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热——霓虹飞行
时间:2020-06-09 09:00:15

  夜色浓重,路灯下灯光晕黄,耳边一时尽是风声。
  只是这么一会儿,身上的暖意很快被吹尽。祈热微张着嘴,面前的热气越来越稀薄,她见对面的人跟雕塑似的,仍站着不动,气更不打一处来。
  她弯腰又拾起一颗石子,这回多了几分力,一扔,石子直接打在了陆时迦脚上。
  陆时迦终于动了动脚,祈热一颗心提了起来,却只见他没有往前,反而往后站了站,一颗提起来的心又沉了回去。祈热气喘得越来越重,干脆转个身往回走,眼不见为净。
  身后陆时迦急了,跟出几步,眼看祈热在门口又停了下来,他也跟着脚下一顿。
  祈热回了头,见他低下头躲避她的视线,彻底爆发了。
  她快步朝他走了过去,到他跟前一刻也没停,低头抓住他手,猛地往回拉。
  她手里跟抓着一块冰似的,心气愈发不顺,边走边回头骂人,“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知道现在几度吗?要是柳阿姨不打电话,我不下来,你打算在这站到什么时候?站一夜?明早上下来,我是不是能看到一尊冰雕?”
  她脚步飞快,光顾着回头看他,没留心前头几级台阶,陆时迦反手将她一拉,也不作声,默默用眼神提醒她。
  祈热看一眼,稳稳迈上去,“要你多事提醒干嘛?我自己有眼睛!其他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机灵?”
  她下脚尤其重,原本灭了的声控灯,提早就因为她的脚步声亮起。
  “我不知道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跟我闹别扭就这么好玩?你以后再敢这么干一次,我把你脑袋削了!”
  才上了一层她就气喘吁吁,手里那只手仍然僵得像块石头,心里越想越气,她干脆将他手一甩,停下来继续骂他,“你不是就爱看新闻联播天气预报?没听说冷空气来了?中午陆叔叔说话的时候你就知道埋头吃吃吃!我都要走了也没见你抬起头,跟我生气,你凭什么跟我生气?给我发个消息打个电话会要你的命?我有让你别来找我么?”
  “有。”那么多句话也没反驳,偏就这句,陆时迦见缝插针地回了。
  祈热被他果断的一个字呛住,“……有?我什么时候说过?”她骂着骂着已经没了逻辑,刚否认完,又自己承认,“你也就会记仇,我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气话,你吃了这么多年饭连这点也分辨不清?你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每次跟你说话还得提前告诉你,接下来这句话是真是假?那我是不是还得专门长一张嘴跟你说话?”
  穿堂风吹过,楼道里一扇门“哐”地一声合上。
  祈热身子一震,回头瞅了一眼,又对上陆时迦:“你是还觉得不够冷是不是?赶紧上去!”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陆时迦连眨着眼,绕了半圈,一迈腿走去了她前头。
  他脸早冻得僵硬,手脚也没了知觉,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祈热气冲冲往上走,经过他时用手肘推了一把,把人顶得撞上墙,她也没看一眼。
  陆时迦摸着肩膀,没顾着去掸衣服上蹭的白灰,反而因为祈热毫不掩饰发泄的情绪而傻愣地弯了弯嘴角,然后抬起脚快步跟了上去。
  祈热没关门,进屋径直去了厨房,烧上半壶水,又进房间往空调下探着风,仍旧没动静。她暗骂一声,进洗手间开上热水器。
  陆时迦上楼来时,祈热正蹲在门口从鞋柜里找鞋,听见动静抬了头,“厨房烧了水,自己去倒。”
  陆时迦依言进门,像是第一次来,视线绕一圈后,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你脚多长?”祈热从翻出的一堆鞋里抬起头来。
  陆时迦回头,“42。”
  无名之后又冒了起来,“没事长这么长的脚干嘛?”祈热放弃翻找,起身往厨房走,沉声说一句:“过来。”
  陆时迦跟了进去,祈热接一杯热水往他身前递,他伸手要去接,她又一缩,绕个弯把杯子往料理台上砸,“自己拿!”
  陆时迦在她的注视下听话地端起水,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手上,片刻杯子便有些拿不稳了,可看着祈热要吃人的样子,他抬起手便往嘴边送。
  “你被风吹傻了,不知道晾晾啊?”祈热拔高了音量,见他战战兢兢将水放回去,又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袖口,衣服看着挺厚,捏起来只薄薄一层。
  忍不住一掌拍在他身上,“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的?以前穿得像个小老头,现在穿这么点是给谁看?”祈热上下看一眼,“校草?贴吧里那些帖子多夸你几句辫子就翘上了天,也没见多好看,冻不死你!”
  骂了几句才觉得舒坦,“喝完来我屋里。”
  陆时迦见她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口,回身重新端起那杯热水,举到面前,指腹在杯壁上来回蹭了蹭。
  还好拿的不是一面镜子,不然脸上的表情全要被暴露无遗。
  喝完,去了祈热的房间。房间里还留了几分暖意,洗手间亮着灯,有淅淅沥沥的水声。陆时迦沿着水声走到门口,见祈热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喷头往盆里接热水。
  祈热有感应似的,也没回头,使唤他:“门边有个凳子,你搬过来。”
  这会儿她说什么,陆时迦就办什么。他搬着凳子走进洗手间,祈热已经站了起来,指一指架子上的盆,“这个洗手洗脸,”再示意地上那盆,“这个泡脚。”
  最后看向干燥的台子上一双有些花哨的长筒袜,“这个可是我买了配裙子的,新的!你要是敢撑破了,我要你好看。”
  陆时迦不看袜子,只看着她,“破了我赔给你,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热气在狭窄的空间内升腾,头顶是蛋黄似的灯,光淡淡地打了下来,拢在他身上。
  “我就要这一双!”祈热语气蛮横,说完要出去,面前陆时迦站正中央把路给堵实了,她眼皮一翻,陆时迦便往旁边侧了侧身。
  衣服蹭着衣服,祈热已经出去,陆时迦似乎还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
  台子上他买来的那瓶洗发水已经去了一半,他连看了几眼,才去捞洗脸盆里的毛巾,拧干摊开,覆到脸上。是清爽的橘子味,大概来自洗发水旁那支洗面奶。
  十来分钟后,他出了洗手间,仍穿自己的鞋子,彩条的袜子隐在裤管下。
  祈热抬着头看空调,拿着遥控器开了关,关了开,空调半点不配合。
  听见门响,她又喊一句,“过来。”
  陆时迦全身暖了,脚步都快了不少,几步就到了她身后,接过祈热递过来的遥控器,听着她的‘指示’:“把它修好。”
  在她的注视下,陆时迦看了看空调,一抬手直接把空调的电源插头拔了,再插回去。电源接上那一刻,滴一声。再按遥控器,空调正常开始运作。
  “……”祈热一时有些傻眼,哼一声转身坐下,脚一踢指了指另一把椅子,看向陆时迦,“坐下。”
  她双手往兜里揣,不像刚才那么生气,脸上平缓许多。
  见他坐好,她捏了盒子的手往他面前递,“要来一根么?”
  陆时迦低头,面前是一只白皙的手,手里捏着的,是一包百乐。他不认得这个牌子,但看包装外壳就知道,是香烟。
  他愣着,没有伸手接。
  “怎么,不敢要了?”烟盒“啪”一声被甩到旁边的桌上,祈热又问了一遍。
  陆时迦抬起头来,对上她审视的一双眼。他隐约猜到她是从哪里得知,除了小卖铺的老板,没有谁知道他起过吸烟的心思。
  “我没有抽。”他低声解释。
  他眼神透亮,不像是在撒谎。但现在祈热不信他,眼睛死死盯着他,“没有抽是因为没有买到,对吧?”
  陆时迦想说“不是”,嘴一张又没说出来。他确实起过心思,但就算买到了,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下定决心尝试。
  一味追究抽没抽已经晚了,祈热并不执著于他的答案,脚一点,椅子的轮子往前。
  两人的距离缩短。
  “为什么想买?”她更想知道的是原因。
  半米不到的距离,陆时迦可以看清楚她脖子上丝巾的斜向纹路,丝巾打一个好看的结,看着挺括不显厚重。
  昨天他就见着她戴了这一条,估计很暖。比手织的毛线围巾要暖。
  祈热注意到他的视线,脚一抬踢上他小腿,“别给我临时想理由,我说过了,不能撒谎,必须说实话。”
  陆时迦视线仍停留在她脖子上,“你为什么不戴围巾?”
  祈热这才发现他看的是什么,低头快速看一眼又抬起头来,“你管我戴哪个?我暂时不喜欢了不行?”
  她莫名有些心虚,脸上仍然凶巴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接下来的账可算不完了。”
  她双脚点地,一用力,椅子往前滑的同时,她双手落到了陆时迦椅子的两边扶手上,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陆时迦挺直的腰往后靠了靠,心里一面鼓开始敲了起来。
  “说。”她语气平淡却霸道。
  洗发水的味道就在鼻子前,陆时迦微微低着头,“你以前也抽了。”
  祈热眯起眼睛,她前几天才开始抽的烟,压根没在他跟前抽过,“什么时候?”
  “你上高中的时候,我去给祈凉送书,你就站在门口。”他还记得烟盒是红色,具体什么牌子就记不清了。
  高中,那得十年前了,祈热哪记得那么清楚,“肯定是你记错了,不是,就算我抽了,我允许你抽了吗?”
  陆时迦连眨着眼,不觉得她话里有什么错,只见她说话时身体跟着微微颤动,紧跟着,他似乎闻到了一种气味,一种说不上什么味道但跟干净有关,从她身上传过来的,他以前没有注意过的气味。
  “没有。”他说着,咽了咽喉咙。
  祈热张了张嘴,知道自己是问不出答案了,索性换种问法,一种她不太适应的问法,以至于她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就因为我骂你,你不高兴,就去买烟了?”
  说完她自己也受不了,火气又往上冲,声音却压得低,“回话。”
  陆时迦似是被她的低气压吓到,急忙点着头。
  祈热一口气提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教,人一松整个人往椅背靠。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先前的疑惑被证实,她似乎应该高兴,但涉及到烟,要生气才对。可当下的心情又真真切切地跟生气没有半点关系。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感受出了错误,眉头皱了起来,“好,烟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要是让我又从哪里知道你不老实,你知道后果吧?”
  陆时迦看着她的脸,点了点头。
  祈热说不上来哪里有些怪,好一会儿才想起事情还没说完,“除了烟,你有没有什么自己想要解释的?”
  她刚才说到算账,陆时迦就知道她还要说什么。
  他能感受到祈热已经没那么生气,胆子也跟着大了,“晚自习是可以申请不上的,我……想学法语,所以……”
  话未说下去,祈热替他补充完整:“所以你告诉我你不用上晚自习。”
  陆时迦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祈热始料未及,一时哭笑不得,“你还点头?!你是没发现自己做错了?”
  他平淡地解释,“我是来找你……学法语。”
  他一个大喘气,祈热跟着心一提,听完后火气蹭蹭往上冒,“你要是学法语没耽误学习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知道的时候,想一碗汤扣你脑袋上?”
  陆时迦避重就轻,幽幽地说:“汤都被我喝了……”
  祈热一听气得要吐血,脸也跟着气红了,“你别老是岔开话题!我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语气仍淡淡:“跟你说了你肯定不会同意。”
  祈热不明白他哪里来的底气,“……你跟谁说也不会答应!就你那学习成绩,你还考倒数。”说到这里,祈热临时有了想法,“以后每一张试卷,每一次考试,成绩都主动上报到我这,你看看家里有学习成绩不好的么?你再看看你自己,懂不懂得上进啊?”
  不知道是哪个词或是哪个举动取悦了他,陆时迦忍着笑意,“我现在进步了。”
  祈热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我现在说一句你就要顶一句是吧?”
  “这次期末考试,我会考到前十。”
  祈热听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随即提醒并打击他:“你知道离期末考试还有多久么?一个月你还想考前十?做梦呢?”
  “如果考进了呢?”陆时迦愈发正经了。
  正常运作的空调源源不断送着热风,室内温度渐渐升高。祈热手一扯,将丝巾解了下来,露出细白的脖颈。
  她大可以说,你考得好不好跟我没半点关系,可她暂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行啊,你想要什么?”
  陆时迦下意识想起先前她承诺并兑现的奖励,十分抗拒。又听祈热说:“你学习成绩退步跟我有一定关系,我得负起责任,前十我不要求,只要能比上一次好,你想要什么,到时候给你买。”
  “我没什么想要的。”
  陆时迦小声地回,祈热却已经起了身,拉着椅子到了桌前。
  回头瞅一眼他,她颇不满意,回头后走向了衣柜。
  陆时迦紧盯着,就见她从柜子里拿出了那条红色围巾。
  “起来,我送你回去。”祈热拿了围巾过来,还隔了点距离,把围巾扔给他,“风度就那么重要?赶紧围上!穿这么少,你怎么不裸奔?”
  陆时迦不动,外面狂风大作,他一面不想让她送怕她冷,一面又想让她送。而情感上后者明显强于前者,只是手一伸又把围巾递回去,带着倔劲儿说:“你戴。”
  祈热刚拿起方才摘下的丝巾,斜他一眼,“我有!”
  他手仍伸着,一动不动。
  祈热气得肝火大作,一把抓过他手上的红色围巾,胡乱往脖子上转,“冻死你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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