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热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找回点意识时才反应过来,沉声叱责他一句:“你皮痒了?没大没小的。”
那道声音似乎就在耳边,用了赌气的语气:“我不想喊你祈热姐,也不想喊你祈老师!”
祈热根本没听进去,意识又慢慢混沌,只凭着本能应了一句:“嗯……”
马上就要睡沉,手忽地被抓紧。
“我睡不着……”陆时迦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捏着她手指,“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祈热跟睡虫约摸大战了几百个回合,只觉手越来越痒,却没有心力去一探究竟。
眼见又要睡过去,走廊上渐渐传来轮子滚在地面的声音,且越来越清晰,又有两道说话的声音,一男一女,交谈甚是亲昵。
然后是什么东西摔了,“嘭”的一声,震得祈热彻底醒了过来。
“行李箱砸地了。”陆时迦在旁边解释。
声音太近,祈热吓得猛地将手抽回来,“你怎么睡这儿来了?”
陆时迦就在她旁边,淡淡地解释:“睡不着……太吵了。”
祈热便竖起耳朵,就听见隔壁一道重重的关门声,太用力,似乎震得墙也颤了颤。
祈热彻底没了睡意,翻个身看向陆时迦,沉声道:“睡回去。”
陆时迦讨价还价:“我睡不着,待会儿就睡回去……”尾音拖着,又开始撒起了娇。
祈热这会儿免疫了,声音愈发冷漠,“那睡远点。”
“哦。”陆时迦应一声后转了身,不过三秒,又立即转回来,手伸过去,“你猜我现在比的是几?”
祈热发现他现在花招是越来越多了,她压根招架不住,语气无知无觉地松缓下来,“你无不无聊?赶紧睡!明天还得出去玩一天。”
“你就猜一次,猜完了我就回去睡,”陆时迦信誓旦旦地说着,又抛出橄榄枝,“猜对了有奖。”
祈热想也不想就开始乱猜:“2。”
陆时迦比在空中的“V”一僵,知道她看不见,于是悄悄将小拇指也伸了出去,声音一点不心虚,“错了。”
“5。”祈热敷衍地配合。
陆时迦笑了笑,“你可以摸了再猜。”
祈热为了能让这位小朋友早点消停点,听取了他的建议,将手伸了过去。
黑暗里找了找没找到,一会儿一只手自动送了过来,配合着一句提示:“这儿呢。”
祈热便扳着他一根根手指数了数,“3。”说着将手收回来,“游戏结束,赶紧回去睡。”
“不行,还没结束,”陆时迦跟有夜视眼似的,准确捉住她收回去的手,一拉,到了自己跟前,“还有奖励。”
祈热没了脾气,“你还有什么花样,一下子弄完行不行?我真的困了……”
陆时迦跟她确认一遍,“真的吗?”
“什么真不……”她没将话说完,或者说,没有机会说完。
黑暗里,是很轻很轻的,难以用音节来形容,配合一个亲吻动作的一声响。
或许是“bo”,也或许是其他什么。
祈热描绘不出,徒有一张脸难以控制地烧了起来。
声音的主人笑出声,说的是实情却终于心虚起来,“我亲的是自己的大拇指……”
他大拇指扣着祈热的手背,刚才便是将她的手拉到唇边,他倒是希望自己的判断出错,好偏离了大拇指的方向,亲到本该亲的地方。可他不敢,也不能。
即便是这样,也是想了很久,才找出一个“游戏奖励”的借口。
是不是借口祈热来不及去猜,她只知道自己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嘴里慌乱地回:“我当然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睡!你……”她还没从刚才那一下反应过来,喘气声有些重,“你……你根本就……你……”
她说不下去了。
用了力要将手抽回来,也没有成功。
黑暗中,感受到一颗脑袋凑过来,陆时迦问:“我什么?”
祈热努力平复了一会儿,不接他的话,“你把手松开!”
陆时迦轻声笑了,尽力地笑得自然,“我就是开玩笑,我说了很吵的嘛,睡不着太无聊了……”
“现在哪里吵了?”祈热气得实在不轻。
陆时迦装作仔细听了听,确实没听到什么,脱口就要寻个其他借口。
隔壁却先传来了声音。
起初是女生低低的呜咽,然后是更加清晰的叫喊声,一声一声越来越大,很快地,男生也喊了起来。
“宝贝儿……大点声……”男生没控制好音量。
“…………你倒是再……再快点……”女生娇滴滴哭着,“你行不行?重……”话没说完,又开始喊叫起来。
“先这么着……待会儿再……”男生似乎也到了,“待会儿再换个方向进!”
一墙之隔,云泥之别。
室内静得只剩隔壁的声音。
脑袋里嗡嗡作响,祈热连大气也不敢喘。她手还被捏着,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除了静等,似乎别无他法。
可良久后,隔壁不但没有消停,反倒越演越烈。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听得人头皮发麻。
祈热手也麻了,她持续做着心理建设,很快又土崩瓦解。如此反复,终于在心里垒出一座高塔,刚准备开口,旁边人却先有了动作。
陆时迦先将她手送了回去,然后将被子一卷盖过头,电光火石间就翻身去了另一头。
室内很快就悄无声息,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但一墙之隔,仍是云泥之别。
有人春宵苦短。
有人彻夜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加点甜 3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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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荲荲荲 44瓶;夜夜好梦 14瓶;鸠糖、19430202 10瓶;琴棋书画、想吃烧烤 8瓶;
第84章
祈热醒来的时候, 隔壁床跟两只床头柜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床上的人也换了, 班堇蒙头大睡, 一双长腿露出来。
等祈热洗漱、换好衣服,班堇倒醒了, 头发蓬松披在两边,一张脸很是消瘦,指尖夹一根烟。
祈热环视室内一圈, 像在找着什么,班堇幽幽吐出烟圈,先开了口:“不禁烟。”
祈热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又听她问:“是不是人越长大,就越守规矩?”
祈热往床尾坐, 听出她所指的对象, “我?”
“嗯, ”班堇掸了掸烟灰,“听祈凉说了你不少事,可以看到一些影子, 但你还是变了不少吧?”
祈热笑了笑,反问她:“你知道我多少岁了么?”
班堇点头, 陆时迦说过, 祈热比祈凉大八岁。她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时说:“你比陆时迦大九岁。”
祈热嘴角僵了僵,随即承认, “嗯,我二十五岁了。”
班堇耸了耸肩,“和大学生没什么区别啊,不说的话没人看得出来你还是大学老师,”她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内,“而且不管多少岁,怎么开心怎么来不是么?”
烟圈在室内消散,祈热心里那团雾却没有,她直觉班堇嘴里的“规矩”意有所指,却又不确定她指的是什么。反倒是她自己已经自动地对了号入了座。
她二十五岁了。只是这一个事实,就让她焦躁了起来,又对昨晚的行为懊恼不已。
班堇知道自己说得轻巧极了,也知道自己说得未必正确,但她还是本能地想跟祈热说些什么,只是没想到,会适得其反。
她寥寥几句话,像几颗石子,投进祈热心里那一潭经过一夜平静下来的湖水,溅起的水花又如战争场上的弹药屑,硝烟弥留不去。
坐在客栈一楼的大厅等他们时,祈热点开了手机看回程的机票。也主动发消息给花自酌,问翻译稿还需不需要完善。花自酌回得很及时,说已经在跟几家出版商接洽,暂时还没有大问题。
又要给季来烟发消息,斜对面电梯“叮”一声,三个人由里面出来,个个穿得青春靓丽。
祈热收了手机,将头上的帽子一按,隐去眼睛里的情绪。
她原本准备随时和班堇走在一起,有什么事都喊祈凉,等出了客栈,才发现自己的刻意有些多余。
陆时迦始终跟祈凉并排走着,不像往常那么积极粘着祈热不放,反而一直保持着距离,离得远远的。
他昨晚几乎没睡,在他睡回另一头后的几分钟内,隔壁暂时停了声音,没多久又传来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再是他们互道一声晚安,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等听见一道清浅的呼吸声,陆时迦动了动麻痹的半边身子,爬起来下了楼。后半夜是在大厅度过的,他看了会儿手机,一早又沿着洱海跑了近一个钟。
后来是祈凉给他打电话,问他起了没,他才回了原来的房间。
班堇一走,祈凉就竹筒倒豆子般的跟他讲了前一晚的经历,前半段总结下来是四个字:擦枪走火,后半段也要由斜对面房间肆无忌惮的声音说起。
“靠,那个声音,我差点死了,”祈凉现在说起来也免不了激动,“你们那间更明显吧?祈热是不是鼾声如雷什么也没听见?”
陆时迦张了张嘴没回应。
祈凉唱了半天的单口相声,察觉出不对劲,伸脚踢了踢他,“怎么了?不会是祈热也听见了吧?”
陆时迦还是没答,弯腰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服。
祈凉将他的沉默解读为默认,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也没什么,她就一直觉得我们没长大,把我们当小孩,心里肯定偷偷在想,让你见见场面长长见识,”他“呵”一声,“她有时候真的很大条,以为我们还没发育呢。”
陆时迦想反驳,又懒得开口,拿了衣服就进了洗手间冲凉。
祈凉挠了挠头,不知道他又作什么妖,等他出来时伸脚把他拦住,“晚上你睡回来,我绝对不能再跟班堇睡,简直是折磨。”
陆时迦这回的沉默才是真的默认,即便是祈凉想,他也不会再愿意。昨晚的尴尬,对他来说同样是折磨。
在外跑了一天,风景没看几处,人却看了成千上万个。来往都是游客,单纯拍一张照也难。晚上在客栈附近吃了饭,回去已经过了九点。
洗了澡躺下,祈热累得身心俱疲,连看手机的力气都没有,闭眼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是被喊醒的,班堇站在她床边,拿了手机递给她,“响了好几回了,可能是有急事。”
祈热接过来一看,接通了。
花自酌带来的是好消息,说业内备受认可的那家出版社决定签下她这本翻译,并给出了很可观的稿酬,略过具体细节,挂了电话后给她发了出版方的联系方式。
祈热已经没了睡意,索性当即就发了个消息过去,没想到那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聊了几句,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当面聊。
祈热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忽地不受控制,“明天可以吗?”
是她自己提议的,等跟班堇转达的时候,她将自己讲述成被迫的那方,于是机票改签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二天的昭通之行便由四变三,少了祈热。
在机场候机时,祈热通过手机给陆时迦转了一笔账,数额远远大于她该承担的那笔。转账成功便关了手机去登机。
陆时迦是从云南回来后才发现的。当初有多期待这次云南之行,之后就有多失望懊悔,看到祈热的转账消息后,更加沮丧了。
他斟酌着语句给她发消息,之前说不想喊她祈老师,现在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删删减减,最后拍了拍脑袋,发过去一句:“祈老师,乔布斯去世了,新闻看了吗?”
他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等到回复。
之后又陆陆续续发了几条,同样是石沉大海,没有音讯。陆时迦隐隐察觉到不妙,如果是因为那晚的尴尬,他不相信祈热会这么久都不理他。有了这样的猜测,他立即直接给她打了电话,响不过两下,那边就直接挂断。再打,再挂,反复几次,他终于意识到,祈热提前从云南回来,很可能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连续几天,他都没怎么听课,月考成绩下来,名次保住,他心态却有些崩了。
一是祈热不理他,二是那位追他的师姐不但没有知难而退,最近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天天日日地跑到教室门口,也不直接喊他,让别人给他递个东西,吃的用的什么都有。
班上人开始开他玩笑,“陆时迦,你家那个又来咯!”
陆时迦解释几次无果,后来也疲于应付,对谁都十分冷漠。
那个女生每次来都很张扬,又附带自来熟的属性,跟下了课固定在走廊上嬉闹的几个男生混了个七分熟,经常从他们那打听陆时迦的事情,也偷偷告诉他们,有个比陆时迦大了不少的人对他纠缠不放。男生的八卦心被她勾起,连连追问,她却故弄玄虚不说了。
隔壁祈凉下课过来的时候碰见过不少回,忍了忍没忍住,把人喊到一边,给那师姐讲道理。
他语气平平淡淡:“上次不是看见了吗?他有女朋友了,你这样不太厚道。”
“那个老女人?”
祈凉火气“噌”一下上来,“你说什么?”
“上次那个啊,一看就比陆时迦大很多,穿得那叫老土保守……”
祈凉气得手握成拳头,“你他妈再说一句!”
“唷,年级第一还会说脏话?我说了又怎么样?你还能打我?我做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