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铁槛喜欢的跟闺女碰碰额头“我们依依真乖,真是爹的好闺女。”
小家伙对父亲笑笑:“爹的好闺女。”
这插曲很快过去,大家进屋吃饭不再提。王爱珍也想好了万一对方要明说的话,她该怎么拒绝。
本来是要回家的,但石头今儿有事就留在了杨家。端着姥姥给舀的大碴粥,他还没开口呢,小军已经先一步说出了他的问题。
“老师让取大名呢,石头这名字不行,爷爷你给取一个吧。”
跟孩子对视一眼,杨铁槛点点头:“等等我翻翻字典,看叫个啥好。”
“谢谢大爷。”
饭后,杨铁槛拿着字典仔细的瞅。最后挑了“晨”字。“晨、一日之计最重要的时刻,愿你如这个字一样把握好自己人生之初最重要的时光。不负最好的年华。”
这话说的挺直白,石头听明白了话中的意思,也明白了大爷对他的期许。男孩郑重的点头“嗯,我以后就叫林晨。”
登记了新名字,老师要求大家以后称呼同学,都必须是大名。一节数学课后,石头抱着妹妹写作业。
简单的加减法,认真的抄在石板上。男孩没有任何思考的写好了答案,交给老师的时候,同学们尚在努力,有的伸着手指头一根根的在数。
答对的可以到操场上玩,他刚出教室门,喵喵就窜到了他身上。依依被这个又长大的东西弄的痒痒,咧着小嘴咯咯直笑。
“喵、”
女孩抬起头来望着哥哥:“喵喵要玩。”
“嗯,我们带喵喵去摘花。”
等小军出来,这俩人一宠已经不见了踪影,小男孩气的跺脚:“林石头太不够义气了,都不等我。”
没别人跟着,石头就没上树,而是在树下蹲着跟妹妹一起摘花,喵喵负责把树梢带花的枝条扔下来。
课间半小时,摘了一大兜。男孩抱着妹妹飞快的送回家,又闪电一般的跑回学校上最后一节课。
中午再次吃到了香甜的槐花饭,下午学校安排上劳动课——到地里拔草。石头本来是不带妹妹的,可看他要走,小家伙憋着嘴要跟。他又赶快返回来。
“下午要下地干活儿,地里可脏了,会把你的鞋子还有衣服都弄脏的。”
小家伙瞪着水润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犹自沾着泪。看着可怜又可爱,这话石头好容易才说出口,其实看她要跟,他下意识的就要抱着随着。
“要去。”
杨铁槛也要下地,闻言笑呵呵的:“他要去你就带着她吧,记得带上水壶。下午她要累了,你就给我送过来。我今儿也去三队。”
一家之主发话了,石头也不再推辞担忧,如今庄稼没长多高,倒是不会划拉皮肤。抱着妹妹,背着水壶,背上书包。准备出发。
小二这回听到了,他们下午要去地里玩,也闹着要跟,没奈何,小军也多了个小尾巴。
一帮小家伙出笼的小鸟一般散落田间地头,大家没有工具,但人多力量大,加上老师说要比拼看哪个年纪拔的草多,然后会给表扬。
就这,一个口头的鼓励和荣誉,小家伙们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个个下手飞快,野草被连根拔起,堆成了一个个小山包。
小公主之前最喜欢把绿色拔起来,如今依旧挺感兴趣,加上又碰到了自己的小姐姐——石秀娟小朋友,俩小姑娘玩的不亦乐乎。
“依依,你的猫好漂亮,俩眼睛不一样的。”小女孩盯着小伙伴身旁的喵喵,开口赞叹。
“这是喵喵,哥哥给的。”
“我可以摸摸它嘛。”
“好,喵喵过来。”
刚准备逃跑的小东西脚步一顿,委屈兮兮的又转回来。你自己不喜欢别人摸,干嘛非要让我给别人摸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小主人你何时才能明白。
抱着喵喵,小家伙望着它的眼睛,忽的就改了主意“喵喵不想人摸。”
石秀娟小朋友非常大方,笑笑:“那我不摸了,我就看看。”
“好,看看。”
呜呜,主人你真好。居然知道喵喵的想法,喵喵好感动啊!
石头在一旁拔草,眼睛不离妹妹左右。下午杨铁槛过来看了眼,闺女跟小伙伴玩的开心,他又悄悄的离开。
晚上下工有些晚,小军弟兄俩着急的往回跑,依依累的在哥哥怀里睡着了,石头给妹妹捂着小毯子,不紧不慢的坠在最后。
忽的,喵喵朝他小声的叫,脑袋指着东面的树林。难道又有什么情况,不会又是人参吧?如今可是晚上了,别说是人参,就是龙肝凤胆我也不要,得先送妹妹回家。
他刚迈步,喵喵又叫了两声,看他不为所动,这家伙居然咬住了他的裤腿,大眼睛眨巴眨巴示意他去。
“放开,依依睡着了。我先送她回家。”
“喵呜。”小东西顿了一瞬,好似在思考,随后放开了他。之后在路上显的非常急切,等他把妹妹送回家睡觉,小东西再次咬住了他的裤腿。
“放开。”你这家伙到底发现了什么,这么不依不饶的叫我去。等一下裤腿都要让你咬烂了。
“大娘,嫂子我先回家了啊!”
做饭的吴水莲道:“就在这儿吃吧,做你的饭了。”
“嗯,那我等会儿过来吃,我先回去一趟。”
“行,给你留着。”
他如今在家里没人敢惹,林家再没作过夭,他老子林木对杨铁槛恭敬的不得了,大家也就放心的让他来回走。否则,依之前那情况,杨铁槛肯定会想办法,不会让他生活在那种糟糕的环境中。
这年代,可怜的孩子很多,根本顾不到。可他与杨家已经交融在了一起,杨家拿他当家里的一份子,绝不会坐视不管。
一人一宠出了街门,这回不再顾忌,跟着喵喵飞快的到了东面的林子。随着小东西脚步的放缓放轻,他也如捕猎的黑豹一般没一丝动静。
很快,微风送来了话语“我明儿去你们家提亲,记得给我陪嫁俩金疙瘩,否则你可没好日子过。”
男人的声音狠意中还夹杂着吃饱后的满足,光是听着就好似看到了他抹嘴眯眼的动作。
“……我们家现在哪儿来的金子,再说我也不会嫁给你。”
这女人的声音居然非常的熟悉,石头仔细辨认,这居然是他们那个被叫老处女的李老师。她怎么会在这儿?跟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这回石头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对这事儿起了兴趣。
“不嫁我?”男人桀桀怪笑,声音带着猥琐更夹杂着无尽的冷意“你都跟我睡多少回了,不嫁我你还能嫁给谁,谁又会要你这破鞋。”
“我……我是被你强迫的,我不是自愿的,我不嫁……”
“啪……”清脆的巴掌打断了女人委屈害怕的话语,“你敢,孙寡妇的下场你也看到了,破鞋还怎么在这世上活着,除非你想死,否则别怪老子心狠。我们家八辈贫农,你个资本家大小姐勾引了老子敢不负责,老子闹死你。”
女人没再说话,只传来压抑害怕的哭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后,男人再次开了口:“哭什么,跟了老子你就是好成分家的媳妇了,有什么可哭的。”
说着男人抬腿迈步,石头跟喵喵藏在大树下,一动不动。
“记得啊,得陪嫁金子,否则老子揍死你。你一三十多的老女人嫁给老子这小年轻,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想着跟人说,博人同情。你只要敢告诉别人,老子就说是你这老处女耐不住寂寞勾引老子,到时看你还怎么活。”
男人提上裤子走了,女人哭的不能自已。若是之前的男孩,根本不管这闲事儿,别说他没能力,就是有能力心也冰的似寒冬,根本不会对这产生恻隐。
男孩默默的待着,心想如果妹妹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帮李老师的吧,她那么善良,对当时快要饿死的自己那么好,肯定会同情这个被胁迫伤害的女老师。
心思回转间,地上的李老师居然把自己的红裤带挂在了一棵树上,脑袋一伸就要寻短见。石头手快的很,一粒打磨尖利的石子飞出,准确打断了她的裤带,女人一屁股跌坐在地。
“谁?是谁……”
裤带本就系的不高,她跌的没多疼,但是却贼人胆底虚的给吓坏了。喊了几声没动静,她看看裤带的断处,切口整齐,应该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给划断的。难道是有人要救她?
女人顿时生出希望,死了一回没死成,心中的死志也暂时消了。被这个混蛋侮辱威胁过多少次,她多少次都想自杀一了百了,到底舍不得父母家人。如今好容易下的决心被动摇,她飞快的提着裤子就跑。
人都走了,喵喵跳到了石头怀里。男孩摸摸它光滑的皮毛:“你可真八卦,这种事儿也会注意到。”
“喵……”怪我鼻子太灵了?现在不是春天,这俩是很奇怪啊。
回到杨家,正好开饭。依依也醒了,正坐在炕上喝粥,看到他就笑着招手:“哥哥快来。”
小军也招呼他:“快吃饭,等会儿全被小二抢光了。”
小二抬起小脑袋来回瞅瞅“我才没有,我就喝了半碗。”
大人看孩子们斗嘴,一个个都无良的笑,吴水莲给他盛了一碗放到桌上,指指笸箩里的窝头:“就着吃,今儿的菜窝窝是姥姥蒸的,比我蒸的好吃。”
姥姥的笑容永远那么慈祥:“我放了点儿野葱,闻着倒是挺香的。”
温馨的家庭气氛让男孩笑容更深,从容的坐下跟大家融为了一体。
杨铁槛留他晚上在这儿睡,他猜着大爷是要跟他说人参的事儿,果不其然,夜里关上了房门,男人拿出一个手绢包递给他。
“卖了三颗,一颗留着说不定能有用,一共卖了三百八十块钱,还有布票三十丈,粮票一百斤。都在这儿了。”
没等他开口,男人解释道:“这价不太好,可这东西放咱手里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成了祸害。所以我就做主给你换成了钱。这些够你上大学和这些年需要的了,也省的你跟你爹张口,毕竟他也不宽裕。
布票和粮票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我给你一些,剩下的我们用,以后一年一年的补给你。”
“大爷,你跟我分这么清,以后都不要我了吗?”
孩子其实知道大爷大娘是不想占他一个孩子的便宜,给他做衣服做饭都可以,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可他早把自己当大爷大娘的孩子,自己的一切都愿与他们分享。
做出这可怜的模样,大爷大娘肯定就不会拒绝了。
“看你这孩子说的,这么长时间了,大爷大娘早把你当这家的了,怎么会不让你来。你尽管来,只要有我们的,就少不了你的。”
杨铁槛点点头,算是附和媳妇的话。“尽管来,以后这家就是你的家。”
男孩顿时喜笑颜开,把那个手绢包给王爱珍放怀里:“那就是了,既然这家是我的家,那这些东西就给大娘吧,我就交给大娘管了。”
一个管字,一语双关。既是对长辈的认可,也是自己心有归属。
成功的跟杨家打成了一片,把卖人参所得交给了王爱珍保管。女人把东西收好,找出块儿深蓝色的布来。
“也是,麻烦啥啊来回的给,以后大娘给你做衣裳,这些票够你十几年穿的。皮小子正是长个儿的时候。给你做的大一些。”
石头笑笑摸摸脑袋,躺在炕上高兴的想:我以后也是有人惦记的了。不对,自从抢了妹妹的窝头,我就是有人惦记的了。转头望着妹妹安稳的睡颜,他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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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医治
翌日, 刘癞子, 就是欺辱李老师的那个混蛋, 居然在晚上上厕所的时候掉进了茅坑里——让粪水淹死了。
他老娘哭天喊地的说自己以后没法活了。“儿子啊, 你昨儿才说给娘娶回个漂亮的媳妇来侍候我,以后给我生个大胖孙子的。咋就能这么走了啊……”
老人哭的伤心,周围的人却没多少同情。死了好啊, 死了村里就少个混蛋了。成天不是偷东家, 就是窜西家。偷人家鸡人家就忍了, 你他妈的还聊骚,气的要死偏又拿这混蛋没办法。几个男人暗搓搓的笑,老天有眼,终于收了这混蛋了。
人都是自私的, 大家可以接受在地里偷, 毕竟那是公家的,人人有份。可你这么祸害私人的财产, 还占人便宜。可不就激起民愤了嘛。
望着死相邋遢恶心至极的男人, 李老师捂住嘴, 眼泪滴滴答答的掉落。暗中的恩人啊, 不管你是谁, 不管你为了什么帮我,我都一生感激你。谢谢你救我于水火,谢谢你惩恶扬善的义举。
第一次出手,石头一丝感觉都没有。没见血,没心慌、甚至没一丝害怕。不知道他是天生冷血, 抑或是因为对方是该死的恶人,而激不起他心中的涟漪。
抱着妹妹平静的上学,男孩脸上的表情变的丰富,笑容一天天多起来。连依依都感受到了哥哥的好心情,拿着石笔帮哥哥写作业——十道对了一道,一加一等于二,剩下的全错。
石头好心情的呵呵笑,抱着她耐心的教。“伸出小手手,拿指头比数字……”
光阴如梭,日月无声,眨眼间夹袄换成了夏衫。学校放了暑假,孩子们又开始疯玩。田间的小麦收割完毕,大家分了夏粮,再也没有亲戚上门求接济,难熬的时光终于远去。
孙寡妇被打断了腿,这回不再有好心的邻居帮忙治疗,骨头没接,她落了个瘸子的身体。一出门就被孩子们嘲笑。
“孙寡妇,高低高,孙寡妇、烂破鞋……”
吕家姐弟几个变的沉默,胆小,畏缩,仨都没上学,走路的时候都靠着墙根,唯恐被谁看到。
六月的夜里,繁星满天,皓月当空,孩子们沐浴在轻柔的月色下,兴奋的拿着瓜蔓捉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