。
全市的考卷被统一上交扫描,所有学校打乱判分,成绩会很客观公平。
这还是荟文的学生第一次这么重视平均分,各项都拿来和一中比。论坛里到处都是讨论成绩的,每过一会儿就会有人通风报信。
这天上着课,宋兆霖在桌子底下玩手机,忽然把头一压:“卧槽?”
论坛里有个新帖子:【报!!!我表弟一中的,他说cjg数学149!!】
帖子顿时炸了,尽管是上课时间,还是瞬间多出来好多回帖。
1L:艹,他是怪物吧?!
2L:这都能将近满分,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3L:啊啊啊我不要殷姐擦校门QAQ!我要闹了!!
常静庚的数学成绩很快传开了,说实话这个分对理科生来说都很强。
荟文的数学成绩还没公布,目前楚殷的英语文综都很高。但如果数学没考过常静庚,她就还是输了赌约。
宋兆霖顿时忧心忡忡。
韩初莹一下了课就跑过来,焦虑地叨叨:“他能那么装逼,确实是有他的资本。”
全市联考的数学卷真的蛮难的,有大概三道大题的最后一问都赶上竞赛水准了,能考到149已经是非人的水平。
“怎么办,要不是我在外边逞口舌,殷殷也不会出来打赌。”
韩初莹为了打常静庚的脸,这段时间也真是前所未有地拼了。但她还是觉得是自己连累的楚殷。
姜研抱了抱她:“别自责,他那么说话,换我我也忍不住。”
宋兆霖也说:“是啊!我看完截图都想穿越回去骂他,这傻逼!”
话虽如此,几个人脸上都是愁云惨淡。
楚殷无奈地笑了:“你们能不能对我有点自信。”
三张脸顿时刷地转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殷姐,你……”他们小心翼翼地问,“你能考得比149高?”
楚殷笑而不语。
为什么不能?她全都会啊。
……
一中的特培班。
好多人都在膜拜常静庚的卷子。
这次考试,他文综287,数学149,语文和英语也都很高,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庚神。
“隔壁漂亮小姐姐真的要来擦校门吗?”
“哈哈哈,那我要给她递抹布!”
特培班都是学霸,有男生大度地说:“算了,庚神,她一个女生,咱们男人让着点有什么的?你说呢。”
常静庚冷笑一声:“我当时本来也没骂她啊,她自己跳出来非要跟我打赌。估计又是不知道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在外边刷存在感。”
“女生不都这样吗,说不定她是特意博你的关注呢?”
常静庚笑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如果楚殷和他认真道歉,那这个赌约他可以作废。常静庚拿出手机,正打算在那个数学群里@一下楚殷。
就在这时,特培班门口忽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个人——
“卧槽,全市排名出了!”
“楚殷数学一百五!!”
这一声石破天惊,常静庚猛地抬头:“什么?!”
一中特培班的所有人也震惊了:“搞笑呢!?”
谁知道来报信的那个人一口气没喘完,下一句更劲爆!
——“楚殷全市第一!总分731!!”
……
与此同时,荟文全校陷入狂欢。
在这次全市联考中,楚殷一个人单抗三科第一,数学、英语保持了逆天的水准——全部满分!
她用分数狠狠地、无情地、疯狂地打烂了隔壁那个直男癌学霸的脸。
[不!愧!是!殷!姐!!]
[我代表全校小0为殷姐送上爱的玫瑰!!]
[啊啊啊啊我好爽啊就好像我考了全市第一一样!!]
[我也是!!!就一次考试为什么这么热血!]
虽然荟文的总分平均分仍然差了一中一截,但是第一在他们这儿啊!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常静庚过来擦校门的画面了!!
全市排名面向所有学校公布,成绩一出,常静庚在的那个数学企鹅群顿时涌出无数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有嘲笑的意思[呲牙]]
[@荟文-高二文科-楚殷,热烈恭喜楚同学代表我们女孩子夺得第一!!]
[@一中-高二文科-常静庚,来吧大佬,愿赌服输?今晚就去擦吧]
常静庚根本不相信,楚殷居然能考过他?!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擦什么校门——怎么可能啊?
常静庚从出生就在本市,从小到大都是出名的天才学霸,让他去给荟文擦校门?!
常静庚:[我说我接受打赌了吗?]
[搞笑,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找麻烦好吧]
[差一分而已,我这次的确失误了,不代表楚殷就比我成绩好]
群里立刻有人骂他:[你是不是输不起?!]
[这会儿怎么不显摆自己的男性地位了?现在反悔是不是男人?]
聊天记录被po到了荟文的论坛里,群情激愤,所有人都在骂常静庚软骨头没担当。
事情传到楚殷耳朵里的时候,常静庚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韩初莹给她发微信:[快看这个不要脸的男的!!今日恐男成就达成了!]
【常静庚:反正我不会擦荟文校门】
【常静庚:谁想擦,我可以出钱买洗涤灵,呵呵】
楚殷:“……”
傻逼不愧是傻逼。
她思索两秒,然后打开了剧本。
【……联考成绩公布后,楚殷赢得了赌约的胜利。常静庚狂妄惯了,直接反悔,引发了荟文全校的不满。……】
收拾这种人还不好办。
楚殷抓着光笔,把“直接”划了,改成“没有”。
——直男癌的气节,涐来守护√
当天,荟文学生骂了常静庚一天。
放学时,却在校门口——
看到了提着水桶、拿着抹布、一脸悲愤的常静庚。
——“卧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我要拍下来哈哈哈哈”
“错怪你了,兄dei,想不到你还挺有骨气!”
韩初莹拉着楚殷在扒着窗户欣赏了许久常静庚擦校门的身姿,笑得都快从窗户上栽下去了。
楚殷把她拉回到安全区,然后才笑笑:“解气了?”
“太解气了!”韩初莹道,“呜呜呜不愧是我女神!”
以后殷殷一定要一直第一!不光在全市第一,省里也第一!最后高考再考个状元!
走上人生巅峰!
常静庚来擦荟文校门的事被沸沸扬扬地传了好久。
等大家终于吃累了瓜之后,有人感叹了一句。
“可惜啊,要是缜哥也考试了,是不是cjg数学只能第三?”
“有可能哈哈哈”
“那他就更悲愤了~”
……
“话说,我怎么觉得好久没见到缜哥了?”
“不瞒你说我也。。”
……
陆缜低头看了看手机。
楚殷考了全市第一,打赌赢了隔壁学霸,全校都在夸她。
陆缜勾着唇角笑起来。好棒啊。
少年坐在床边,身上的白色体恤松松垮垮,露出的皮肤很苍白,能看到皮下淡青色血管。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给楚殷发了一条祝贺信息。
[恭喜啊]
消息发出去,一点雀跃还来不及爬上心尖,更深更惨烈的闷痛就再次浮了上来。
陆缜摸了摸心口。
这样很好,这种痛苦,和她毫无关系。
到今天为止,陆缜已经数不清自己梦到过多少碎片。
数不清的人脸,看不完的情绪,纷杂得像一地的碎玻璃。而他跪在地上捡,手指被割出无数血口。
在刚才的最后一场碎梦里,他看见了……母亲。
美貌凋零,神情恍惚,喃喃地重复着什么。
陆缜在惊悸中醒来,忽然意识到,他似乎找到了第二场梦的门票。
就像那一天他在月亮底下告白之后,迎来了第一场梦。陆缜有种预感,他可以在母亲那里找到答案。
在痛苦里找到最痛,然后……明白一切。
陆缜起身,脱下皱巴巴的衣服,赤裸着上身从衣柜里扯出外衣。
潜意识里有一道声音在问。
……要走进去吗?
走进那黑洞里。
如果不深究,不知道,装聋作哑地过下去。
现在他就可以,简简单单地,等喜欢的女孩给他回消息。
虽然没有什么希望,但他仍然可以追下去。
陆缜扶着衣柜的手指收紧,手背绷出两三根青筋。
那天晚上那道冰冷的、叫他去死的声音,再次浮上脑海。
他还能自我欺骗吗。在知道那有可能是真的之后。
陆缜捏着衣角,套上了衣服,松散黑发底下双眼半阖。
就算知道了会死。
他也得承担。
……
疗养院外。
护士看到陆少爷从夜色中走进来时,有一丝惊讶。
陆缜轻轻颔首,没有打招呼,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苏毓敏还没休息。
陆缜隔着病房门的玻璃,看到她坐在床头,摇摇晃晃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从很多年前她开始表现出抗拒之后,陆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走到她的面前过。
但今天,陆缜扶着门把手,慢慢地推开了门。
苏毓敏开始并没有发现他。
等到她发现时,陆缜已经走到了她的床边,沉默高大的少年,投下一片阴影。
苏毓敏睁大了眼睛,然后忽然开始往后缩,她身上的恬静被打破,神情显得很惊惧、很抗拒。
往常,陆缜一旦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色,一定会躲避。
可这次他忽然伸出手,攥住了母亲细弱的手腕。
梦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和此刻女人的脸缓慢重合。
陆缜吸了口气,低哑地问:“您,到底,在怕什么?”
苏毓敏的手忽然一颤。
陆缜用了最多的耐心,静静地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陆缜觉得一辈子都快过去了,他才忽然听到苏毓敏的低语声。
喃喃的,低切的……是陆缜在梦里没能听清的。
现在,终于听清了。
-
深夜,楚殷做完作业才看到陆缜的那条信息。
没头没尾的,她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说的是她考全市第一这件事。
楚殷心底哼了一声。
狗男人,狗了吧唧的。
楚殷忽然扫到他的微信名,之前猜不出意思,现在却忽然无师自通。
四个字母,对着她的微信名。
原来从很早开始,陆缜就已经在暗示了啊。
……个狗男人。
楚殷随手回了俩字,然后扔了手机,上床睡觉。
现在来看,狗男人虽然还没彻底放弃,但的确和上辈子很不一样了。
如果这辈子陆缜不再长歪,不再变成后来那个偏执疯狂的模样,那这一辈子,他们大概会渐渐相忘于时间。
她可能会在自己日渐丰盈的人生里彻底遗忘掉这个……曾在她生命里留下最浓墨重彩一笔的人。
而他在被悄无声息地鲨了那么多次之后,终究一无所知地走了下去。不记得过往情仇,也不知道此生恩怨。
这样,一个人慢慢忘掉介怀,一个人不再走上岔路。
所有热烈变成灰烬……也算一种现世顺遂。
就着今晚格外明亮的月色,楚殷莫名想了很多事。
然后在种种情绪当中,渐渐睡了过去。
许久后,房间里响起清浅绵长的呼吸,少女窝在床上睡熟了。
就在此时,她的大脑深处,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滴——”
“滴——”
-
凌晨时分,陆缜从床上睁开眼睛。
世界静谧。
而他的双眼,深黑,空洞,像一片荒原。
陆缜躺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像是一具尸体。
终于把那场梦做到了结尾。终于从黑洞里走出来了。终于得到你想找到的结果。
但也终于,撕心裂肺,体无完肤。
……背叛,伤害,精神折磨……
那些惨痛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无数个夜晚抱着她时痛苦无声的嘶吼。
自控与失控。深爱与痛苦。
还有那一年她走以后,很多年的行尸走肉,直到独自终结。
一刀一刀,划破血管和骨肉。
……17岁这一年,初夏的夜晚,陆缜知道了往后一生的轨迹。
或者说,那个穷途末路的男人,终于跪着,回到了自己17岁这一年。
没有死而复生的喜悦。也没有重来一次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