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易衡，孟子建就没见过他不擅长的方向。
可惜他另有师承，不能做李十万的徒弟，李十万看到他就酸。
而易衡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所以他不来是早有默契的事情。
凌霄：“……”这么吊的吗？
过了好几分钟，才走进来一个空着手的瘦小老头，他身后跟着一个抱着画夹，拿着老式保温杯的漂亮女生，扎着马尾，脸色严肃。
老头走上讲台，往椅子上一靠，脑袋一耷拉，眼睛一闭，就不说话了。
凌霄：……这不会是老师吧？
那个女生反而站到讲台正中央，把保温杯找个安全的位置放好，画夹固定，才不紧不慢的说：“大家花二十分钟，写一幅自己最擅长的字。”
孟子建见凌霄疑惑，凑过来跟她解释：“这是高二学姐，宋飞琼。”
说起宋飞琼来，孟子建不由眉飞色舞：“她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文艺部部长，还跳过级，高二年级第一，校庆的主持人！”
凌霄：“头衔好多。”
“那可不？她特别有才华，字也写得好，拿过很多奖，不然李十万那种人，会选她做助手吗？听说李十万有意向收她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原来这个瘦老头姓李，是一个非常牛逼的书法家。
孟子建之所以叫他李十万，是因为他自己说，他一个字就值十万，并且别人求他写他还不一定写。
问道能请到他，还是因为他和校长有私交，但也没有少花钱。
可即使是老友的学校，李十万也非常彻底的贯彻了他“一字十万”的准则，来问道教学三年，写过的字不超过十个，上课都是让助手帮忙。[なつめ獨]
要成为他的助手也不容易，他这三年换了两个助理，都是学校最优秀的书法天才，宋飞琼也是在今年高三生毕业之后，才拿到这个助理资格的，上任还没几天呢。
不过别看李十万自己好像很懒散的样子，就以为他好相处了。
事实上，他对待同学非常严格，如果同学们字写不好，他就会嫌大家浪费他的睡觉时间，破口大骂。
惹得学校人神共怨，同学们对他风评极差。
不过他的眼光确实毒辣精准，即使一个字也不肯写，就靠那三寸不烂毒舌，同学们也只得捏着鼻子上他的课。
凌霄立即想到了一件事：“那会让老师尴尬的易衡字值多少钱？”
孟子建：“……”
他翻了个白眼：“易衡需要卖字？那得是世界末日了吧。”
***
宋飞琼非常认真的履行着老师的责任：“开始写吧，别浪费时间。”
凌霄端正坐好，开始铺纸，拿笔。
孟子建压低声音问：“你没问题吧？不行我帮你写，我左手也能写，虽然不如右手写得好看，但是如果你是刚入门的话……”
凌霄觉得……孟子建似乎总有些迷之自信，不过他这种傻乎乎的担心还有点可爱，估计是听了什么奇怪的传言吧。
“我自己可以。”她看了一眼孟子建，抬起笔，沾了孟子建磨好的墨，开始写字。
孟子建：“……”你写就写吧，自己磨墨不会吗？
凌霄：“读书那么辛苦，就让我偷一下懒呗。”
孟子建：？？？就你读书吗？
宋飞琼突然提声斥道：“别交头接耳！”
凌霄一抬头，发现宋飞琼正瞪着她和孟子建。
……明明教室里面磨墨的磨墨，说话的说话，还有一个人洗砚台的时候把砚台打翻了，砰砰直响，怎么非要逮着她和孟子建骂。
倒霉的被抓了典型，凌霄摸了摸鼻子，不再跟孟子建吵闹，打开自己的墨汁，倒出一点在砚台里，沉下心开始写字。
“什么味道？这么臭。”宋飞琼立即捂着鼻子，大惊小怪道。
她的眼神落到凌霄的桌子上：“你居然还用墨汁？难怪这么臭。”
凌霄搞不清楚她干嘛老针对自己，不耐烦了：“哪有什么味道啊？孟子建，你问到没？”
因为搬到赵家才几天，赵妈妈又每天都追着她要给她添置东西，搞得凌霄把砚台弄忘了，临时在学校超市买的墨汁。
讲真，墨汁放久了是容易发臭，没有磨的墨好用，但是也不至于一倒出来就臭得她宋飞琼站在两米外都能闻到吧。
孟子建摇头。
宋飞琼沉下脸：“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不知道这样会影响同学吗？”
“再说……”她轻飘飘的扫一眼凌霄的脸，唇边噙着一丝嘲讽，“用墨汁能写出什么好字？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来给我磨墨啊，说那么废话多不影响同学啊？”凌霄直接怼了回去。
“你——”宋飞琼在学校里众人追捧，又跟老师关系好，还没见过敢这么跟她说话的，她收起笑容，冷冰冰道：“到时候影响课堂评分别怪我没提醒你。”
“哦，谢谢你好意。”凌霄随口道，“大家都知道是你在打分嘛，不要威胁我。”
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
宋飞琼在学校人气很高，不过她给李老师做助理，李十万拉仇恨的能力很明显盖过了她的魅力，学书法的同学都恨屋及屋，对她也看不惯，看见她吃瘪，可不很开心。
“呵。”宋飞琼勾唇笑了一下，冷冷道，“你也别想栽赃我，你要是水平够，就像易衡一样，直接找李老师申请考试，拿了学分就走，还需要我特意给你打低分吗？”
她可是听夏明珍说过，她这个从农村来的假姐妹心机深沉，可再怎么心机深沉，那也是农村来的，来的时候身无长物，就带了一个破碗。
今日一见，她写字都不磨墨的，简直粗鄙异常，这种人怎么可能把书法写好？
这好像也是一个好办法耶。
凌霄心里一动，一边写字一边琢磨，顺便分心回了一句：“不会就好。”
宋飞琼站在原地冷冷的凝视她一会，也冷哼一声，远远走开。
二十分钟过去了。
宋飞琼走到李老师面前，用书拍了他肩膀一下：“老师。”
李十万猛一抬头，又慢慢低下，眼睛也重新眯了回去，过了半分钟，才揉了揉眼，不耐烦道：“什么事？”
“同学们都写好了。”
李十万不耐道：“你的水平够教这些一年级生了，干嘛喊我？”
宋飞琼犹犹豫豫：“打扰老师了，可是有同学对我的助理资格表示了质疑，我……”
“谁啊？孟子建？让他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李十万拿起自己的保温杯，缓缓喝了一口水，发出“喝——”的声音。
宋飞琼道：“不是他。”
“那是谁？”李十万一下站起来，把保温杯重重一放，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稀稀落落的牙齿：“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打扰我睡觉的。”
***
班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在凌霄身上。
在无声无息之间，讯号不停的攒动着，各个小群都热闹极了。
“宋飞琼这一招真狠啊，凌霄这下完蛋了！”
“好好地一个美人，为什么做了李十万的走狗呢！”
“我觉得没有问题，长得漂亮做什么都是对的。”
“再说她字确实写得好，还拿过奖，教我们确实没啥问题，凌霄没事干嘛要招惹她。”
“凌霄可是全部课都选了的人，她未必不行吧？”
“孟子建字写得可以了吧，李十万都看不上眼的。”
“除非她写一笔天仙字，易衡那样的，不然就凭她打断了李十万睡觉这点，她今天就得倒霉。”
“感觉她要重修了，李十万这期肯定不会给她过的。”
“李十万就是不讲道理啊！”
不讲理的李十万却不觉得自己不讲理，他目光落在凌霄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宋飞琼，上来！写给他们看，让他们看看你有没有资格。”
宋飞琼顿时心里一喜。
老实说，她给李十万做助理也十多天了，李十万还从来没有指点过她。
而她之所以要给李十万做助理，当然不是图他不洗澡，图他暴脾气，而是因为李十万手上有个国家级书法大赛的推荐名额，如果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就相当于直接保送决赛……
宋飞琼按捺住心里的热意，面带微笑，缓步走到台前，借磨墨的时候平复了一下心情，抬笔开始写字。
她写了三幅。
第一幅是楷书，用欧体写了《心经》的第一段。
第二幅是行书，写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只有一句：“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第三幅是草书，是张旭的《终年帖》，也只写了一句：“所游悉，谁同过还复，共集散耳。”
写这几幅字是她精心思考过的，在她这个年纪，能通晓各种字体，还能写出这样的水平的，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想必李十万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虽然字很少，但是宋飞琼落笔非常慢，一笔一划都务求完美。
她写字的时候，李十万并没有看她，背着手，走到凌霄面前，目光一落到她桌上，就皱起了眉：“你这是什么墨？”
“这墨写的字能看吗？”他不满的嚷嚷道，“行了，你去台上去写，用我的墨！”
凌霄：……
虽然都是一脉相承的嫌弃，但是李十万好歹愿意让自己用他的墨，凌霄没说什么，依言走上讲台。
反正书法课就是练字，多写几幅也无所谓。
她身后，李十万在翻看她桌上的纸上：“怎么写这么多？不会都是鬼画符——”
突然声音顿住，接着李十万的嗓子都破了音：“天下第一小楷，灵飞经？！”
他猛地把那张写着《灵飞经》的宣纸高高举起，眼里全是狂热。
“说实话，你自己写的？”
“一半一半吧。”凌霄老实答道。
“我不跟你皮。”李十万冷笑一声，展开了第二张宣纸，表情愈发凝重。
说实话你又不信……
“快雪时晴贴？”
快雪时晴贴和兰亭序都是王羲之的作品，兰亭序的艺术价值更高，但是快雪时晴贴更加炫技，被乾隆皇帝夸过“神乎技矣”。
此贴以羲之顿首行草开头，其中或行或楷，在笔法上变化多端，却又无一笔掉以轻心。
二十八个字，十二三种神韵，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
要临摹此贴，非有深厚苦功不可。
李十万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留恋不舍，终于把这张宣纸轻轻放下，展开了最后一章宣纸，表情肃然。
“《终年贴》！”
他看着该贴，良久都没有说话。
同学们还没见过李十万这副傻样，纷纷伸头来看：“凌霄到底写了啥，把李十万看傻了？”
然后他们也都露出了李十万同款表情。
“卧槽，这是凌霄写的？她还是人吗？”
“如果李十万的字值十万，凌霄的字少说也值四五万了吧。”
“太打击人了。”
此时，宋飞琼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她写的时候全神贯注，没有察觉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待墨迹稍干，她把画板竖起，旋转过来，把字展示给台下看，毛笔搭在砚台上，抬起头来，看向李十万，提声喊道：“老师，我写完了。”
李十万正痴痴地看着凌霄那副《终年贴》，连同学们的议论都没听到，此刻被宋飞琼打断，不耐烦的回头一看，正看到她写的那副《终年贴》，顿时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斥道：“谁让你在台上写字的，丢人现眼，还不快下来！”
宋飞琼：？？？
“哈哈哈哈哈，要是凌霄不写字，我还没觉得宋飞琼写得这么难看。”
“说是助理，其实就是老师，到底是谁给她勇气来给我们当老师的呀。”
“还不如让凌霄来教我们呢！”
宋飞琼狼狈的站在台上，承受着同学们望着她嘲讽的眼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霄也站在台上，看着李十万发飙，她犹豫了一下，问：“那李老师，我还要写吗？”
李十万立即把脸笑成一朵菊花：“不用，不用，这足以证明你的水平了，下来吧。”
宋飞琼：……
李十万目光在凌霄的三幅字上流连，不肯挪开，半天才问道：“咳，凌霄你师父是谁吗？”
同学们集体起哄：“李十万，你是想收凌霄为徒吗？”
还有一些小小声的杂音：“我觉得你没有资格……”
岂料李十万居然真的回应了他们的话：“你们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资格。我也想拜凌霄的师父为师，重新开始学习写字！”
凌霄：……
要不要这么夸张的？
她只用出了五分实力好吗？
基本每个公主都给了她书法技能。
她发现这些技能到手后，不仅可以写出一笔这类书法，还可以填充整个书法技能池，让她对每种字体都游刃有余，跟游戏技能要刷熟练度差不多。
而她本人本来就有过书法经验，加上……
玉真公主轻笑了一声：【咱们这算胜之不武了。】
【凌霄：所以《灵飞经》到底是你的作品还是钟绍京的？张旭，李白，贺知章到底是不是你常年的座上客？】
这些话可不好说给李十万听，凌霄选择了一个他可能可以接受的说法：“我有一段时间特别爱书法，每天练习，有一天梦见了玉真公主授我《灵飞经》，醒来之后我就会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