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玉帝姬——蒋沉沉
时间:2020-06-13 09:18:19

  薛长忆气得发抖,她扬手指着长玉:“果然,果然你早已经与薛止那个贼子串通一气了!薛长玉,你这是卖国!”
  “卖国?”长玉冷笑,一把抓住了薛长忆的手腕,“我早说了,天下苦明昭帝久矣,他早该下去给天下人谢罪了。这个燕国帝姬我早不想当,更不想为一个昏庸的王朝去做所谓的复国行径。”
  薛长忆气得浑身栗抖:“明日薛止登基,我不会让你们这两个奸人得逞的!就算用尽我这条命,我也要护卫薛家的江山!”
  长玉大笑:“尽可去吧,我的好妹妹。不过看在咱们为同父姐妹的份上,姐姐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惜命吧。”
  薛长忆狠狠挥开了长玉的手,转身冲向殿外。
  燕草等站在屋外,见薛长忆夺门而出,这才小心翼翼走进来询问:“九主子,没事儿吧?”
  长玉站在屋子里,望着薛长忆远去的背影,垂眸笑了笑:“无事,先搬东西吧。今日要早些安顿好,明日陛下登基大典之上,咱们还有好好去拜见一番。”
  *
  次日,薛止于奉贤殿登基。
  号曰永祥皇帝,改国号为南燕,于明年元月为永祥元年。
  同时,大赦天下。
  祭天地之后,众人前往沐宸殿恭贺。
  长玉在人群里仔细看过,并没有薛长忆的身影。
  一番封赏,众臣上殿谢恩。
  薛止身披冕服高坐于九五尊座之上,令身边内侍宣读封赏诏书。
  长玉身披长帝姬正服,上前领恩。
  她匍匐在台阶下,朝薛止拜谢:“臣妹顺庆,恭贺陛下万寿延年,福禄金康!”
  薛止微微扬手,示意长玉起身,同时身边太监读道:“赐顺庆长帝姬宫外帝姬府一座,位同亲王,享尊荣。又特指婚顺庆长帝姬与抚南侯世子陆嚣定亲,钦此——”
  长玉俯身下来,殿下的陆嚣也一同跪下,二人向薛止谢过恩。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上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你也配坐在沐宸殿之上!?”
  长玉回眸一看,是薛长忆带着竹姑兰姑等走上殿来。
  沐宸殿里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走上来的薛长忆,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薛止却不急不忙,从容笑着坐在宝座之上。
  “你这吴国的野种!多年蛰伏我父皇明昭帝身边,用毒计陷害我母后,如今还忝居天子之位,妄图吞我燕国!你做梦!”薛长忆一上殿来便指着薛止的鼻子骂,“当年我燕国灭吴国之时,先帝善心留下你这个吴国余孽,没想到你今日却干出这等腌臜之事!先太后魏氏离世之前,早已经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于我,今日你怎还敢当着我的面前忝居君位!?”
  “大胆!”薛止身边的内侍尖锐道,“陛下登基之日,怎敢有人当御前无礼!?”
  薛长忆冷笑:“怎么不敢?”她上前几步,站在大殿之上,冷笑着一个个指过去,“你、你、你们,你们自诩燕国忠臣良将,可是世道如今却眼看着一个吴国余孽登基上位!薛长玉!你身为燕国帝姬却助这个孽子登基,你罪孽何其之重!?依照我看你这样的卖国者就应该被五马分尸、死后挫骨扬灰!”
  长玉早知她回来,端着袖子立在殿上,看也不看薛长忆一眼,只对着薛止伏身道:“陛下,敬安长帝姬在陛下登基典礼上如此不敬,难道陛下要继续这样容许她撒泼吗?这把新帝的威严置于何处?依照臣妹看,这样的人就应该敲牙割舌,以警示众人。”
  薛长忆一时大骂:“薛长玉!你敢!今日我早已经在殿外埋伏下魏家的人马,谁身死殿上还不一定!”
  长玉沉静一笑,看向薛止:“看来,魏家是光明正大的谋反了。”
  薛止微微一笑:“那就请敬安长帝姬把埋伏在殿外的人马请进来如何?”
  薛长忆手一扬:“都给我围上殿来!”
  这话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
  薛长忆讥笑一声。
  可那笑声还未收回,一把锋利的匕首便早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之下。
  薛长忆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瞳孔骤然缩紧,“怎么会!?”
  薛止微笑:“怎么不会?敬安皇妹。你以为朕这些天对你的种种行径不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朕早已经暗中派人监察魏氏,如今魏氏与你勾结,看来,朕是真的不能再留下你这个祸患了。来人!把敬安长帝姬押下去,赐白绫!魏家上下,诛九族!”
  一声令下,殿上的人便将薛长忆拖了下去。
  薛长忆双眼通红,狠狠盯着长玉。
  “——薛长玉,薛止,你们狼狈勾结,陷害先帝与我母后,如今又谋篡燕国江山,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薛长玉,你等着吧,你的报应很快就会来的!我就在地底下看着你!哈哈哈哈哈哈!我就在地底下等着你下来!等你下来了,咱们再从头到尾把这笔账算清楚——”
  长玉华服伫立在沐宸殿上,冷眼盯着薛长忆远去的声音。
  可薛长忆死前嘶吼的叫声却好似一直萦绕在大殿之上,怎么也挥之不去。
  长玉闭上了眼睛。
  薛长忆与魏家被薛止拉下了马。
  这盛京宫里亏欠过她与安氏的所有人,好像都已经得到了惩治。
  她能松一口气了吗?
  能抽身退出了吗?
  沐宸殿里渐下的人血实在太多,太脏了。
  这个地方,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登基大典之后,长玉送陆嚣出宫。
  二人在盛京宫门前分别。
  陆嚣看长玉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有些担心,便趁着众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牵了一下她的手,笑道:“想什么呢?”
  长玉这才回神过来,朝着陆嚣一笑:“只是觉得今日有些疲乏了,一会儿回宫休息片刻就好。”
  陆嚣笑了笑,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不要再想了,如今陛下已经登基,你可是大功臣。何况今日陛下也已经下旨赐我二人定亲,等你过些时候搬去帝姬府,我们便可以常常相见了。”
  想起这个,长玉才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颜,她伸手握住陆嚣的手:“我知道。”
  陆嚣刮了一下她鼻子,“那我先出宫,咱们在宫外早日见面。”
  长玉释然微笑,点了点头:“好。”
  陆嚣翻身上马,笑道:“长玉,我在宫外等你。”
  长玉亦然笑:“我也等你。”
  陆嚣突然有些难为情起来,笑道:“怎么这话说得倒像是咱们得分开许久不能见面一样?”
  长玉笑道:“不会,我今日回去就去求陛下,让他早日赐我出宫居住。你先出宫吧。”
  陆嚣点点头:“那好,我先走了。”
  说着扣镫拍马,带着人马便从盛京宫宫门前离开。
  在宫门关闭的一刹那,长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回来,最终消失不见。
  长玉理了理袖子,回身登上马车,燕草伺候着她把车帘放下,马车便折返回了甘泉宫的方向。
  *
  马车停在了甘泉宫的门前。
  燕草搀扶着长玉下了马车,主仆二人踏进甘泉宫内。
  沿着路往长玉所居的西偏殿过去,一路上却连一个人都未曾见到。
  今日的甘泉宫当中格外安静,安静得甚至叫人有些发毛。
  燕草扶着长玉转过回廊,嘟囔道:“奇怪了,今日宫里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回头奴婢得好好训诫一番那些太监宫女,一个个的连规矩都不明白。”
  长玉抚着袖子,垂眸淡淡微笑道:“今日新帝登基,他们难免也想去前头凑个热闹,由着去吧。”走了两步,长玉却突然停了下来,朝着燕草微微笑道,“对了,燕草,我有一样东西忘记在盛京宫门那儿了,你现在过去一趟帮我取回来吧,我怕一会儿就找不着了。”
  燕草迟疑道:“您掉了东西在宫门那儿?”
  长玉笑道:“我头上的凤仙花簪子没了。”
  燕草抬头看,长玉发髻上的那根凤仙花簪子确实不见了。
  她朝着长玉拜了拜:“那奴婢现在就过去,您在宫里等我。”
  长玉微微一笑:“去吧。赶紧去。”
  燕草点了点头,便折身往着甘泉宫外的方向跑。
  可走了几步路,燕草的心里突然惶恐不安起来,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由自主地,她还是回头瞄了一眼长玉。
  长玉就站在拐角处,朝她笑了笑。
  燕草这才回过头,朝着宫外跑去。
  可就在当燕草跨出甘泉宫宫门一刹那,宫门却突然紧紧关闭上了。
  燕草一瞬反应过来,赶紧折返回去推门:“开门!开门啊!九主子!!来人!开门啊!”
  可是甘泉宫的宫门早已经被人从里面锁上,无论她怎么推就是推不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从角落里冲出来,飞快地捂住了燕草的嘴。
  燕草瞪着眼睛,膝盖下一软,双手狠狠抠着宫门,就这么倒了下去。
  *
  长玉站在甘泉宫西偏殿的殿门之外,垂眸面色沉静。
  她闭了眼睛片刻,少时睁开,才伸手轻轻把门推开。
  昔日热闹的西偏殿里如今一个人影也无,推开门一瞬间,一线光芒挤着缝隙落进殿里。
  长玉一抬眸,望见已经端坐在正堂上的薛止。
  骤然,她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轻轻笑了起来,慢慢走上前去。
  薛止坐在那里,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道:“怎么,皇妹见到朕不觉得讶异吗?”
  长玉微然一笑:“讶异?若说没有见到陛下,臣妹方才觉得讶异吧。”
  薛止笑了一声。
  长玉道:“陛下这个时候过来,有何贵干?”
  薛止一笑:“朕不过是想来私下与你说几句贴心话。”
  长玉勾起嘴角:“贴心话?”
  薛止缓缓站起身,走到长玉的跟前,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是啊,皇妹心里不是一直有些疑问吗?皇妹难道不是一直疑心安氏的死吗?”
  长玉盯着薛止的眼神一瞬凌厉了起来:“你说什么?”
  薛止抚掌轻笑:“安氏是朕杀的。当日我送给皇妹的那瓶药不是已经证明得很清楚了么?”
  长玉仰脸,瞳仁颤抖:“你不是说……”
  薛止笑起来:“皇妹一直是个聪明谨慎的人,只可惜,太容易被杀母仇恨蒙蔽双眼。皇妹,若时你能把安氏看得轻一些,那一些也就不上朕这个愚蠢的当了。不过也正是因着皇妹一碰上自己生母的事情便冲动盲目,这才叫朕有这个可乘之机啊。聪明到顶便是糊涂,愚昧到极便是聪颖。皇妹,要怪就怪你还有一丝对于生母的思念之心吧。生母是你的软肋,可是皇妹,这宫里有软肋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长玉骤然痴痴笑了一声:“郑小宛死前与我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早该明白的。”
  薛止静静盯着她,笑眼底已经弥漫杀意:“长玉妹妹,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节外生枝,做事便是要做到万全,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鉴于你也帮过为兄不少事情,为兄也不能不多心疼你一些。这段时日你便待在甘泉宫中吧,为兄会叫你走得好看一些、舒服一些。”
  长玉咬着牙,猛然抓住薛止的衣袖。
  薛止眉梢微动:“怎么,长玉妹妹还有话说?”
  长玉的肩膀在颤抖,少时,她才慢慢抬起了头来,瞧着薛止轻声道:“陆嚣。”
  薛止眉梢间笑意涌动:“妹妹,莫非你还当真是喜欢陆家那个小子?”
  长玉抓着薛止的袖子,隐忍颤抖道:“我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旁的人我求你不要动。三哥哥……就当是我这么久以为,唯一求你的一件事情。”
  薛止微笑,温柔地抚了抚长玉的额发,声音却是冷的。
  “啊,自然可以。”
  长玉的手颤抖着缓缓松开了薛止的衣袖。
  薛止越过长玉,离开前最后笑着说了一句:“长玉,若是你想活下来,也可以。我会派人暗中送你离京,薛长玉这个人从此以后就此消失,等待五年之后,你再长大一些,我再以妃子礼仪迎你回宫。当然,这五年之间,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在我的控制之内。你是个有趣儿的人,我其实倒有些舍不得你。怎么样?这段时日,你可以想清楚,等你想清楚了,派人告诉我。”
  长玉站在空荡的殿中,听完薛止的话却没有答复。
  薛止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随即转头跨出了西偏殿当中。
  长玉转过身,眼看着外头的人将西偏殿的大门紧闭,一瞬之间,殿内一片漆黑。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裳,缓缓转身过去。
  背后传来殿门落锁的声响。
  *
  锁在甘泉宫当中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日子。
  薛止拿走了殿里一切可以用来自尽的物件,怕长玉防火,连灯也不许点。
  南窗下的梨花椅是从前安氏经常坐着绣花看书的地方,这些天来,长玉在那一坐就是一整天。
  黄昏后送晚膳的人进入殿中,把一应的吃食摆在长玉身边的桌子上。
  长玉却只是坐在梨花椅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一扇紧闭的窗看。
  她头也不回,疲惫地挥了挥手道:“把东西拿走。”
  身边送饮食的宫女却突然之间跪下,带着微微的哭腔道:“主子还请用些吧,听说主子已经很多天不进餐饮了。”
  长玉听闻这道声音顿时浑身僵硬,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盯着身边的人:“你是……”
  燕草缓缓把头抬起,眼中满是泪光:“是奴婢啊。”
  长玉仓皇站了起来:“你怎么进来的!?薛止不是已经答应了我放过你们吗?是不是他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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