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赵氏拉着她站起身,满意打量着,“娇娇今日真是极好看。”
都说女子出嫁时最美。
今日林余娇一身都是红的,衬得花容月貌,千娇百媚。
谢赵氏扶着她,轻声道:“以后去了夫家,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回来告诉娘家。咱们腰杆硬,便是太子,也不怕他的。”
林余娇鼻尖一酸。
这些年都是她孤身一人护着弟弟。
忽然也有人护着她,当她的靠山了。
可她却不能尽孝,就要分开。
“夫人,吉时到了,外头彩轿已经候着了。”谢赵氏身边的婆子温声提醒着。
虽然这母女相依的画面甚是动人,可也不能误了吉时。
谢赵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也只能眼睁睁地送林余娇出去。
“娇娇,若得了空,便时常回来瞧瞧。”
她仍忍不住叮嘱着。
“母亲,我一定会的。”林余娇眼角亦含着泪。
这样的好日子,即便她嫁的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去当顶顶尊贵的太子妃。
可她仍是不舍。
母女二人差点一起哭出来。
若不是外头谢言煜及时劝着,只怕林余娇的脸就要哭花了。
谢言煜半蹲在廊下,淡声道:“妹妹,上来吧。”
今日,将由他背着林余娇上花轿。
这是每位疼爱妹妹的兄长一生中,最不舍的时刻。
因为从今日起,他就要将妹妹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
以后妹妹的喜怒哀乐,就不由他来守护了。
谢言煜想,所幸顾庭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不然他就是闹到皇帝面前,也要替妹妹悔了这门草草定下的婚事。
谢言煜背着林余娇,到了中堂。
彩轿已经在这儿候着,顾庭一身蟒纹喜袍站在轿边,等着林余娇过来。
林余娇的视线全被戴着的红帕子遮住了,只能瞧见他喜袍一角。
满是通红。
她咬了咬唇,俯下身子,安静无声地上了彩轿。
如今这样,已是林余娇万万没有想到的了。
她以前从未想过,她会被顾庭明媒正娶。
当他的太子妃。
上轿下帘,林余娇安安稳稳地坐进了轿子里。
随后便有八名内侍将彩轿抬起。
前头打着十六盏灯笼和二十只火炬,缓缓往太子府的方向行去。
一片喜乐洋洋的声音。
谢赵氏目送着迎亲的队伍远去,悄悄擦了擦眼角。
......
太子府早已张灯结彩,从未有过的喜庆。
摆了八十席的喜宴,宾客满座,无不尽欢。
皆有不醉不归的意思。
林余娇坐在床边,静静等着顾庭与宾客们喝完酒,回来洞房。
以顾庭的身份和脾性,是没人敢来闹他的洞房的。
是以林余娇才不怎么担心。
她脸皮薄。
但和顾庭......是什么事都做过了的。
只要没有外人在,她便能坦坦然然地度过这洞房花烛。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
但礼仪端庄让她不敢动弹,只静静坐着等顾庭。
脚都有些发麻了,仍垂着细眉软眼。
安静又乖巧。
香葶在一旁小声问了句,“姑娘,你饿了么?奴婢去厨房给您拿些吃食?”
“不必。”林余娇藏在红盖头下的眸子轻轻敛着,声音极轻极低。
明明她安慰着自个儿,是做过许多回的事情。
可现在仍旧紧张得不像话。
甚至忘了饥饿,指尖悄悄攥着纠结在一起。
眉头也轻轻蹙着。
只是也被遮起来了,无人看到。
又过了一会儿,顾庭进来了。
他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暗绣飞蟒云纹红色锦服的衣角也落入了她眼前那一小块视线里。
林余娇好像感觉到,她的心跳更快了一些。
顾庭拿起旁边一直有丫鬟端着的玉如意,挑起林余娇头顶的盖头。
露出那张国色生香的小脸来。
她长睫羞颤了几下,一双潋滟的眸子微微敛着。
清朗澄澈又美好。
顾庭心里也好像被人捏住了似的。
软和得不像话。
他终于明白,为何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了。
他撩了撩袍摆,正要坐下,忽然门外响起了祁进的声音。
“殿下,属下有急事禀告。”
顾庭脸色微变,摆了摆手。
立刻有丫鬟开了门,祁进大步走进来,面容严肃,凑到顾庭耳边说了几句话。
声音很细碎,林余娇没听太清。
只看到顾庭听罢,转过身子略带些歉意地看向她,“娇娇,今晚......孤只怕是不能陪你洞房了。”
第45章
/大婚之夜。
林余娇独守空房,睡得也不踏实。
顾庭走之前说是宫里出了些事, 却没与她细说。
是以顾庭未回, 她一颗心始终是吊着的。
毕竟两人已行过礼,他如今已是她的夫君了。
林余娇不愿再多想从前的事, 只想过好以后的日子。
嫁夫随夫,便是这样的道理。
到了天亮, 门口传来了响动。
似是顾庭回来了。
林余娇从床上坐起来,想要迎他。
顾庭的动作比她快, 已经先进屋了。
他绕过屏风走进来, 亦带来一股凉凉的风。
他走得很急。
“娇娇, 让你久等了。”顾庭挑起帐幔,峻拔的身影投下来。
“殿下......”林余娇还欲起身, 却被顾庭按住了。
“不急,再睡会。”他声音薄薄的, 可林余娇却从里面听出来了不一样的味道。
林余娇脸一红, 真就没有再起身, 但是咬着下唇, 不知该不该拒绝他。
这样青天白日的,他竟然还想着做那种事。
羞不羞人。
顾庭脱了外裳躺下来, 在衾被中揽着她的细腰。
一颗心软得不像话。
他贴着她的耳廓,轻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孤只想抱着你睡一会儿。”
他的眼睫很长,贴得这样近就轻轻扫在了她的脸颊上。
痒得很。
原来,他只是累了。
看起来似是一眼未眠, 眼下有些青色,倦容难掩。
林余娇的脸更红了。
她这是怎的了。
想歪到哪里去了。
居然还被他瞧出来了......
顾庭揽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睁开眼露出一双写满了担忧的眸子来,“娇娇,你身上怎这么烫?”
莫不是也病了?
昨夜今上因顾庭娶太子妃而太过高兴,多喝了两盏酒。
岂料因贪杯而引发了头风,病倒了。
而且病得很重。
顾庭知道父皇疼他,他也极孝顺父皇。
所以昨夜一直在左右侍奉汤药,不敢离开。
照顾病人格外的费精神。
直到今日早晨,今上的病看起来好了一些。
顾庭才敢回来换身衣裳,小憩一会儿。
可如今摸到林余娇身子滚烫,心里又着急起来。
生怕她也病了。
他正要穿起衣裳吩咐祁进召御医过来,手掌却被林余娇握着了。
她娇娇软软的手心贴得他滚烫,小声道:“殿下,我没事的,你多虑了......”
说这话时,她耳尖通红,全落进了顾庭的眼里。
他忽然明白。
原来不是病了,而是害羞。
他原本真是只想好好睡一觉的。
可如今,既然也被误会了。
索性就将昨夜未完成的洞房补上。
佳人在侧,心潮澎湃。
......
接下来的几日。
顾庭日日都在太子府与皇宫之间奔波。
父皇的病眼见着越来越严重了。
他自然揪心得很。
林余娇成了正正经经的太子妃,日子与之前还住在偏院里的时候大不相同。
如今的下人们,一个个见了她都恭敬有加,从前藏在他们眼底的轻蔑眼神,都悄然不见了踪影。
偌大一个太子府,轮到她来管,自然忙得目不暇接。
顾庭也是早出晚归,两人几乎说不上几句话。
又是一日,顾庭早早就去了皇宫侍疾。
他不仅要在皇帝身边侍奉汤水以表孝心,且朝廷上也堆积了不少政务。
病重的皇帝都交给了他来处理,瞧起来也是在提前让他试炼着。
瑞王在一旁羡慕嫉妒得牙酸。
可皇帝就是不看他一眼,即便病重得难以动弹,也只肯放心地将事情都交给顾庭处理。
林余娇则在家清点着太子府的库房。
她虽然之前在太子府也住了一段时日,但仍旧对太子府陌生得很。
府里有些什么,她一概不知,都得重新盘查清楚了,才好管家。
林余娇自当了太子妃后,来给她送帖子的也越发多了起来。
尤其如今皇帝病重,又十分器重顾庭。
所以想巴结太子府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不过近些日子,去福泰寺祈福的官家女眷越发多了起来。
也是因为今上重病的这件事。
京华里并不太平,尽管太子已经定了顾庭,表面瞧起来一切都安好。
但这种安好,是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味道。
总让人心惴惴不安。
就连稳坐大将军府的谢赵氏,也约了林余娇一同去福泰寺祈福。
她们身处这场权力漩涡的中心。
心里才是最忐忑的。
福泰寺香火旺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许多人迢迢千里,也只为来烧一炷香。
听说灵验得很。
谢赵氏自回京华后,就常来这里烧香拜佛。
所求的,都是保佑她的女儿能好生生活着,并被她早日寻到。
如今她愿望成真,自然更加信仰这福泰寺里的佛祖菩萨了。
林余娇也来求过一回。
为的是林余逸的功名。
不过灵不灵验......现在还尚且不能自知。
今日,林余娇是第二次来福泰寺。
还未正式祈福,就已经遇见京华中地位显贵的三拨女眷了。
林余娇与她们心思各异地打过招呼,提着裙摆扶着谢赵氏一同进了正殿。
许多香客都跪着在虔心祈祷。
柱香烟雾缭绕,衬得林余娇细眉软眼,愈□□缈如画。
她敛着眉,同谢赵氏一起跪在蒲团上,朝着头顶的佛祖菩萨祈祷。
惟愿她所爱之人平安顺遂,安康喜乐。
额头贴在手背上俯身的一刹那,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顾庭那张极为好看的脸。
也希望他。
能顺顺利利登基称帝,平安无虞吧......
谢赵氏是最信这些的。
简单的磕头祈祷尚且不够,她还要去后头的偏殿里听着庙里的大师傅念一场经。
便让林余娇去厢房里坐坐,等一会儿。”
林余娇去厢房有一段路。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盛心菱今日也来拜菩萨。
两位姐妹自然是好久未曾相见。
这会儿又惊喜地手拉手说起话来。
“好久没见林姐姐,总觉林姐姐又好看了些。”盛心菱挽着林余娇,一同往厢房去。
林余娇抿着唇,淡笑道:“盛妹妹嘴一向都是嘴甜的,今日怎的也到这里来了?”
盛心菱撇了撇嘴,仿佛不大想来似的,“还不是和我兄嫂一同来的?你说我兄长也是,那么个大男人了,竟也来求神拜佛的讨平安。”
林余娇忙半捂着盛心菱的嘴,悄声道:“佛门圣地,切莫说这些话,唐突了佛祖菩萨。”
说罢,她又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着眼念叨了几句,希望佛祖菩萨见怪莫怪。
盛心菱细细打量着林余娇,又忽然问道:“林姐姐在太子府过得如何?”
林余娇侧眸看过来,淡淡一笑,“你放心吧,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盛心菱笑着点头,“我瞧着也是,林姐姐瞧起来是比之前丰腴不少,气色也好多了,想必在太子府是过得极滋润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厢房。
屋子里的桌椅板凳早已擦得一尘不染。
盛心菱又接着之前的话说道:“也是,林姐姐如今已是太子妃了,本就是泼天的荣华富贵,以后再等庭哥哥登基,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是独一无二的尊贵。”
“......更何况,庭哥哥那样对林姐姐上心,想必天底下也是独一份的了。”
林余娇刚坐下,便听到盛心菱连珠炮似的说了这样长的一段话。
她蹙了蹙眉心,这才发觉盛心菱并未坐下,反而仍旧站着在说话。
“林姐姐,我时常在想,为何你的运气就那样好?”
“不仅有对你那么好的庭哥哥,即便你还是一穷二白的身份,他也愿意迎娶你做太子正妃,全然不顾天下人的眼光。
“且你运气又不止这样好,偏偏还是谢大将军的亲妹妹。”
“林姐姐,你说,这世上的好事怎就让你都占全了?”
盛心菱说这话时,酸水明显得都快溢了出来。
她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
从前,她是那天上月,明月珠,光芒万丈。
只要是旁人知晓她的身份,看到她的相貌,她便是那最瞩目的存在。
而林余娇,虽是她的姐妹,却一直默默无言在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