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动作显得十分干脆,半点不拖泥带水。
唐琛意外地发现,当目光不再明晰以后,嗅觉的确会变得尤其敏锐。甚至,他还能清楚地闻见蒋琬琰身周散发而出的气息,清香入脾,勾人心魄。
蒋琬琰便是这般女子,至纯至欲。
两种极端又互相矛盾的特性,在她身上达到完美的融合,最终铸成这般难得一见的尤物。
唐琛心下微动,却不知此时的蒋琬琰,眼瞧着自己以锦绫蒙住双眼,脑海中同样是浮想联翩。
其实,她的夫君生得颇为俊美,只不过那双点漆般幽黑的眼瞳,平日里显得过分凌厉且凶悍,倒令人忽略了这张秀气精致的脸孔。
好看到让她忍不住想留下自己的唇印,以示占有。
相比于唐琛方才充满风度的举措,蒋琬琰则表现出几分小小的恶劣。她刻意挥动着长长的广袖,令其飘飞至唐琛面前,却又在他将要触及时迅速收拢衣袖。
这般几度来回,俨然是存心戏耍着他。
唐琛耳闻女子银铃般的笑语,在空旷的宫苑内不断回荡着。一声声敲击在四周红墙,同时也敲打在他的心间。
至于仅隔一扇门,把守在屋外的张汜清,听见里头的动静竟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虚汗。
若说起皇后娘娘最大的本事,从来不在于胆敢戏弄天王老子这点。而是她能让脾气易怒,向来不懂耐心为何物的陛下,心甘情愿地任她摆弄,甚至还感到龙心甚悦。
思及此,张汜清不禁由衷地敬佩起来。皇后娘娘说不准还真是凤星临世??,才能有这般造化。
蒋琬琰自是一点儿也不清楚,旁人对于她是何想法。
说白了,她压根没有任何特殊的本领,这些所有不一般的待遇全都是源于唐琛给予她的那份真心。
她很知足,早已别无所求。
包括到现在,唐琛仍旧有意识地让着她。否则单凭他长年习武的经历,即使缺少双眼的辅助,仍旧能够依据细小的声响以及气味等线索,辨别出蒋琬琰所在的位置。
因此,唐琛之所以与她周旋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过是陪着自己胡闹罢了。
直到蒋琬琰嘴里开始溢出低微的喘息声,唐琛才主动终止了这场游戏。此时她已是浑身疲软,不得不无力往前倾,愈显柔弱地倒在他怀里。“陛下弄得臣妾好累。”
唐琛早已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地听进这类语带双关的字句,只用结实的臂力支撑住她的重量,道:“你这小妖精,还真敢说。”
蒋琬琰闻言,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反倒继续面不红,气不喘地说道:“臣妾可有说错什么吗?经过方才这一番的闹腾,夜里恐怕没多余的精神再翻来倒去的了。 ”
唐琛对此不置可否,却转而说道:“刚巧朕今日也有一件事儿,打算与你商量,不如今晚便单纯聊几句吧。”
“与我?”蒋琬琰的语气里,不难察觉出些许诧异。
这些年唐琛对自己可谓知无不言,话语间毫无保留。饶是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会拣几件紧要的说给她听,但是却鲜少像这般严肃。
因此,蒋琬琰不由得又一遍低声询问道:“陛下有烦心事?”
“你无需紧张,并非十分紧迫的事儿。”说罢,唐琛便伸出修长手指,缠绕着一缕垂到她胸前的发丝。
随即,像丝绸般的柔腻感顿时纠缠住整只指头。既绵滑又柔顺,令他把玩的兴致越发高涨。
直待好半晌,才终于停手说道:“朕是忽然回想起,你今儿个下午提到咱们禹哥儿,可能对郁家小姐暗生情愫一事。”
蒋琬琰只觉由头顶传来的男声温柔缱绻,可道出口的话语却无比犀利,似暗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刃。
“找个时间,你亲自和郁氏夫人会面,试探看看她对此是否知情。”他语调冷然,似笑非笑地说道:“倘若是个心思不纯的,便趁着禹哥儿情根尚未深种前,早早了断为好。”
蒋琬琰闻言,顿觉周遭的气压骤然降低不少,有点儿沉闷。
她虽不会像旁人那般畏惧唐琛,以至于全身哆嗦的地步。但却不代表,她能接受并习惯这样沉重压抑的氛围。
蒋琬琰不自觉将脖颈向后缩,手脚亦有些微僵住。
这一连串动作,自然是极其隐晦。可紧紧拥抱住她的唐琛,却仍旧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
他连忙收敛住无意间流露出的冷意,转而恢复了往常的温润气派,问道:“吓着你了,嗯?”
“臣妾何至于这般娇气,区区几句话便能吓到。”蒋琬琰嘴上反驳着,语气却是百般娇媚,显得毫无说服力。
唐琛听后果然忍不住沉声笑开,嗓音浑厚而低醇。“即使把整座皇宫翻过来,都找不到比你更娇气的,还敢不承认?”
蒋琬琰这回貌似真跟他杠上,执意逼问道:“臣妾究竟哪里娇气,陛下不妨讲清楚道明白。否则没凭没据的,说了也等于白说。”
唐琛压根搞不清楚,自家媳妇为何好端端地闹起小脾气来,只得顺着问题回答道:“晏晏,你还记得么?咱们尚在东宫的那年,夏季格外炎热炙人。你因为贪凉,命侍婢搬来大量的冰山摆在芙蓉殿四周围,结果居然在大热天时染上风寒。”
他语气微顿,继而说道:“太医嘱咐不得再吹风受凉,此后你夜里愈加燥热难眠。朕实在看不下去,只好亲自起身替你扇风,折腾得连续好几日都无法睡一个好觉。 ”
蒋琬琰当时多半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甚理智,对于此事竟然没有留下多少的印象。
她只隐约记得那几日,唐琛几乎未曾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看,反倒时时都板着一张脸孔,看得她是烦上加烦。
眼瞅着她在面前愣愣地出神,唐琛只当作是这个例子举得不够精准,便道:“你若还想听,这类似的事件,朕可以说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
蒋琬琰越听越糊涂,不由有些狐疑地眯起双眼,问道:“不瞒陛下,其实臣妾内心一直存着这个疑问——”
“您喜欢臣妾,可是从仍在东宫的那会儿开始?”
话音落地,她当即目睹了唐琛面上的神情变得愈渐古怪,像是不解,又像是迷惑。
敢情他付出的那些心血,蒋琬琰是半点都没感受到?
这显然不可能。
况且她的语气,根本没有丝毫疑问的意味,仿佛明知故问一般。
思及此,唐琛忍不住反问道:“这道问题的答案,你自个儿还不够清楚么,难道还需要朕亲口回答?”
蒋琬琰当然明白他对自己的情意深重,可是……
“那么陛下当时为何不试着向臣妾坦白呢?你看,你从来都不说喜爱臣妾。 ”
唐琛沉吟片刻,接着重重叹了口气,臂间一用力便将她带进了怀中。紧紧的,深深的,仿佛要将蒋琬琰的纤细脆弱的身躯全都碾碎,再揉进骨血里。
“我对你,何止是普通的喜爱。是喜欢起来,连我自己都会怕的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陛下当年还是个小傲娇,没有现在闷骚(喝茶.jpg)
接着写点傲娇太子的宠妻单相思小故事
第54章 郎情妾意(1)
那年东宫, 杏雨梨云。
蒋琬琰斜倚在贵妃榻上,小口小口地饮着冰镇果酿。
时下京郊正盛产果子,以此制成冰碗不仅香气四溢, 且入口浓郁, 最是清凉解渴。
如今夏季虽然仍未到来, 但连日气温已经逐渐攀高, 东宫更提前开启冰库,供主子们取用。
唐琛确实处事严厉, 但在吃穿用度上从不亏待,因此蒋琬琰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然而,琇莹的心态显然不这么轻松。
眼瞧着前阵子几乎日日驾临的太子殿下,最近却只是隔三差五地传召自家娘娘过去侍奉,且每回皆不留宿, 可不像极了失宠的前兆么?
偏生娘娘自身仍旧是半点不上心的样子,令她看得愈加心慌, 不由劝说道:“奴婢听闻百鸟园里的孔雀,近日齐齐开屏,那画面不知有多壮观。娘娘若是喜欢,不如邀请殿下一同前往欣赏?”
蒋琬琰的确有几分兴趣, 但百鸟园已是皇帝后宫的范畴, 饶是她品阶不低,也实在疲于应付宫里那些心思各异的美人。
如同琇莹所言,假使有唐琛这尊祖宗陪同,出入宫闱自然是会方便许多, 可是——到时候, 她光是忙着伺候这位冷面太子爷,只怕都累得身心俱疲, 哪里还有赏景的兴致。
思及此,蒋琬琰不禁摆了摆手说道:“殿下政务繁忙,莫要再拿这些琐事打扰他。”
她尾音尚未落地,一道深沉的男声顿起,凛冽犹如降霜的冬晨。“爱妃倒是懂得体恤孤。”
唐琛向来注重礼节,罕有这般悄无声息走进来的时候,难免把蒋琬琰惊得愣了愣,连问安都慢上半拍,才道:“妾身见过殿下。”
眼见她明显拘束的模样,唐琛难掩烦闷地皱起眉头,说道:“你若是嫌与人打交道麻烦,孤吩咐饲养太监闭园一日,供你独自观赏便是。”
蒋琬琰未曾想过,他竟将自己的心思拿捏得这般准确,暗道其不愧为当朝太子,眸光果真是洞若观火。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更为谨慎地说道:“妾身知道,殿下不喜旁人拂了您的好意,可……妾身着实不敢恃宠而骄,还望殿下能够谅解。”
一国太子爷为着宠幸新得的美人儿,把皇帝老爹的小老婆统统挡在门外,偌大的百鸟园仅供她独自观赏。这种荒诞事情,若是传入民间,蒋琬琰真不敢想像京中百姓该如何非议自己。
她即便是向天借胆,也断断不敢答应。
唐琛今晨处理完河北旱灾的事情,直到这会儿心情仍未转好。
他原先想着待见到蒋琬琰以后,自身低落的情绪或许能有所缓和。可谁知,居然还得听她念叨这些繁冗的礼数,心绪不由越发翻腾上涌。
刹那间,唐琛忽地伸手攫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咬牙地说道:“孤觉得有必要和你把话讲清楚。”
“首先,除却你以外,从来没有谁敢拂了孤的意思。其次,你不是旁人,而是——”唐琛停顿半晌,薄唇倏地抿紧,似乎在隐忍着某种晦暗不明的情愫。
良久,他才终于从齿缝间挤出暗哑的声音,道:“而是孤的女人。”
说罢,他像是不愿听见她的回应一般,当即撩衣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蒋琬琰愣怔许久,甚至忘记自己应该送他出门,只眼睁睁地看着唐琛快步离开。
当然,真正令她感到诧异的,并非唐琛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反倒是当时他浑身控制不住,进而散发出来的情意。
浓烈又炙热,似欲将她整个人全给淹没。
至此,蒋琬琰却不敢再想下去,只得不断说服自己,唐琛说得确实没错。她既已为皇家玉牒上记载的太子良娣,那于情于理都该是他的女人。
待想明了其中道理以后,蒋琬琰正欲懈下心防,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的方几上,不知何时赫然躺了串佛珠手环。
上头兼以黄褐色的沉香木珠,与红珊瑚朝珠精制而成,木质温润。随身配戴得久了,甚至沾染上些许主人的体温,变得越发和暖。
这恰恰是唐琛平时从不离手的手钏。
蒋琬琰顿时叹出一口气来。
换作平时,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交由侍女代为转达。可两人偏偏刚经历过那般尴尬的情景,这时她若是不亲自送过去,唐琛指不定还要怎么误会。
思来想去半天,也寻不出更好的法子,于是蒋琬琰只好自己走这一趟。
东宫书房建置在北方,与女眷所居住的后殿相隔颇远。况且唐琛作为太子,房里存摆着不少攸关国家利益与安危的机密文档,平时压根儿不让闲杂人等入内。
过去前任太子妃蔡芳珩,几度尝试硬闯,皆被尽职尽责的侍卫阻挡在数米之外,连他的人影也见不着。
蒋琬琰当然不至于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能成为那个例外。她只打算把物品交至张汜清手中,便转身离开。
结果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偏离了她所设想的计画。
门前并排站着的两列守卫,皆宛如摆设般。非但没有丝毫动身拦阻她的意思,甚至还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道:“臣参见良娣娘娘,娘娘长乐万福。”
蒋琬琰虽觉奇怪,仍颔颔首表示受礼。
她在惊愕中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却见张汜清主动迎上前来,满脸带笑地说道:“奴才接驾来迟,娘娘快请进吧。”
“张公公且慢。”
蒋琬琰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这,难道不需要事先向殿下通报么?”
张汜清闻言,连忙笑着解释道:“殿下早有吩咐,若是见到良娣娘娘前来,径直迎入正殿即可。”
蒋琬琰只当作他是知晓自己会过来归还手串,方才特意下了这道命令,根本没有在此事儿上多心,即随口应声道:“那便有劳公公带路了。”
伴随脚步声的靠近,唐琛只觉有股异于庸俗脂粉气的芳香,逐渐弥漫进门内。他不禁连连吸了几口气,令那怡人的清香充斥于鼻腔里,继而提振起几分精神来。
等到步伐声响在面前戛然而止,他却没有仰起头,反倒仅是微微撩起眼皮一瞥,强装镇定地问:“你找孤有事?”
乍一听见这话,蒋琬琰登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言下之意,显然压根儿没发现佛珠遗落的事情,那么准许她自由出入书房的旨意,又是在何时,为了什么缘故而下?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随时能够见着他,这么简单的理由吧。
眼看蒋琬琰的思绪即将越飘越远,唐琛忍不住伸出细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以唤回她的神思。“蒋氏,你大老远跑到孤这里,难不成是为了发呆么?”
这寻衅的口气,这讽刺的话语。
只怕没有谁能够在听完以后,还对眼前的男人怀揣着任何一丁点的非分之想。
蒋琬琰硬生生掐灭掉那些可笑的臆测,随即恢复成寻常的模样,道:“回殿下的话,妾身是特地前来归还这串佛珠手环的。”
唐琛听后,神色略显古怪地看向她,口中亦不由疑问道:“区区一串手环,值得你走这么远的路程?何不差遣婢女送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