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给她时间,却不问她到底愿不愿意。
许萝只能被动接受,这才是让她最难受的地方。
凌晨两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天都要亮了。
许萝终于闭上眼。
其实她很困很累了,整根神经都快要断掉的感觉,可是却因为心里装着事情而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晚上,她过得很糟糕很糟糕。
……
第二天许萝醒的也早。
她可能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然后就一直坐在床上看手机,宁愿饿着渴着也不想下楼去。
她不想看见贺闻喻。
完全不想。
最后七点半多的时候,还是张阿姨敲了敲门,送了早餐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许萝一看到张阿姨,仿佛看到了亲妈一样,小嘴一瘪,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哭完,少女抬手擦了擦,然后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阿姨手里的牛奶和奶油蛋糕还有蔬菜沙拉端过来。
“怎么不下去吃饭呢?早餐不吃可不行的。”
“别哭别哭。”
“您和先生昨天是不是吵架了?”
张阿姨把餐盘放在一旁,递了张纸巾,温柔地问道。
许萝吸了吸鼻子,点头。
“你们才结婚没有多久。小夫妻之间有点小矛盾是很正常的。”
她慈爱地摸了摸许萝披在身后的头发,然后道:“至少先生是很疼爱你的。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到。”
“就是他让我上来给你送早餐的。”
“你看,他一直在想着你呢。”
许萝:“……”
假的。
他是怕我饿死了,再找一个陪他演戏的很麻烦吧。
许萝嘴唇动了动,却没搭话,眼神也飘忽地看向一边。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在先生心里是最重要的。我之前从没有见过他对其他人有这么上心过。”
张阿姨语重心长地说。真的当许萝是自己亲女儿一样看待。
许萝:“……”
“可是他在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事情上欺骗了我。阿姨,你觉得这是我在他心里很重要的表现吗?”
许萝抬起头,反问道。
听完,张阿姨蹙了蹙眉,“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有他的难处呢?”
她这样说。
“他能有什么难处?”
许萝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但心里却有点苦涩:“他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吗?怎么会有难处和苦衷?他想让别人干什么就干什么,多爽啊。”
许萝道。
听完,张阿姨皱了皱眉。
“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心事一样,每个人都会有自己难处的。”
“有些话我不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但我在贺家呆了这么久,从先生很小的时候就看着他长大。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好的。”
“可能先生的方式有些问题,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什么的,但是不意味着他不是真心对你。”
张阿姨说完,见许萝低着头没有回应,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拍了拍少女纤弱的背,“别想那么多。先吃饭吧。牛奶还是温的呢。”
“嗯,谢谢。”
许萝挤出一个单音节词,接过阿姨手里的玻璃杯,抿了一口牛奶。
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阿姨说贺闻喻喜欢她。可是是哪一种喜欢呢?如果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贺闻喻应该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
他真的喜欢她吗?
许萝觉得不是。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不可能是这样的。至少不会这样算计她,还是用这样的手段。
贺闻喻在想什么,他到底想怎么样,许萝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了。
他不许她提离婚。
那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难道两个人就要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稍微往后一想,许萝都感到窒息。
没有什么希望似的。
倒不是觉得当贺闻喻另一半有什么不好,相反,当贺闻喻的另一半真的很好,能够体会到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经历和便利,但那都是在合约期的时候。
去掉这层合约,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以前许萝当贺闻喻是老板,什么事情都愿意顺着他来,也愿意收起自己的小情绪,可那不是真正的婚姻。
真正的婚姻应该是,她想发脾气就可以发脾气,想撒娇的时候可以撒娇,从不用担心对方因为生气,也不用因为对方情绪而害怕,因为他们是相爱的关系。
但贺闻喻从没说过喜欢她。
她只是他用钱买来的挂牌媳妇。因为家长喜欢,各方面做的合乎他心意,又不想再费心找其他的,所以被留下来。
仅此而已。
……
可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他们仍旧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很多事情却发生了质的不同。
许萝删掉的微博不会回来,也再没有更新过任何一条有关贺闻喻的微博。
她之后再没进过厨房,也没有去给贺闻喻系过一次领带。
不在同一个房间住,两人甚至连话也不怎么说。
她不再戴那个漂亮的婚戒,甚至到网上去卖了贺闻喻送给她的礼物。
或许以前是因为合约要认真演一演,两人之间还有点正常恩爱夫妻的样子。
可如今,就只剩下了婚姻的空壳。
只有法律意义上的关系,除此之外,就完全像陌生人一般。
许萝想,是贺闻喻愿意要这空壳,那自己就给他好了。
她开始变得不和对方说话。
无论贺闻喻高兴和生气,都和她没有关系,她都能做到视而不见。
没有通稿的时候。许萝每次都是安静地吃完饭就上楼,然后把门锁上。睡一觉醒来又是一天。
她开始学着出门溜达,甚至去逛花鸟市场,就是为了能少在家里少待一会儿。
在外面的时候,她总能感受到轻松和快乐。但是在家的时候,就只有灰暗的压抑。
但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在外面。
大部分时候,她还是要回到这里来。
那晚,两人各坐在餐桌的左右两边。
屋子里的灯光很明亮,暖色调的。可气氛却很冷。空气里却只有金属刀叉和餐盘碰撞发生的声响,除此之外,只有安静。
许萝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忽然听到贺闻喻抬眸问。
“萝萝,要去北极吗?”
“我有时间了。你之前说想去看极光。”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小心翼翼的,甚至有点不像他。
其实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说话了。
“不去。”
许萝回答得很干净利落,甚至有一点无情。
她不是不想去,只是不想跟他去。
话音落了,贺闻喻点点头,喉咙动了动,视线慢慢垂下来,拿着刀叉的手就像是顿住了一般,久久未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问。
“为什么要把我送你的礼物卖掉?”
他的声音很轻,就好像哪里在痛,让他没有力气去说话一样。
“因为没有用,就卖掉。”
许萝回答。
其实她只是挂在咸鱼上。因为太贵,也根本没有人买。
但许萝不想辩解什么。
让贺闻喻觉得她卖掉了最好。
只是这个问题突然让她觉得,眼前的食物味如嚼蜡,让人很没有胃口。
许萝放下刀叉,开始起身往楼梯走。她现在跟对方在一个空间都会开始觉得难受。
“我们一定要这样么?”
蓦地,她听到身后贺闻喻的声音在问。
许萝手扶着楼梯扶手,身形顿了顿,好半天回过头来。
“你很好笑。”
“不是你自己要这样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
快到甜了。。。
贺狗其实没有难处,他只是性格缺陷导致的嘴笨
第五十八章
许萝回过头去, 看到贺闻喻坐在那里,黑色的眸子望着她,如漆点墨般。
这个西装严整的男人脸上, 罕见的有了表情。像是疲累,像是痛苦, 又像是心灰意冷。
“像以前一样不是很好么?”
他说。
语气很轻, 嗓音微微哑着。
许萝站在楼梯口间,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可细想来,她若不这样,便是对贺闻喻的妥协。
她哪里残忍。
她所有的愤怒和傲慢都是事出有因。
这一点, 贺闻喻心里比所有人都清楚, 却不正视。
许萝将一闪而过的仁慈压在心底。
她也看着对方, 眼神坚定的没有躲闪:“像以前那样是哪样?是你给我钱,然后我演你的好妻子那样么?”
“但你知道啊,那都是假的。”
“你当然可以过以前一样的生活。再花钱找一个会听你话的女人就好。可是别再找我了。”
“我不想陪你演了。”
许萝说道。
女人放在复式楼梯扶手上的手指轻动了动,收回视线, 转头向楼上走去。
但是她只走了一半,就听到身后贺闻喻突然起了身追上来。木制的椅子和地板有一阵滑擦的声音,很是刺耳。
“所有都是假的。”
“所以这三个月以来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眼神都是假的,连跟我上床也是假的。都是为了钱, 对么?”
贺闻喻拉开椅子走过来,站在楼梯下,一字一句地质问她。声音里有隐隐地愤怒和痛苦。
许萝站在楼梯上, 身子一震。
她没有料到,贺闻喻有一天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么刺人。
但其实这个问题,许萝自己也想过。
三个月以来,那一幕幕轰然倒塌的假象里面,到底有没有掺杂过一点点真呢?
只是她没有想出答案。
如果贺闻喻能遵守合约,那就应该是有过真的。可是他没有。
他伤害和欺骗了她,所以她坚持是假。
他也只配得到假。
“你为什么不说话?”
贺闻喻依旧在她身后,语气咄咄逼人。
许萝背对着男人站在那里,低头死死咬住下唇。
贺闻喻是典型的不撞南墙不死心。
他非要把事情扒开来说,却没有提前想过,两个人能不能接受得了这样被扒开的真相。
反正许萝是受不了。
这感觉就是贺闻喻在故意嘲讽她,话里话外把她的皮都剥得干干净净,无处遁形,再用冰冷锋利的刀子一下下往上划。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难堪。
女孩儿喉咙酸涩。
她现在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很困难,听上去也确实很轻,虚弱无力。
“无所谓。”
“你觉得是就是吧。”
嘴上无所谓,其实一点也不是无所谓。
说完,许萝也难过了,甚至开始厌恶自己。
她喉管动了动,想继续抬脚向楼上走去,却发现双腿双脚像是被灌了铅水一般,沉得抬不起来。
却蓦地,又听到贺闻喻的声音。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
男人声音里有一种颓废的,自暴自弃的绝望。
“可以告诉我吗?萝萝,你希望我怎么做,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一点。怎么样才能回到以前那样?”
“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许萝顿了顿。
她终于转过身来,稍稍抬起长睫看着对方,眸子清澈。
“我有告诉过你的。”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也不似刚刚那般冰冷,听起来倒像是她在乞求他。
“贺闻喻,我们离婚吧。”
“只是离婚而已,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好吗?”
“不好,萝萝。”
男人却拒绝得很干脆。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许萝站在高处,看到下面的男人眼眶微微发红,但漆黑色的眼底是让她不能理解的执拗。
也是那种执拗,让她感到可怕。
无解。
“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女人的眸子重新垂下来,头也不回,转身走开。
许萝走到两节楼梯中间的转台处,手腕却被人蓦地抓住,拽得生疼。
是对方追了上来。
贺闻喻人长得高,腿也长,三步并作两步就赶了上来,拉住了许萝的右手,让其不得不转过来看他。
许萝被他拉得转过身来。
她抬起头看着他,看着男人那对漆黑的眸子,眼底压抑着一片血红。
神情从激动,到绝望,再到癫狂。
他死盯着她,下面紧抓着她手腕的手也微微颤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让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像是他胸膛里有一股火,他在把压下去,若压不下去,就会烧得自己灰飞烟灭。
他已经失去了他的体面,克制,傲慢和冷静。
可以换回她吗?
但许萝只是望着他,眼睛雪亮,整个人都很平静。
“你弄疼我了。”
她对他说。
贺闻喻怔了怔,放开了女人的手,整个人怅然而颓唐。
她第一次从贺闻喻脸上看到那种样子。
许萝淡然地收回胳膊,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转身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