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周倩总是带着疏离却端庄的微笑，像个永远不会生气的瓷娃娃，现在的周倩依旧是端庄的，那份疏离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直白的防备。
这个女人不可能喜欢他，甚至还有点讨厌他？
是他做了什么？池景问自己。
他和周家一直维持着还不错的关系，即便周倩对白筱婷出手，池景也从未对周倩做出任何不礼貌的行为，他甚至没有提过一句。
对于池景的提问，周倩随意地“嗯”了一声，说，“以前喜欢过，现在不合口味了。”
池景对周倩的一语双关不为所动，很快找到新的话题，“最近在剧组怎么样？拍戏辛苦吗？”
周倩却没有什么耐心，“池景，我们别绕弯子，咱们也不是什么好到可以一起吃饭的交情。今天来主要是想通知你，上次的事我的确不知情，是团队之间的恶性竞争，以后不会了。不过白筱婷这个人我确实不喜欢，我不喜欢的人，我家人都不会喜欢。我爷爷的寿辰上，我不希望看见她，你要是执意带她出席，最好你也不要来了。”
周倩用餐巾优雅地擦拭了唇部，说道：“就这些，我还要回剧组，走了。”
“周倩，”池景突然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爷爷的生辰是大事，我不会故意去惹他老人家不快。”
周倩淡淡地看了池景一眼，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爷爷寿辰，对这个未来“有可能”毁了周家的男人，她根本不想有一点接触。
周倩一走，池景微微皱眉。
看到周倩的态度，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最近睿达和周家企业的合作迟迟没有进展了。这份市场推广计划他付出了很多心血，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问题出在哪儿？白筱婷？
想到最近鹮乐影业那边不尽人意的反馈，再对比夏妍那边数据的一路高歌，池景觉得有些疲惫。虽然他并没有那么在意，但是因为白筱婷的“不够出色”，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在打他的脸。
当所有人都认为打到了你，那不管你疼不疼，感觉都不太好。
池景看着手机上的未接电话，没有回电，而是联系了助理。
“白小姐找你了吗？”
“是，池总，我跟她说您正在开会。”
池景考虑了一下接下来的日程，他道：“和白小姐说我最近都不在国内，让她有什么事直接和你说。具体怎么做你知道。”
“是，池总。”
助理不只是他的工作伙伴，还是他的生活助理，价格不菲，但能力卓越。
“池总，最近白小姐一直和我提夏妍的事，夏妍参演的那部剧势头不错，而且会比《群星璀璨》抢先一个档期播出，您看我们有没有必要做点什么？”
提升自己和打压对手，都是娱乐圈的常见手段，而且后者比前者容易得多。
池景不太喜欢听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最是麻烦。三年前他插手了一次，惹了一身腥，到三年后还在反噬，又牵连了和周家的关系，他这次是不打算多管闲事了。
“叫幻影自己处理，公司花钱养着他们是吃闲饭的吗？事事都要来问我？”
助理最擅长揣度老板的意思，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老板和白小姐说是交往三年，可这三年来老板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三年来无论是池景本人还是幻影传媒都没有吝惜过白筱婷身上的资源，甚至帮她打压了对手，这才有了现在的顶流小花白筱婷。从旁人看这是“宠爱”，了解内情的人却不以为然。
池景从未带白筱婷见过家里人，甚至是朋友，这不是稳定的交往态度；池景对待白筱婷的温柔也更像一个刻意营造的游戏氛围。虽然以物质和资源来衡量，池景在这段关系里也不亏欠什么。只不过白小姐好像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一点误会，而睿达最近又在积极与周家合作，这时候周小姐的态度就至关重要。
池景向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利益面前，他最是清醒。他这次突兀地花费大成本给了白筱婷一个鹮乐影业的女主角，换做平时，老板不会这样，这更像是一笔……“结算”。
“好的池总，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于原书里三个重要角色的转变，夏妍并不知情。
从夏妍出演《一夜鱼龙舞》起，气运已经回来了一些，从她最近运势一路高走就能看得出来。
夏妍越有人气，白筱婷的女主光环就会越暗淡，穿书神器也会因为缺乏能量而无能为力，等到穿书神器被削弱到一定程度，系统就可以直接出手“杀毒”了。而夏妍做的一切，就类似于一步步瓦解对方防火墙的过程。
不过穿书女在这个世界违规生存三年了，带来的影响却不是一朝能修复的，最近又有些原生人物气场和走向都不太对，多半是受了BUG干扰。
系统把这件事告诉了夏妍。
“什么BUG？”
拍摄空隙，金小姗去买水，夏妍得空和系统开战术小会。
她最近沉迷于研究角色，加上一群可爱的弟弟们鞍前马后，男女主也没来找麻烦，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
系统便说道：“虽然从高维空间看，这里是小说世界，但是世界本身是真实的，人也是真实的。但凡是人，就会受到周围的人、事的影响，穿书女的加入，可能会使这种变化更为剧烈。”
夏妍皱着眉头用力地听了一会儿。
“能不能整点阳间的东西说？”
什么高维低维的，听不懂！
“……本系统纵观全局，发现男主的人设好像崩了。”
夏妍：？？？
因为穿过来就被打压了半年，夏妍对于那主角池景这个人的印象一直算不上好。而且她也一直有疑问。
原书里池景是个温柔暖心的男人，他很珍惜原女主的善良和纯真，与其说他在当女主的靠山，不如说他在利用自己的财富地位捍卫一个小女孩的梦想和纯真。很多读者觉得女主幸运，何德何能有这样的男人呵护，却从未想过，女主本身也拥有很多可贵的品质。
而池景真的这样完美吗？
夏妍是演员，她本就擅长深入分析角色。对于池景这个人，她有自己的看法。
一个人越是缺少什么，往往越会执着于追逐什么。
池景的父亲是个很花心的人，风流韵事无数，甚至池景在外面都不知道有几个兄弟姐妹，池家夫妻的婚姻只维持在法律层面，实则各玩各的。池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对于爱情并没有什么期待。
对于女主，他一开始也不是抱着认真的心态，是在后来的相处中，他被女主影响，感染，自身发生了变化，而后真正爱上女主。
可以说，这段感情让池景和自己达成了和解，走出了家庭的阴影，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这本书之所以那么甜蜜，是因为原男女主是契合的，女主外表柔弱但坚持心中的价值，男主认可这份价值并穷尽一切守护——这是一个互相拯救的故事。
而现在人物的平衡被打破，王子还会相信爱情吗？
穿书女抢夺了原女主所有的气运，却独独没继承原女主的品性，王子从一开始的迷恋过后，冷眼看着自己的“灰姑娘”耍心机玩手段，贪慕虚荣装腔作势，蜕变得和父亲的那些女人并没有任何区别，他会怎样？
拼尽一切去守护这段一开始就充满了算计的感情？
不，不需要这样。
花点钱就能解决的问题，谈不上什么“守护”，同理，放弃也轻而易举。
第17章 剧组一
当然，一切都是还是推测，夏妍无心深究，她自己现在也很忙。
《鱼龙》剧组的周播公告放出后，导演连夜剪了个半分钟的片子，用的就是夏妍第一天在片场的镜头。听说反响不错，不过夏妍没有看，因为正式进组之后，导演就不许演员再上网看评价了，这些还是金小姗告诉她的。
边拍边播这个模式势必要面对着大众点评，演员的心理素质是巨大的考验，尤其是新人，心理建设还不够，这个时期是禁不住网络舆论冲击的。方行这样要求，也是出于对他们的保护。
其实夜里偷偷开流量，还是可以刷微博，但是主演的几个人都很听话，导演不让看，他们就真不看了。片场经常拍到十二点，早上五点又要起来化妆，有的时候在片场就直接睡着了，还玩什么手机？
第一周的外景戏结束后，玫瑰团的人感觉都脱了一层皮。
听说丁小洲现在每晚都做噩梦，梦里都在背台词，吉利更甚，买了个野外用睡袋，宾馆都不回，窝在保姆车眯到早晨，只为了省下来回路上的半个小时。
夏妍现在也有保姆车了，剧组想办法给她借了一辆，虽然车上只有她和金小姗两个人，但好歹有一个可以休息放松的空间。
第一周夏妍和玫瑰团同框的戏份不多，而且都是朝堂或者宴会的群像，一屋子黑压压二三十人，几位皇子每人台词不超过三句，拍摄还算顺利。但是当进入对手戏阶段，问题就来了。
第一个出问题的是丁小洲。
“CUT！不对不对！”
一上午过去了，导演的耐心用尽。因为是新人，他自觉已经非常宽容，可一个“喝茶动作”一个小时没过的时候，方行心态还是有些崩。
“小洲，喝个水，有这么难吗？”
他不明白，就是喝水而已，端起茶杯再放下，这一个动作，怎么做都不对，不是撞到茶碗，就是水洒了一身，要不然就是嘴上亮晶晶地沾了一圈茶叶沫。你是喝茶还是喝奶泡？好好的宫廷剧变成了无厘头喜剧。
四个人里，丁小洲面对镜头的感觉是最不好的，并不是说不好看，而是他闪躲镜头的意图太明显。群像还能靠人多昏过去，当镜头里只有你一个主体的时候，怎么躲？往哪儿躲？
这对演员而言是致命的。
少年垂着头，像霜打的茄子，见者不忍。
导演挥挥手说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副导演，联系一下礼仪老师，过来给演员再辅导一下。”
这些年轻演员颜值都很高，态度也谦虚，肯学，就是气质流于表面，好看是好看，却没有皇子的“矜贵”之感，没有“戏感”。
说也奇怪，这里面气质最好的居然是唯一女扮男装的夏妍，明明连身高都是靠增高垫垫起来的，她就是能做到把脚下十几公分的高度当成自己的腿，一举一动尽显贵族气质，叫人觉得“太子不愧是太子，是众皇子表率”。
方行翻着剧本，下一场是老三和老四的对手戏，林泰和吉利这两个新人，林泰马马虎虎，KILI现阶段还不行，驾驭不了人物，得让他们在剧组多熏陶一下。导演继续往下翻，就翻到了第四十场，也就是前两集的最后一场戏。
太子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宫中即将大乱。恰逢此时，五皇子盛骁来东宫送军情。皇五子子瑨，生母是皇帝的最宠爱的贵妃，但他为人耿直，好恶分明，早就自请去边关带兵，不愿在都城这个权力中心磋磨。
因为性格原因，五皇子与兄弟之间多有不慕，尤其和四皇子，平时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关系，但是对太子，五皇子向来心悦诚服，敬重在心。
这一段戏中，兄弟俩对话虽然简单，情感却很些复杂。太子看着这个和自己感情甚笃的兄弟，想到这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心中百感交集，又不能表露异常。五皇子却对即将发生的事毫不知情，一心盼着能离京去边关当个威武大将军。
兄弟两个简单谈完国事后，五皇子又一次提出了想要离京的心思，这一次太子没有一口否决，而是答应他会考虑。
如今父皇病重，太子监国，朝野内外对于太子无不称赞，只要太子肯松这个口，他这次多半是能走成的。事情太过顺利，五皇子反而意外，不明白这个大哥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太子？”五皇子问。
太子道：“怎么，我答应了，你不高兴？你不是真心想去？”
“我当然是……”五皇子想了想，又是一礼，“多谢太子。”
太子点头，“送你去边关历练一番未尝不是好事，只是……子瑨，你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总是和老四过不去？他也不曾碍着你什么。”
自从太子当了太子，已经许久不曾叫他的名字了，五皇子心中略有动容，却又听太子提到四皇子，顿时脸色微沉，“倒是臣弟有所疑问，四皇兄野心昭然若揭，小动作不断，太子为何还要容他。”
太子却笑道，“你当觊觎这个位置的就只有他？要我来看，最不想要这个位置的就是他。”
四皇子母系族群庞大，在朝上包揽重权，很多事由不得他选择，家族会推着他往前走。
太子自称“我”而非“孤”，是难得想说几句心里话。
“你就因为这个讨厌他？这不值当。”说着，太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人家的理由可比你靠谱多了。你这话说的，都不像个皇子，没出息。”
五皇子一脸不以为然。
“好了，我也不能老是拉偏架，久了会寒老四的心。”太子在五弟肩上拍了拍，“咱们总归都是兄弟，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CUT！”
导演喊停，终于露出了整个上午第一个微笑，“还不错！再保一条！可以更好，五皇子走位注意一点，不要背对镜头。”
夏妍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再保一条”，塌下去的肩膀连忙又端了起来，引得摄像师都笑了一声。
等到第二遍过，导演终于道：“过！太子可以！盛骁，你回来，退场这里，加一个动作……”
盛骁一怔，乖乖地听话回去。再一看，夏妍已经抓紧一切时间休息，转身就脱了鞋子，换上了她的精致的茉莉花小凉拖，这会儿正靠在折椅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说也奇怪，明明妆容不变，她不想当角色的时候，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像。这会儿这个猫一样握在折椅上的，怎么看都是个女人，和刚才戏里的太子判若两人。
这边，方导亲自进场地教走位，“盛骁，从这里，走到这里，停住，回头，看向屋内，就是太子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