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见状,气得瞬间撇过头去,冷哼一声。
但转眼间,他又实在觉得帝王的威严不容蔑视,便沉了沉声道:“蒋氏,朕让你滚过来。”
蒋琬琰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仍旧把他的威胁当作耳边风,置若未闻。
她倒不打算作的太过分,只是有些好奇唐琛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能使。
然而,蒋琬琰却迟迟没有等到他下句话。
正当她以为自己遭到了冷处理的时候,垂落在面前的帘子却突然被人粗暴地撕裂开来。
——撕开,而非挑开。
蒋琬琰虽然即时捂上了嘴,却止不住低呼声从唇间溢出。极媚的一声,比任何外物更能撩拨男人的心弦。
唐琛把人拦腰抱起,才发觉她简直轻的不像话,掂了掂,索性往肩上一扛。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蒋琬琰连连挣扎,“陛下!”
为着维持姿势的平衡,唐琛将大手紧紧按住她的娇躯。但随即,他便领略过来自己掌心下方所覆盖的两团柔软,正是蒋琬琰的小臀。
唐琛手一僵,继而阔步走向案前。直到把蒋琬琰安稳地放在龙椅上,都不敢再有妄动,深怕触碰到她的私密地带。
时下的礼教颇为森严,蒋琬琰在坐上龙椅的刹那,心里蓦然一震,手脚不自觉蜷着。但随即,她的目光却被平铺在面前的那张宣纸给吸引住。
上头的字迹,显然出自唐琛之笔。
但却并非他平时批阅公文时,那种仿佛被框架住的正体字。反倒矫若游龙,像是欲腾空飞去之势。
偌大的纸张上只有寥寥二字,写着——晏晏。
蒋琬琰怔了怔,方才她隔着层帘子,都能隐隐感受到君臣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结果,唐琛面对老练的摄政王,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写这些! ?
唐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自己打发时间写的字儿。
他眼神微滞,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只得随手捡起那张白纸,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扔掉。
“朕不过是想练练字,没别的意思。”
蒋琬琰听后,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臣妾明白,陛下绝对不是因为时刻念着臣妾而写的。”
唐琛:“……”
他正想再说,蒋琬琰却匆匆转开话题,道:“乍听起来,摄政王所提的条件,还挺诱人的?”
闻言,唐琛那双鹰似的利眸里,乍现一道精光。但他紧接着,又重新把棱角都藏好掖好,只露出平常那面。
蒋琬琰这话问得,既没有表露自身的态度,又隐约打探着他的想法,进可攻退可守,着实巧妙。
唐琛并不讳言,直说道:“坦白告诉你,也无妨。”
“朕眼里确实容不下沙,但公孙弘毅并非是那粒沙子。”
“相较于隐身在暗处的小人,朕宁可他继续待在这摄政王的位置。”
蒋琬琰听得愣神,却见面前的男人嘴角噙笑,忽然弯身凑近她,压低音量说道:“晏晏,你可知道当年先帝是如何评价朕的?”
他顿上一顿,继而又道:“眼光精准,看事犀利,任何人在朕的面前都仿佛赤着身,跟不穿衣服似的。”
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地往下看。
然而,视线才移到蒋琬琰深邃的锁骨处,唐琛便堪堪顿住了,再没有向下探索。反倒是向后一退,与蒋琬琰拉开了些距离,“朕还有要事待处理,你先回吧。”
蒋琬琰状似恭顺地应了声“是”,便轻移莲步,往殿门口行去。
唐琛这几日总觉得口干舌燥,是真的上火。
刚端起茶碗,正准备饮几口茶的时候,便见那人倏然回眸,冲他一笑,“今儿个天气炎热,臣妾一会先让小厨房备些清凉解暑的甜汤,待陛下一来便可立即享用。 ”
她难得主动。即便只是微掀着唇,扬起极小的弧度,唐琛都觉得喉咙隐隐有灼热感,不禁仰头将杯里的凉茶喝了个一滴不剩。
……
帝后的寝宫分别建置在街头与街尾,两相对望着。
蒋琬琰乘着轿辇款款而行,半途中却忽然遭人拦下。她探出头,待看清楚来人的长相以后,略皱了下眉。
正当此时,琇莹已经上前几步询问道:“淳意姑姑素来稳重,少有这般唐突的时候,莫不是太后娘娘有要事相托?”
这句话,明里暗里都是指责。
宫女见到皇后凤鸾不回避已是大不敬,哪里还有像这样上前阻挡的道理,简直欺人太甚!
郭淳意身居五品尚宫,品级高于不少正经主子。
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这会子面对年少的小皇后倒也不示弱。
“劳烦皇后随奴婢走一趟,太后娘娘有请。”
蒋琬琰迟疑半晌,不知怎的竟生起几许反抗之心,便道:“本宫晚些还需侍奉陛下,有什么事儿不如等明日再议吧。”
郭淳意愣了愣,随即嘴角一勾,扬起嘲讽的弧度,“皇后娘娘贵人事多,想必太后也能谅解。”
她语气微顿,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待傍晚,奴婢直接将册妃懿旨送至凤栖宫。娘娘只需盖个印,应当不至于耗费多少时间。”
蒋琬琰如春葱般的玉指气得直发抖,声音也不自觉拔高几分,“册妃这等大事岂可自作主张,不尊陛下的心意?”
闻言,郭淳意哂笑一声,“娘娘大可亲自探问陛下的意见,说起来……”
“听闻皇后娘娘的兄长有意参加今年的武举,奴婢在此预先恭祝公子高中状元。”
话锋转得突兀,蒋琬琰难免怔忡片刻。
待回过神来,她禁不住冷哼,拿对方家人的前程当作要胁的筹码?这阴狠的手段,倒真像是钱太后的作派。
蒋家人丁单薄,到了这代更是仅剩两子一女。
而蒋琬琰作为自幼受尽父兄宠爱的小女儿,一向把亲情看得比任何都重。
郭淳意自认为捏准了蒋琬琰的七寸,足以迫使她退让,不曾想却是起了反效果。
蒋琬琰柳眉倒竖,杏眸中流转出腾腾的怒气。她径直转头,向负责抬轿的宦官吩咐道:“起轿。”
话落,她狠狠地瞪了眼仍旧呆站在原地的郭淳意,再度开口道:“再有挡路者,不论何人,杖责二十!”
郭淳意仗势已久,拎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仆,可那些宦官们脑袋却清醒的很。齐声应了是,便绕开她继续前行。
琇莹从旁看着,竟憋不住笑出声来,“娘娘今日好生威风。”
蒋琬琰听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就觉得威风?真正威风的,还在后头呢。”
她蒋家女儿,从来不是可任人搓揉的软柿子。
过去因着蒋氏一门是新晋权贵,家底不足,人脉也窄。蒋琬琰不愿给父兄多加树立敌人,这才平白受了许多的冤枉气。
然而,面对钱太后这般恶毒的妇人,若是退一寸,她便进一尺,简直是没完没了。
蒋琬琰这头刚下定决心,不再忍让,那头的唐琛却陷入了漫长的思索。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书的页角,久久才翻上一面,显然并没有集聚精神。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依稀可见有道人影耸着肩,蜷着背,跪在一片阴影下。看不清样貌,只知她的身量比寻常女子略高。
“依陛下看,奴婢可需要暗中处置了郭尚宫?”
闻言,唐琛仅是漫不经心地答道:“随意吧。”
他现在压根分不出心来关注那姓郭的是死是活,相反的,他体内每个细胞都在为蒋琬琰的态度纠结着。
是吃醋了?还是感到憋屈?
唐琛越往深处想,越觉得歇不住脚,只想着听她亲口诉说才好。
眼看时辰尚早,他却阖上书卷起身,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往凤栖宫踏去。
蒋琬琰刚一回宫,就唤婢女取来纸墨笔砚,遣了伺候的人,独身一人在案前俯首。
红烛烧得劈啪作响,她全副心神都投入在手边的事,压根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动静。
费了两刻钟,蒋琬琰好不容易把那本标有记号的秀女名册誊写一遍。正准备将书信加封时,突然有双大手越过她的头顶,直接劫走那张信纸。
她慌忙伸手去抢,可唐琛却转身把那封信高举过头,悬在她碰触不及的高度。
他仰着下巴,将写有字迹的那面朝下一翻,口中念念有词道:“大理寺卿杜茂生之女杜芷嫣,顺天府府尹韦子庠之女韦芳琳,翰林院侍读谢和安之女谢欣颖… …”
唐琛的视线早已扫视到整页的底部,并将那些个人名都在心底默读数遍。但嘴上却是故意逗弄着她,把语速放得极缓,极慢。
蒋琬琰往上一蹦,重心因为双脚倏然离地而有些不稳。紧接着,她上身歪斜,径直向前栽倒。
唐琛这下哪里还有闲功夫去管旁的,松开手中的物什,下臂紧揽住她细软的腰肢。可谁知,蒋琬琰窝在他的怀中竟不羞不臊的,只顾伸手去捞那张薄纸。
她这副态度,惹得唐琛是浑身不痛快,忍不住低声轻斥道:“没心没肺。”
“嗯?”
蒋琬琰对他这把无名火感到疑惑,刚想出声询问,却听见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
从那半大不小的缝隙,门外的琇莹只能依稀瞧见两道身影交叠着,不禁咽住话,红了脸,慌忙伸手去关门。
可这时唐琛已经放下蒋琬琰,脸色铁青地扳开门,向外走去。
蒋琬琰尾随在后,眼看帝王满脸不豫之色,只觉得情况似乎、有点儿、不太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亲妈写得捉急,琛琛你在干什么! ?快上啊啊啊啊啊
第6章 嗜甜
唐琛仔细想想,蒋琬琰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只不过是在两人不经意间相拥时,神色如常,情绪平淡且毫无悸动……
可他偏想让她与自己共沉沦。
唐琛呷了茶,又连连深吸几口气,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他抬了抬眼皮,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此时,她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搁在筷枕上的象箸,拨来弄去,却不敢发出过大的声响。
唐琛不禁失笑,“饿么?那传膳吧。”
凤栖宫内自有小厨房,且里头的厨子尤其擅长水晶蒸饺这道点心。饺皮白如雪,剔透晶莹,隐约可见整尾虾子制成的内馅,入口清爽,又带着鲜味儿。
蒋琬琰喜欢,因此唐琛每每过来也会多尝几口。
一来二往间,这道水晶蒸饺逐渐变成帝后餐桌上必备的点心。
然而,当二等宫女袭香将仍冒着热气的水晶蒸饺摆上桌时,唐琛突然眼尖的发现,她挽起的鬓发间晃动着两朵珠花。小巧玲珑,似乎还有点儿眼熟。
他扭过头,看其余三名宫女亦配戴着相同的头饰,顿了半晌,火气竟蹭蹭地往上冒。
“蒋氏!”
唐琛敛起了眉,径直伸手摘下她耳畔那朵珠花。他动作强硬,任凭细针刮过袭香柔软的耳垂,绽出血色的花。
袭香心下惶恐,猛然跪倒在地,口中仍不忘阵阵求饶。
屋里侍者众多,唐琛却不顾忌脸面规矩,冲着蒋琬琰发了顿火,“这东西,可不是朕前些时日赏赐予你的?”
蒋琬琰何曾见过他这般凶恶的模样,只觉有股戾气扑面而来,抵都抵不住。
她局促地站起身来,却不敢抬眸看他,脑袋耷拉着,声音又细又小,“是,当时臣妾想着库房里尚有许多,便……便打赏了下人。”
唐琛听后怒气更盛,不禁沉声逼问道:“御赐之物,你倒是随随便便地给了旁人?”
蒋琬琰遭不住责问,只好把头垂得越发低,眉眼间尽是委屈。
她实在想不明白唐琛发什么神经,一缗钱一盒的珠花,值得动这么大的脾气,她赔还不行吗?
蒋琬琰一眨眼,大颗泪珠便沿着她脸颊的两侧滚下,摔落在地,碎成点点水花。
就在她泪水夺眶而出的刹那,唐琛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揪住似地,一阵抽痛。
他缓了口气,面色重新冷凝,“从今往后,朕不想再见到类似的事情发生。”
“轻至珠花,重至凤印,但凡是朕给予你的,便只能是你的,其他人连觊觎的资格都没有。 ”
他的声音严酷冷峻,但与其说是训斥,反倒更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占有欲,霸道,而偏执。
闻言,蒋琬琰心中对唐琛的反常已经猜到了七、八成。而本该一掠即逝的回忆,也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仍记得那日,身着冕服的唐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亲自将凤印交至她手中。蒋琬琰手心渗汗,刚一接过那枚玉印时就险些滑落,幸亏唐琛及时用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蒋琬琰深知自己差点儿闯下大祸,皙白的肩膀瑟缩着,却听见唐琛压低了声,“凤印太重,你可要拿稳。”
唐琛的确是气蒋琬琰,气得极狠。
不管名份权势,或者宠爱,他把作为帝王能给予的都给得毫无保留,偏生她还是不肯依赖自己。
若非当着众人的面前,唐琛几欲脱口问出,“母后为难你,你不会同朕说么”,但仅存的理性,终究逼得他把这话生生咽下了肚。
唐琛的用心不难理解,但……为什么要这么凶啊?
蒋琬琰慢慢抬起头,双眸湿漉漉地,氤氲着迷离的水雾,“臣妾明白。”
唐琛见状,怒意随即消散大半,不由轻摆着手道:“都下去吧,朕想和皇后安静地吃顿饭。”
他话音一落,屋里的侍婢连忙应声退了出去,个个脚步匆促。
唐琛的目光在那些女婢仓皇的背影上一扫而过,接着嘴角微扯了下,忍不住溢出声轻哼。
他的好母后,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布置在各宫的眼线早已是密密层层,无法根除。但有人上赶着去通风报信也好,省得他亲自表态。
“晏晏。”
唐琛低眉唤了声,正欲拿银筷替她夹菜,却久久没有等到蒋琬琰的回应。他不禁搁下碗筷,再度开口喊道:“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