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翎公主也不在此处,你大可信口雌黄,先说自己是冀王之子,如今又说这丫头是茗翎公主之女,你以为村长是老糊涂,真的会信你?”
贺清之没有辩驳,只是垂下头,视线仿佛落在他放在腿上的右手。
“在说了,就算是又如何?”阿昌扫视了一下众人接着说道,“在凌华村只有外人和村民之分,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贫民百姓。”
“说得对!”
“说得对!”
阿昌身后的年轻村民也都不断地举起手中的武器。
见此情景,贺清之反而抬起头,注视着眼前之人,眼眸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了片刻,贺清之才转头对村长道:“既然如此,村长何不放他们出村呢?”
贺清之那么一说,不仅村长震怒,就连珠玛都有点忍不住了,一抬手就搭在贺清之的肩头,只是话还来得及说,贺清之便按住了她的手。
珠玛有些诧异,但也明白贺清之让她稍安勿躁。
而此刻,唐晚泠也对珠玛摇了摇头。
珠玛又想起贺清之早前之言,他显然是掌握了诸多关键,他的选择定然是有利骁越族,毕竟他苏勒圣的弟子值得信任。
在说,如今还有唐晚泠这一层关系。
珠玛略微松了一口气,决定静观其变。
然而,村长可不是珠玛,自然没有好脸色:“老朽绝不允许村中之人离开。”
这是贺清之意料之中的反应,所以他也不急,只是淡淡地道:“村长是担忧,他们离开之后,会给骁越族人带来灭顶之灾吧?”
此刻他的视线又一次扫过在场众人。
果然如同珠玛所说,除了村长以及个别几名老人,唯独阿昌神情有变。
就不知这阿昌是怎么得知骁越族的秘密。
从而又将这个秘密辗转卖给了茗翎公主兄妹。
“你说什么!”村长盯着贺清之,之后又看了看珠玛,显然是没想到珠玛会将凌华村的过往告诉一个外人。
贺清之没有搭理,反而让唐晚泠将轮椅向前又推进了些许。
可很快就有村民上前阻挡他的去路。
只是,贺清之已然看见了凌华村的出入口。
熟悉的力量涌动在一片山林之间,这到让贺清之有些意外了。
上一世他知道凌华村有着得天独厚的天然屏障。
所谓天然屏障,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自然形成的格局将凌华村隐藏了,不得其法而入很容易迷失在这丛山峻岭之中。
何况贺清之本就行动不便,缺乏亲自跋山涉水的能力。
所以,上一世的他一直都没有派人深入凌华村,他是怕亲信得力有无谓的牺牲。
可如今眼前这个天然屏障竟然还被人为布下了阵法,形成了一个结界。
而这阵法还是贺清之最为熟悉的,竟然是他的师尊苏勒所布。
见贺清之似在沉思,珠玛忍不住走上前,随后俯下身。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贺清之先说话了:“原来,这里还有一个阵法,想必家师的目的是为了护佑你们。”
“什么?”村长显然被贺清之的称呼怔住了。
贺清之微微偏头,笑了笑,接着又抬起手指向那一片看起来和普通山林没有什么差别的方位。
“家师离开凌华村时,为防有人效仿,又怕自己入世之后会为族人带来危机,故此设下阵法,并将开阵的方法传授与……”
贺清之看了看众人,接着抬起的手臂转动了方向,手指向了阿昌才道:“该是传与你的先人,故此你才拥有开启阵法之能,也因为你有开启阵法的能力,所以村长才会安排你出村办事。”
这话一出,贺清之眼见着阿昌脸色煞白,下意识看向村长。
而村长则是气红了脸,连身体都微微颤抖了。
“若是我没有猜错,你过去那些年出村所见之人当是我师尊,可惜师尊过世之事,被你隐瞒了下来,更借此出村机会,结交权贵。”
“你,你胡说!”阿昌顿时气急,提剑就向贺清之刺来。
唐晚泠担忧,想要上前,却比不过贺清之的动作。
只见贺清之不动如山,唇角带着轻蔑的笑意,只是抬手接着两指一弹,只听铮铮剑鸣,似龙吟一般,阿昌急刺而来的剑便已脱手而飞,快速地插入远处的山石之中。
阿昌大惊失色,他抚着右臂,颤抖不已的手臂已有鲜血顺着手指滴落,他的虎口已经被贺清之的内力震裂了。
“在下有没有胡说,想必村长会自行判断。”贺清之收回手,支撑住轮椅另一侧的把手,最后视线落在村长的脸上。
贺清之在村长眼中看到了愤怒的火花,可碍于自己刚才提出的阵法一事,因为他和骁越族圣子的关系,村长又不好发作。
而且,苏勒圣死了一直回响在村长的耳中,令他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
珠玛看着贺清之,眼神中流露的都是赞赏。
她没想到,贺清之仅仅只凭些许的蛛丝马迹,就能大胆推测出凌华村中那么特殊的职责分配。
之前,她都还没来得及和贺清之交流更多,他便因为伤疲之故失去了意识。
“想不到,你竟然看得出,圣子将阵法开启的方法教给了阿昌的先人。”
贺清之笑而不语,他不过随口一猜,竟然蒙对了。
“既然,你知道这是圣子留下的结界,为何还要老朽同意放他们出村?”
看村长强压着怒气,那握住手杖的手已然青筋暴起,贺清之倒也体谅老人家的心情。
“因为他掌握了开阵的关键,即便您今日锁住他,难保他日他不会故技重施,与其如此,便让他出去又如何?”
“老朽断然不许。”老村长一甩手杖,僵持顿时进入了白热化。
村民之间的气氛再一次剑拔弩张。
“阿昌哥,别理他们,我们管我们出去。”
“不许出去,除非你们踏过亲人的尸体!”
贺清之看着这一幕,只是冷然道:“村长以命相互,便能守住骁越族的秘密了?”
说道这里,贺清之又看向了阿昌。
后者因心虚浑身一颤,原本支持阿昌的年轻人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别傻了,老祖宗遗训定然是有道理的,出了村跟着他便有好日子过了吗?”
“若是他真将村子的秘密泄露出去,我们都会死的!”
贺清之认得说话的人,便是这两日背他数次的独龙。
此子当是村长心腹,看起来果然有一颗玲珑心。
听了独龙的话,局势顿时丕变,原本跟随阿昌的年轻村民有些已经丢下手中的武器,回到家人的身边。
局势至此,贺清之心中已经了然。
阿昌一家掌管着凌华村出入的阵法,村长掌管着全村的秩序与祖辈留下的规矩。
珠玛与一禾则是代表了圣女一脉的传承,责任是守护冰晶莲,而其余几位老人家等同于村中的长老,遇事则要给出意见。
这样一个种族常见的体系,对贺清之来说,要分析出并不是太难。
“您以为,今次阿昌领您撞破一禾救人之事,只是巧合吗?”
贺清之还没说完,阿昌便已经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开启阵法。
顿时华光大作,他疯狂的怒喊声伴随着“噼噼啪啪”作响的火把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只要我出去了,你们都得死!”阿昌启动阵法,以极快的速度融入了那一层看似水波一般的物体,“你们没有一个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原本还有几人跟随阿昌,可见此情景,顿时也呆住了。
反而是村长先反应过来,怒吼道:“来人,把他抓回来。”
贺清之一听,眉峰一蹙,立刻连发数掌,打在山石之间,山路震动飞沙走石,立刻阻碍了众人的去路,珠玛脸上也流露出惊骇的神情。
“住手,阵法启动的力量非同一般,轻则伤……”贺清之话未说完,便猛烈巨咳起来,他一手按住胸口,喘息道,“重……重则死。”
见贺清之不顾一切挡下村民,珠玛心中感激不尽,立刻出声:“他说的没错,阿昌的父亲曾经偷偷为我开过阵法,当时他就对我说过,如果不是开阵之人引路,一般人一定会被阵法所伤。”
村长的眉头顿时凝结,额间的图腾像是狰狞的鬼脸一般,煞是摄人心魄。
唐晚泠才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颤,见贺清之的模样立刻俯下身,轻轻按住贺清之的胸口,治愈之力缓缓流入贺清之的体内,令他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
村长拐杖一跺地,气愤道:“难道我们就仍由他出去,引敌入侵吗?”
贺清之好半响才缓过气来,他平静地说道:“若是村长当机立断,便没有今夜如此局面,是你念及情谊,试图给他机会。”
“你……”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珠玛立刻走出来,挡住了愤怒的村长,接着才对贺清之道,“你有什么打算?”
贺清之轻轻握住唐晚泠按在他胸口的手,才缓缓道:“前辈不是想知道,茗翎公主究竟想要做什么吗?”
“你是说,请君入瓮?”
第33章 033感谢订阅
贺清之对珠玛点了点头, 可他不得不用双手按住了双腿, 他的情形有些不妥, 怕是……然而众目睽睽他却不能说什么。
村长似乎也听明白珠玛的话。
他看着轮椅上的青年道:“你让我放他出去,就是想让他引敌入侵?”
贺清之没有否认,只是抬了抬手, 让唐晚泠推他回去小竹屋。
村长忍不住跟上贺清之, 急着追问道:“可你不觉得这样风险太大?”
贺清之侧过头, 脸上还挂着淡淡地笑意:“您昨日还说, 在下图谋不轨, 既然如此,又怎会没有后手?”
“……你……”村长一时有些被噎住,老脸莫名有些红。
贺清之心情顿时有些舒畅, 若不是身子异常, 此刻他应当是心情极好的。
珠玛见村长窘迫的模样,又心急护着村子,便替他问出了口:“你是说, 他跑不出去?”
“前辈不必多虑,他走不远。”
见贺清之不慌不忙,显然是早有打算了。
可珠玛还是好奇:“你是早就测算出了?”
贺清之微微抬头, 随后才缓缓道:“原本,这冰晶莲该是五日后开花,届时阿昌会引敌入侵,将大部分村民囚禁,夺取冰晶莲与另一样关键物品。”
“你当真与圣子有一样的通天之能!”村长显然还有些吃惊。
贺清之没有说什么, 只是看了看远处才道:“此地不宜深谈。”
珠玛立刻点了点头。
贺清之又对珠玛道:“晚辈也尚有疑问,需要前辈解答。”
珠玛看了看村长,村长立刻抬手表示一起走。
等贺清之再回到小竹屋时,不仅是唐晚泠一个人陪同,更有珠玛以及村长阿古仑。
唐晚泠先将贺清之推入屋中,回过身吧竹屋的门轻轻关上,之后才转身去看贺清之。
她看得出他情形不对,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唐晚泠知道,贺清之不会接受她来伺候。
因为,这是他最没有尊严的时刻。
可朱桦不在,如此这般捂着对他的身子只有伤害。
这两日,他怕是一直这般捂着,无法替换。
“独龙可是村长心腹。”贺清之率先开口。
村长点了点头。
“有劳村长安排独龙守住入口,以做接应。”
村长先是应了,可转而又疑惑道。“如今阿昌离开了,独龙并无开启阵法的能力。”
贺清之笑了笑,身子依靠在轮椅椅背上:“阿昌自然会主动打开阵法。”
珠玛似乎透彻了关键,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你所测算的是阿昌本该在五日后引敌入侵,盗走冰晶莲与另一样关键物品。”
“是。”
“所以,你故意放他离开,便是要让他带人回头。”
“他方才不是说了,我们都会死。”贺清之淡淡地笑容,在摇曳的烛火衬托下显出一抹瑰丽之色。
像是,对阿昌接下来的作为期待许久的模样。
“这该死的反骨贼。”村长怒而一拍大腿。
贺清之摇了摇头:“他本意到也不坏,只是被人利用了。”
“利用?”村长不明所以,又看向珠玛。
“你是说,茗翎公主?”
贺清之看向珠玛,随后点了点头。
“阿昌不过年少之时见识过了外界的花花世界,故此希望村民皆有这种更为舒适的生活,这不过就是对未知的一种期盼。”
“早知如此,我便不该让他出村。”村长懊恼道,接着又像想起什么,神色又黯淡了许多,“你刚才说,圣子他……”
一提苏勒,贺清之的神情也难掩哀伤:“家师在我及冠之年便已故去。”
接着小竹屋内,便是一阵阵叹息。
唐晚泠看得出贺清之与他所说的师尊感情深厚,她忍不住想替贺清之抚平心伤,他定是想极了他的师尊。
就好像,她午夜梦回都想极了养育她的父母。
“那你的身子。”
贺清之难得不再隐瞒,将曾经的过往娓娓道来。
唐晚泠也没有听过这些,当她知道贺清之尊贵的身份,又在宫中受到如此不平的对待,双拳也忍不住握紧了。
听了这些,珠玛内心唏嘘却依旧好奇道:“你在水牢可曾多次见过圣子?”
“前辈如此说来,在下倒是记起……”贺清之皱了皱眉,“莫非,当年我得以保住性命也是源于师尊身负的治愈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