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心里急，虽是夜路，速度也没放慢，进城时用的时辰和往日差不多。
医馆已经关门了，顾川用力的敲门：“有人在吗？”
敲了一会儿，里面传来稚嫩的声音：“有的，稍等。”
开门的是医馆的学徒，十来岁的样子，睡眼惺忪的，身上披着一件外衣，估计是刚歇下不久。
顾川问：“李大夫在吗？”
“在后院，二位先进来等，我去叫师傅起来。”这时候来医馆的，都是身子不舒服的，小孩儿也不敢耽搁，没多大功夫就把李大夫喊过来了。
“是你们啊。”李大夫说着打了个呵欠。
顾川顾不得和李大夫说话了，他把小葡萄抱过去，“孩子在家吐了两场，还发烧了。”
李大夫试了试小葡萄的额头，又捏着他下巴强迫他张开嘴，仔细看了看问：“除了吐还有别的症状吗？”
苏筝摇头：“好像没有，就是晚上才吐的。”
李大夫：“应该是着凉了，我给你抓点药，回去熬给他喝。”
顾川接过药，付了诊金，说道：“今晚麻烦李大夫了。”
李大夫慈祥的笑笑：“没什么麻烦的，这是我的职责，不过你们别太担心，我看这小子挺壮实的。”
夫妻俩告别李大夫后，顾川问苏筝：“去岳父那？”
苏筝点头：“去。”还得给儿子煎药呢。
两人到苏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苏老爷还没睡，在书房，听见管家说筝筝回来了连忙出去。
“怎么这么晚过来？”
苏筝：“小葡萄生病了，我们带他看大夫。”
苏老爷立刻看向顾川怀里的小葡萄，焦急地问：“小葡萄怎么了？”
“着凉了，有点发烧。”
苏筝把药递给身旁的一个丫鬟，让她去煎了。
苏老爷伸手想把顾川怀里的宝贝孙子抱过来，奈何现在是晚上，小葡萄又生了病，拽着爹爹的衣服不让别人抱，外公也不行，一动他就哼哼唧唧地哭。
可把苏老爷心疼坏了。
黑着脸问：“你们两个怎么照顾孩子的？”
放在平时苏筝早就跟他杠起来了，不过她今天本来就怪自己给小葡萄穿衣服穿慢了，因此任凭她爹说什么也没反驳。
顾川见苏筝头都要低到胸口了，咳了一声说：“岳父，小葡萄困了。”
苏老爷说得吐沫横飞，闻言立即闭上嘴，看向顾川怀里的孙子。
确实是困了，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半阖着，要睡不睡的样子，小手紧紧拽着爹爹的衣服，小鼻子哭得红红的，苏老爷见他这样只剩满心怜爱，哪里还敢大声说话。
这时候丫鬟也把药端过来了。
“小姐，药好了。”
“先放着。”药太烫了，凉一点再喂小葡萄。
苏老爷道：“你们弄好赶紧回房睡吧，我先去书房了，还有账本没看完。”
顾川站起来说：“岳父慢走。”
等药的温度刚刚好，苏筝先自己尝了一口，还好，没有想象中的苦。
她把小葡萄叫起来，舀了一勺喂进他嘴里。
刚喂进去小葡萄就吐出来了，好不容易停歇的哭声又响起来。
苏筝哄道：“喝完这个就不难受了，乖，喝完娘给你糖吃。”
小葡萄哭着不愿意配合，喂了几勺都吐出来了，顾川一狠心，捏住他的嘴对苏筝说：“喂！”
喝完药的小葡萄委屈的不得了，哭得满脸鼻涕泪水，这下也不要爹爹抱了，哭喊着要娘抱。
“不哭了啊。”苏筝拿了一块麦芽糖给他舔。
小葡萄还哭着，嘴里尝到了甜味，抽噎了几声，眼尾挂着晶莹的泪花，小手握住麦芽糖就要往嘴里送。
顾川拦住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让苏筝拿着糖给他舔。
两人好不容易把小葡萄哄睡了，苏筝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我要睡了。”
顾川掖好两边的被角：“快睡吧。”
折腾了一晚上，所幸的是第二天顾川醒来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发现他不发烧了。
只是吃早饭时没有平时的食欲好，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没精打采的窝在苏筝怀里。
“筝筝，我先回大阳村，晚上我在过来。”顾川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怕小葡萄还会不舒服，他和苏筝决定在镇上住上几天。
“嗯，你去吧，再给小葡萄带几件衣服过来。”韩秀才这几天身体也太不舒服，好像得风寒了。
顾川骑着马走的，他自己不需要马车，而且骑马比较快。
临近中午时，小葡萄精神点了，也不像刚起床那会儿赖在娘亲怀里了，穿得圆滚滚的在庭院里玩。
昨晚顾川怕小葡萄吹到夜风，给他套上了厚棉袄，今早苏筝也给他穿上了，他现在看起来腿更短了，走起路来一步三晃的。
他看中了苏筝院子里的秋千，着急的想坐上去。试了几次发现自己上不去后，他干脆上半身趴在秋千上，两腿耷拉在地上晃着玩。
见状苏筝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上前抱起儿子：“走啦，我们去吃饭饭，等你好了娘带你做秋千。”
小葡萄有点不太想走，被苏筝强行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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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小葡萄明显没什么食欲, 吃了几口饭就扔勺子不吃了。
苏老爷心疼坏了, 把小葡萄抱到腿上坐着, 嘴里絮叨着：“怎么就吃这么点啊？来, 外公喂你吃。”
可惜外公喂小葡萄也不给面子，小脸撇到一边，任他怎么哄也不吃。
“你别喂了, 等他饿了再吃吧。”苏筝在一旁说。
“娘。”小葡萄伸手要娘抱。
苏筝接过他, 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扬声吩咐丫鬟：“去把小少爷的药煎了。”
小葡萄心满意足的躺在娘亲怀里，眨着眼睛把玩娘亲的衣襟，丝毫不知道他即将面对什么。
直到半刻钟后，丫鬟端上来一碗汤药。
苏筝自己抿了点试试温度, 不烫了。
她用汤勺舀了一勺放到小葡萄嘴巴。
小葡萄还记得昨天的味道, 知道这不是好东西，嘴巴闭得紧紧的, 黑琉璃般的眼睛看着娘亲, 脸上写满了抗拒。
“爹, 你抱着他。”
苏老爷听女儿的, 接过大胖孙子。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他女儿捏着孙子的嘴把药硬灌下去了！
苏老爷：“！！！”
他气急败坏：“你怎么能这样喂！”
苏筝一脸无辜道：“我都喂完了。”
小葡萄伤心的把脸埋进外公怀里，哭得闻者落泪。
苏老爷抱着他哄：“不哭了啊，外公带你去吃糖，咱们不理娘亲了。”
“你今天不用去铺子里吗？”
苏老爷斜了女儿一眼：“不去，我今天要陪小葡萄。”说完他抱着小葡萄走了。
苏筝嘁了一声, 对着爹的背影说：“你陪你陪，看他烦不死你。”
苏老爷并不觉得他会烦，小葡萄怎样他都觉得可爱。尤其是这会儿不哭了，小嘴里唆着糖，小脸嫩生生的，好奇的看他账本的模样也可爱。
他抱着小葡萄边看账本边逗小葡萄：“账本好不好看？以后帮外公管账好不好？”
小葡萄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外公说的账本是什么，他伸出小手好奇的拿过，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账本被他撕了。
苏老爷：“……”
小葡萄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看着手里两半的账本，果断扔了一半，两小手把另一半撕的更碎。
苏老爷：“……”
他抚着心口喊：“管家！让苏筝过来把她儿子抱走！”
……
小葡萄现在正坐在地毯上，张着嘴等娘喂他核桃仁，一旦苏筝剥好了给他，他就啊呜啊呜的嚼吧嚼吧吃了，又张嘴等下一个。
苏筝喂了他几个就不喂了，剥核桃太难了，她手指都剥痛了。
见小葡萄还仰着脸等，她捏捏他白嫩的小脸蛋：“现在不吃了，等晚上爹爹回来给你剥。”
“小姐，我来给小少爷剥吧。”屋里的丫鬟说。
苏筝摆手：“不用，不能给他吃太多。”
听苏筝说爹爹，小葡萄终于想起自己大半天没看到爹了，一想到就不得了了，拉着苏筝要去找爹。
“爹爹，找爹爹…”小手指着外面。
苏筝哭得不得：“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你现在应该睡觉。”
她抱起要往外面跑的小家伙，脱了他的虎头鞋，把人塞进柔软的被子里。
小葡萄不愿意睡意，他要去找爹爹！他要起来，然而娘亲压着他不让他起来，他挣扎着四肢，就像……一只不小心翻了壳想翻过来，却无可奈何的小乌龟。
“好了，别再乱动了，娘陪你一起睡。”
苏筝也脱了外衣上床，把儿子搂在怀里：“睡吧。”
小葡萄躺在娘亲熟悉的怀抱里，又被娘轻声哄着，很快就闭上眼睡着了，苏筝躺得也困了，娘俩一前一后睡着了。
丫鬟见状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母子俩一觉睡到顾川回来还没醒。
顾川坐在一旁，等手回暖了，摸了摸儿子额头，已经不烫了。
他看着母子俩如出一辙的睡姿失笑，怪不得他每天早上醒来，身体都被这两人牢牢霸占着，一人抱一边。
先醒来的是小葡萄，他尚且迷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爹，胖脸蛋上露出笑容，张嘴就要喊。
顾川一把捂住他的嘴，拿衣服包住他，把他抱出去。昨晚小家伙不舒服，苏筝一夜都没睡好，现在让她多睡一会儿。
小葡萄在爹爹宽厚的掌心里嗯嗯啊啊的摇头挣扎，顾川一放开他，他就开心的叫爹爹。
“爹爹！”他亲昵地用脸蹭蹭爹胸口。
顾川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瞬间升起满满一腔慈爱之意。
小葡萄下一句是：“桃，桃！”
“嗯？”顾川不解。
问他：“什么桃？”
小葡萄答不出来，嘴里只叫着桃。
一旁的丫鬟解释道：“姑爷，小少爷说的应该是核桃，下午小姐告诉小少爷，您回来了就给他剥核桃吃，小少爷应该是记住了。”
顾川：“……”
他盯着一脸着急的儿子，刚刚升起的爱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呵，为了吃核桃，见到他才这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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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爹…吃…”见爹爹不动, 小葡萄催促顾川。
顾川捏捏他的脸蛋, 冷漠无情地说：“没有核桃。”
小葡萄呆呆地看着爹, 等反应过来爹爹什么意思时, 他委屈的张嘴就想哭：“爹爹坏！”
顾川挑了挑眉，坏这个字，是他新学来的, 他跟谁学的？
见眼里包着两泡眼泪的儿子, 顾川语气放缓了说：“要吃饭了, 我们先吃饭再吃核桃。”
小葡萄重复爹爹的话：“吃桃。”
他学不会核这个字。
顾川：“……”敢情刚刚那一句话他就只听到了核桃两个字？
他叹了一口气，见傻儿子眼巴巴的样子，决定看在他生病的份上顺从他一回。他对一旁的丫鬟说：“把核桃拿过来。”
丫鬟很快拿了核桃过来。
小葡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爹手里的核桃，看得全神贯注, 一眨不眨。
顾川刚剥出核桃肉, 他就啊地一声张开嘴。
顾川塞进他的小嘴里。
小葡萄边吃边看着爹爹的手，等下一个核桃。
顾川剥核桃比苏筝快多了, 他也不吃, 旁边很快堆了一把剥好的核桃肉。
小葡萄嘴里吃着核桃, 眼睛看着白瓷盘里的核桃肉。
他伸出小手, 抓了一大把, 手心都握不住。
顾川道：“那不是你的，那是娘亲的。”
见儿子看他，他语速放慢重复：“是娘亲的核桃，给娘亲。”
小葡萄这下听懂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核桃, 不太想放下，苦恼地皱起小眉头。
顾川掰开他的小手，把核桃放回盘子里。
他以为自己抓了很多核桃，其实手小，里面就三个核桃肉，顾川好心地给他留了一个。
小葡萄攥紧手心，牢牢守护手心里的核桃。
“啊…”他向爹爹张嘴。
父子俩一个吃一个剥，分外和谐。
苏筝推开门就看到这父子俩，她睡眼惺忪地走过去，在小葡萄另外一边坐下。
“娘，吃…”小葡萄殷勤地把手里握的核桃肉递过去。
顾川剥核桃的动作顿住了。
这个小崽子…
小葡萄见娘亲不接，他身子前倾，把核桃肉硬往苏筝的嘴里塞。
苏筝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