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愣了两秒,轻轻“嗯”了声。
男人低笑着调侃,“犹豫这么久,看来是对答案不够坚定。”
“没有,”她解释,“我和几个朋友正在串烤串,刚刚忘了自己有耳麦,差点就点免提了,还好没有,不然你一上来这么直接……”
苏映正聊着,耳机传出轻轻一声“嘀”。
电量告急,自动关机。
然后也不知怎么的,手机自动切换到扬声模式。
——“怕什么,你老公就这么见不得人?”
本来因为苏映在通电话,周围的人都已礼貌地停下交谈,可在通话泄露后,就连剩下的那点窸窣声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是一片青年男女发出的起哄声。
“啧啧啧,爱情的酸臭味。”
*****
古语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概是前几天的进展过于顺畅,从返程那天各种麻烦接踵而至:先是有人因水土不服导致的闹了肚子,然后一名女生和苏映出现轻微的高反,她们不得不从后备箱中拿出氧气瓶。
更惨的事情还在后头。
下午五点三刻,两辆越野车双双抛锚。更甚的是,此地了无人迹;一眼望去,皆是茫茫戈壁。
“卫星电话有信号吗?”有人问。
“我看看……有。原地等待救援吧。”
现在他们处在国道旁的一条支线上,不算偏僻,但路不好走,和营地所处的位置隔着有很长一段距离。等救援队员赶来时月亮已高高挂着天上。
这条路很亮,但拉着他们的救援车越来越慢
——前方路面结冰,无法行驶。
调头回分叉路口前,大家用现有的道具做了个简易的警示牌。
这一夜暴雪纷飞,沿途的小村信号极差。
苏映拿着卫星电话,和家人报平安。
这附近也没有专业的修理工,救援队也在小客栈歇息,打算明早起来再拉他们一程,可谁知到了第二天雪下得更大,再次启程时是第三天下午。
“这附近也没景点,你们怎么跑到这来?”
“隔壁的落日很适合风景照,给您添麻烦了,抱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救援队员笑笑。
“谢谢您。”苏映无法准确的形容得到救援后内心的触动。
得到允许后,她拿着设备默默拍摄视频,打算回去剪辑成vlog。
*****
返程并不算顺畅,但之后也没碰上什么大.麻烦。周二苏映回到客栈时是晚上九点,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一天半。
沈泽延还在外拍夜戏,苏映打电话过去刘哥帮忙接听。
刘哥:“老板还在外面拍夜戏,估计再过两三个小时才收工。有事的话,等休息时我可以帮忙转告。”
“没事,就是想说声我已经到客栈了。”
苏映挂断电话后坐在桌前剪辑vlog。
专注起来,便很难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她再次回过神时,头顶上的灯光正明明灭灭地闪了两三下,接着坠入一片黑暗。
客栈停电了,准确地说,整个小镇停电了。
沈泽延推开房门回来时,一眼便瞧见应急灯下捣鼓蜡烛的姑娘。
他问:“整个小镇都停电了?”
“是这样的,”苏映放下手中的东西,“你还要洗澡,这里的蜡烛已经点燃了,应急灯你就先带到浴室吧。”
“没事不打紧,我可以用手机照明。”他道。
然而他们还忽略了一件事。
客栈停电后,供暖系统自然也跟着停下。
可可西里冬天寒冷干燥,当原有的暖气散去后,沉闷的空气像是落下无形的霜,凝在四周,化也化不开。
苏映看了眼贴在木门后的温度计,现在是零下9度。而室外是零下二十的低温,就算关着窗户,待会儿室内还会更冷些。
躺到床上,被窝里还是冷冰冰的。
苏映缩了缩脖子,“我能挨着你取暖吗?”
沈泽延:“……可以。”
两人躺在床上,呼吸很轻,窗外枝头被风簌簌吹下的雪,在这一刻显得清晰。黑暗中,他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帮你定了后天晚上的飞机,这里离机场远,明天下午得出发。”
苏映没注意到他话里的其它情愫,只是轻轻“嗯”了声。似乎是尝到了甜头,应完后,还自作主张地将挨着改为抱着。
“你这边真暖和。”她感慨。
“……”
“和暖宝宝似的,放在被子里越捂越热。”
“……”
这个静谧而漆黑的夜晚,客家小房间里温度低得涔人。
大概是先前脑子被冻糊涂了,苏映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概念,此刻她和八爪鱼似的整个人贴着沈泽延,好像还顺带着摸了把腹肌。
但约莫半分钟后,姑娘隐约察觉有哪力不太对劲。
“取暖效果的确很好,但你身上似乎有些烫。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第一句话是陈述事实,而第二句为自苏映的猜测。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将句子最后的尾音拉长,衣被窸窣间,沈泽延扣着她的手腕,把人压到床上。论其姿势,是影视剧里的地板咚。
这一瞬,苏映几乎是大气不敢出。
果然,不等她再次开口,沈泽延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密密麻麻,力之凿凿。
唇齿相依间,两人几乎是叠到了一起。
“还冷吗?”男人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望着她。
苏映磕磕绊绊道:“不、不冷了。”
热量都被他们来来回回传递过好几次,怎么可能还觉得冷……
“你的手刚刚搁在外边,似乎有些凉,我帮你捂捂。”说着沈泽延摸到那只小手轻轻压到被窝里捂着。
苏映顿了顿,小声同他确认:“你的手好像真的有些烫……”
沈泽延“嗯”了声,笑声极低。
“哥哥的确是发烧了。”
“医生看不好,但药呢已经抓在手上了。”
话音未落,苏映手心的软肉被那人捏了下。
风卷残云,也将圆月推上暗紫色的夜空。
今夜的月色极美,皎洁的月光堪堪擦窗帘,微微照亮两人的面庞,苏映怔然抬眼,一下便瞧见他眉眼中翻滚的情愫,明明深不可测,却又呼之欲出。
心中的情愫九像戈壁上的风滚草;
长风一吹,便滚向远方;
不经意间疯狂滋长,愈演愈烈。
可就在陷入深网的前一秒,苏映猛地清醒,“我回程的时候又高反了一次,我觉得还是遵从医嘱比较好,要是……”
要是中途需要氧气瓶,她这辈子估计都抬不起头了。
“苏映的确应该遵从医嘱,但我又不用。”他说这话时鼻音浓重,还带着点哑。
苏映眨了眨眼,本来是没搞懂的,可沈泽延又捏了捏她的手。
一时间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撞上脑海。
而后是他压着声地询问,“可以吗?”
*****
第二天起床时,苏映的眼皮还有些沉。点亮屏幕,眯着眼瞧了瞧时间十点零一分,瞬间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了。
窗子对面的小桌上搁着张字条,她恹恹地垂下眼。
这时,耳畔传来门锁转动的金属声。
“刚睡醒?”那人进门愣了下,话里隐隐带笑。
“嗯,”苏映点头,转身进浴室洗漱。
牙杯牙刷都摆在洗手台上方的架子上,她伸手去拿时,正好瞥见摆置于架子下方的洗手液和香皂,这一刻,回忆如潮水,汹涌而出。
苏映记不清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应沈泽延的。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反正的记忆的最后是沈泽延把她抱到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很认真很认真地帮她洗手,再用洗手液洗了两回后,还问她想问哪款香皂再洗一次。
苏映记得自己当时选的是柠檬味的,而现在她只想把香皂都糊他脸上。
如果不是因为沈泽延,她至于被水洗到生褶子吗。
放下水杯,发现罪魁祸首就站在浴室外一瞬不瞬地看着,于是闷闷“哼”了声,略带情绪地瞪了他一眼。
男人柔声:“还在闹起床气?”
“那还不是你害的……”苏映小声嘀咕。
电是凌晨一点半恢复供应的,至于为什么那么晚了还记得清,那就得问沈泽延了,反正她猜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果。
沈泽延取下肩上的围巾,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缠绕到她脖颈上。苏映侧头,莫名觉得这条男士围巾风格眼熟。
“苏映放心,哥哥会对你负责到底。”
他的手指灵活敏捷,指尖一顿,处落下一个漂亮的结。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再写二至三万左右正文完结,之后紧接着的一章就是那什么接触(其实大纲是放在这章,但写到这发现实在不行,高原和高反……还有不能太期待,脖子以下我不会写,而且就算写了也是发不出来的)
然后完结卷/番外卷可能会稍微长一点……
想看什么或者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哒
第60章
剧组的统筹人员特别善解人意, 在得到苏映的返程时间后, 便和导演商量把今天下午和明天下午所拍的戏份对调,于是早上十点沈泽延收工后还空出了大半天的时间。
吃中饭的时候两人遇到导演,以及其他几名工作人员。
导演:“小苏,你下午出发?”
“嗯”苏映颔首,“谢谢大家这些天来的关照。”
“哪里哪里,”导演摆摆手, 忽然间话风一转, 莫名认真,“我记得那天泽延说你想观摩林诚和陈婻客栈重逢的那场戏。离开剧组回到南城也不打紧, 等拍那条戏的时候, 我让助理拿着手机给你全程直播。”
林诚和陈婻客栈重逢……?
导演没和她拐弯抹角, 但表述也不明显,正当苏映默默琢磨着导演说的是哪场戏, 耳边响起一阵阵笑声。
“哈哈哈哈。”
“嫂子放心,我给你通风报信。”
“好好笑,那我帮忙买个键盘吧。”
苏映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 整个人窘到不行。
……
下午三点, 她坐在车后座上隔着车窗和沈泽延招手道别, 汽车缓缓发动掀起一小片尘土。二月末, 是寒假的尾巴,也是各年级学生返校的高峰。南城高校众多,且各校开学时间相近,所以每年这个时间点机票特别难买。
苏映和林莫安的机票是剧组负责统筹的工作人员一起安排的, 没有直达的航班,中途需要转机一次,而因为订完这两张机票后航班满员,随行的几名工作人员不得不选择隔天返程。
“统筹说给我们定的是邻座,可刚刚看了下我在经济舱。”苏映对自己坐哪没有执念,但林莫安是流量小生,坐经济舱会很困扰吧?
“前两天暴雪,航班大面积取消。”林莫安笑了笑,“我没什么包袱的,觉得只要能回去报到就很好了,小时候家里穷,我想看看小镇外的世界,别说乘飞机,连大巴票都买不起。”
苏映愣愣地“啊”了声,“抱歉。”
“没事,”他顿了顿,微微道来,“家里条件不好,初中时差点辍学,后来在好心人的资助下才有幸完成学业,高中才考上南城附中的边疆计划。”
“资助人很善良,你很励志。”苏映总结。
“谢谢你啊。”林莫安道。
她笑着纠正:“你应该感谢当时帮助你的那个人。”
他开口:“苏映,当年资助我的人是你。”
姑娘一愣,难以置信道:“我的确帮过人,但他和你不同名字。”
“林晨是我的曾用名,”俗话说三年一代沟,他们之间差了4岁,共同语言不算多,从这到机场有一天的车程,为了避免尴尬,林莫安用自己的经历引出话题。
“所以刚放寒假时你工作室明显行情的报价……是想报答我?”苏映顿了顿,继续往下,“从来没有人给我开出这么高的价格,说实话,我当时吓了一大跳,还偷偷问了朋友是不是有什么非法的事需要把钱洗干净之类的。”
他有些好笑,“怎么可能,你多想了。”
“其实那时候我也没帮多少。”苏映小声。
“但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已经很多了。”
聊了几句后,苏映想到了一件事。
“其实那时候,就算我没有帮你,我们也没法继续做笔友,我哥那时候插了一脚。”资助人与受助人之间保持适当距离会比较合适,在决定通过机构完成固定的捐助后,便渐渐减少来信,最后他们止步于节日时的互相问候。
“没关系,我能理解。”通过机构匿名捐助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也是这样。
从国道到高速,到机场时是第二天深夜,天空零星挂着几颗明星。
第一趟航班两个邻座,第二趟航班中间隔着一个位置。插在中间的中年男士见他们是一起来的,便问需不需要换个位置,苏映笑着摆手。
这趟航班飞往南城,得避嫌呢,她可不想再热搜出道了。
果不其然,飞机上还真有粉丝认出林莫安了。
“谢谢,”苏映从空姐那接过毯子后,心无波澜地阖眼寐下。
飞机抵达南城机场时,云层正好拉开一口子,朦胧晨光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