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拔高不了剧的上限，却可以提高剧的下限。
江蓠晚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这部剧有一半都是男女主互换了身体，换了身体和没换身体的男主是两个人，你打算怎么表演来让观众分清这两种状态。”
导演讲戏是必须要听的，黄云飞思索了一下，“互换身体以后我表现得女性化一点，模仿下女主的行为习惯。”
“非常好，”江蓠晚点了下头，“我叫诗怡过来，你们互相交流研究一下对方习惯性的神态动作，没有的话就设计几个。”
丁诗怡马上就跑了过来，态度非常好：“我的演技很差劲，但我会很认真的，还请黄老师多多指教。”
黄云飞：“……”
我不想指教，我只想打游戏。
第33章
剧本围读会的第二天, 黄云飞姗姗来迟, 满眼的红血丝, 来了就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一瞧就是昨晚熬夜打游戏了。
江蓠晚看了他一眼。
黄云飞抬手捂着口鼻：“咳咳导演，昨晚上我病得难受，失眠到凌晨才睡着，先稍微休息下。”
江蓠晚不再看她, 招手叫来丁诗怡，给她讲解人设剧本, 以及自己对她表演效果最基本的要求。
丁诗怡听得很认真，到关键处还演示一下, 让导演看看自己做得对不对。
她和黄云飞不同, 黄云飞这部戏扑了, 戏约也不会断，而她要是没把握住这次平台给的机会, 后面也不会有更好的资源了。
她十四岁就到新罗当练习生, 每天训练十六个小时，好不容易出道, 可新罗的女团实在太多了, 努力了两年，团队还是解散了。
后来她回国发展，总算有了好的开始，然而国内的舞台还不成熟，市场竞争又激烈, 爱豆过气得非常快，可能两三个月就换一拨人。
她热爱舞台，想把自己留在舞台，所以她要保持热度，她一定要演好这部戏，最起码不要被观众骂，不能让她的粉丝失望。
·
见丁诗怡跟导演说完话坐回了自己位置，周泽也去找了江蓠晚，讨教道：“导演，我对徐耀先的前期性格把握得有点不准，不知道该表现得坚忍不拔一点还是懦弱一点。”
其实他原本是不好意思往江蓠晚跟前凑的，但谁让组里来了一个比他更讨人嫌的黄云飞呢，这让他的底气瞬间足了很多。
想必自己和黄云飞相较之下，导演肯定更喜欢自己吧。
江蓠晚对他道：“徐耀先是个很出彩的角色，在剧里有一条完整的事业线。他深爱女主，愿意为她闯高官府邸，愿意为她到公堂击鼓鸣冤，但他唯独不能为女主放弃自己功名前途，因为他万千期盼汇于一身，是全族的希望。他的人物是立体复杂的，不能片面地用一个词来形容，你要把自己当成这个人，感他所想，知他所知。对了，你人物小传写了吧？”
“写了写了，”周泽炫耀地从剧本里头抽出两张纸，递给江蓠晚，“导演您看看我写得怎么样，有哪里不对的。”
江蓠晚面色复杂地看着手中薄薄的两张纸，问：“就这么点儿？”
“对，就这么……”周泽反应过来，迟疑道，“我写得太少了？”
江蓠晚：“我先看看吧。”
两张纸看得很快，江蓠晚把他解读错误或者不到位的地方都给他指了出来。
周泽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以后，犹犹豫豫地问江蓠晚：“江导，那个京华国际机场，那个粉丝接机，那个……”
“你是说你雇佣粉丝接机的事吗？”江蓠晚干脆利落地替他补充完了。
周泽脸色一垮，“那个，你知道是我啊？”
江蓠晚：“手幅上那么大的字我又不近视。”
周泽解释：“其实这个，你也知道经纪公司它……”
江蓠晚接道：“懂懂懂，经纪公司的惯常操作，没什么大不了了，虽然不知道这能有什么作用？”
周泽：“还是有点作用的，比如说增加就业岗位、提高就业率啊。”
江蓠晚：“……”如果她正在喝水这会儿已经喷出来了。
另外一边，闭着眼睛假寐的黄云飞原本觉着这位江导挺难缠，可这会儿见她和别人相谈甚欢彻底不理自己了，又觉得有点不舒坦。
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两巴掌，贱不贱啊你。
·
围读剧本的第三天，制片人周峰也来了，晚上全剧组一起到附近的川菜馆聚餐。
餐桌上，周峰对江蓠晚是大加夸赞，请自己合作多年的团队多关照关照这位小导演，众人自是无有不应，气氛一片祥和。
期间，江蓠晚接到江行舟的电话，就到包厢外面去打电话了。
江行舟说外公外婆都找了工作，是园林工，照料湖湾墅区的草坪和绿植，非常累。让自己劝劝他们不要做了，他们身体才刚好，经不起折腾，家里也不缺这点钱。
江蓠晚当然是立即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劝他们不要做这么累的工作，家里不缺钱。
外公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做点活锻炼身体。
外婆说，两人每月加起来六千块呢，这活比种地轻松多了，还比种地赚钱，以前做梦也没想过能赚这么多。
外公说，车库里的两辆车不用浪费，他们老两口决定自己攒钱考驾照，以后他们姐弟俩从机场回来就不用别人接了。
外婆说，江行舟给他买了考驾照的书，她现在就用《安全驾驶从这里开始》认字，有个退休老教授非常乐意教她认字，就是外公不乐意，但外公现在认的字已经没她多了。
和外公外婆聊完后，江蓠晚虽然还是不舍得他们去干这么累的活，但已经能理解并尊重他们的生活方式了。
他们想给孙子孙女减轻点负担，觉得这样做心里舒坦，那就随他们去吧。
江蓠晚知道外公外婆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还比大多数老人健康，但江行舟不知道啊。
最后江蓠晚只得又反过来劝说江行舟，说外公外婆喜欢就让他们先做着吧，要是真累着了就坚决不给他们工作。
几通电话打了不短时间，江蓠晚把手机揣兜里，准备回包间，却被一个地中海啤酒肚中年男拦住了去路。
地中海目光猥琐地在江蓠晚身上转了一圈：“小妞长得可真不赖，我是《永夜》剧组的导演，过来陪我喝杯酒，我给你个露脸的角色。”
江蓠晚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滚！”
地中海确是笑眯了眼睛，抓住了江蓠晚的手，“小妞别害羞嘛，像你这样的姑娘我天天能在走廊里看到，像但我这样的导演可不是天天都在的。”
江蓠晚甩了甩手，没甩脱，遂直接抬腿往地中海踹去。
地中海没设防挨了一脚，恼羞成怒，一只手抓着江蓠晚的手腕不放，一只手去抓江蓠晚散落在肩上的头发。
黄云飞出门上厕所，刚好撞见这一幕，想也没想，直接冲上去从后面勒住了地中海的脖子，地中海被勒得快窒息了，赶忙松手去抓勒着自己脖子的胳膊。
“谢谢啊，先别放了他，”江蓠晚对黄云飞道了下谢，用衣角擦了擦被地中海碰过的手腕，然后退后两步，一记撩阴腿踢向地中海的跨间，“替你祖宗教训一下你这龟孙子，不用谢。”
地中海发出惨烈的哀嚎。
黄云飞觉得自己两腿中间也有点凉。
地中海的哀嚎引起了旁边包间的注意，有人把门打开，看见地中海捂着裆虾米一样弓在地上惨叫着，忙围了上来扶起地中海，问：“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了。”
江蓠晚指着地中海，“你应该问的是，他干什么了！”
几人沉默了下，地中海的德性他们还是知道点的，仗着演员副导演的便利，祸害了不少来南方影视城追梦的小姑娘。
难道副导演祸害了眼前的小姑娘却不给承诺的角色所以被揍了？
不可能啊，这小姑娘虽然没化妆，穿得也很普通，但一看就是绝色，往影视公司门口一站就能被签走的那种，不可能被副导演忽悠啊。
地中海的哀嚎在持续，包间里又出来一个人，一个留半长发和胡子的中年男人，看到江蓠晚的时候高兴道：“小江也在这里拍戏啊？好久没见了。”
江蓠晚：“是好久没见了，陈导最近腰椎好些了吧。”
听着两人老熟人见面的攀谈，地中海哀嚎的声音渐渐小到听不见了，他多么希望，多么希望所有人都把他遗忘。
然而天不遂人愿，陈导看了过来，指着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蓠晚：“这位自称《永夜》剧组导演的人，说只要我陪他喝杯酒，就给我个露脸的角色，我拒绝了就耍流氓，要不是我这位同伴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陈导看着地中海，“《永夜》剧组的导演什么时候换了人？我怎么就没收到消息呢？”
地中海一边捂着裆一边点头哈腰，“导演，这都是误会，误会。”
黄云飞听了半天也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讽刺道：“让我们总导演去你剧组演个露脸的角色，还得陪酒才能去，真是好大的情面啊。”
地中海万万没想到走廊随便撩一个小姑娘就有这么大的来头，但他一点都不怀疑黄云飞在吹牛，他擦了擦头上疼出来的汗，脸色煞白，“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怎么着，真的。”
陈导懒得听他的废话，朝包间喊了一声，“老赵，以后别随便什么人都往我剧组塞。”
江蓠晚见状直接道：“陈导，你们忙，我这边剧组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陈导点头：“好好好，回见。”
进自家剧组的包间前，江蓠晚又郑重对黄云飞道了一次谢。
黄云飞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硬是收了回去，冷酷地摆了摆手，“小事一桩。”
江蓠晚：“现在能说了吧，对我有什么意见。”
黄云飞：“也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努力不一定有结果，但不努力真的很舒服。”
第34章
回酒店后, 江蓠晚把黄云飞叫到自己房间, 进行了一番深谈。
圆圆端来两杯柠檬蜂蜜茶放到茶几上。
江蓠晚：“我想跟你说一下我的外公外婆, 我先前出包间接电话，就是关于他们的事情。
外公外婆人生的前六十年，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老家的县城，他们从小被束缚在大山里，一辈子靠土地吃饭, 外公还认得几个简单的字，外婆是一个字都不认得。
前段时间, 他们都找了园林工的工作，工作之余还在认字, 准备一起去考驾照, 以后我回京华市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开车来接我了。
你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吗？”
黄云飞：“额, 令外公外婆很恩爱。”
江蓠晚没搭理他，继续道：“他们六十多岁的人了, 还在努力突破自己, 他们努力的时候是快乐的。我想到一句话，有些人二十岁就死了, 却到八十岁才被埋葬。
努力不一定有结果, 但会成为成功的基石，不努力真的很舒服，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是快乐满足还是空虚懊恼呢？”
确实，午夜梦回的时候, 他也常常焦虑难眠。
演艺圈混到他这个地位就够了吗？不够，这是一个不进即退的战场。前天他可以和二三线校花搭戏，今天可以和炒出来的爱豆搭戏，等到了后天，可能就去演主角他爹了。
他甘心吗？不甘心。可他真的努力过了，却一次次失望，就不想再去费这个劲了。只要我不抱希望，就不会经历失望，逻辑满分。
面对江蓠晚的推心置腹，黄云飞也敞开了心扉，说：“我刚出来那几年非常努力，每天背台词到凌晨一点，早上六点又爬起来拍戏，没有我戏份的时候就琢磨角色，有段戏是拍角色一夜没睡，我就真的一夜不睡，我发高烧挂完点滴就继续回来拍，吊威亚多到腰出现问题。
最后我换来的就是一部部烂片，我精心设计的表演在剪辑后是尬演，我全心演绎的台词被配音演员替代，我眼中熬夜换来的红血丝，我情到深处流下的那滴泪，都在高度磨皮和滤镜下被模糊。
既然成品最终都是那个样，我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观众也不在意我的表演，我出张脸就够了。”
江蓠晚：“我明白了，你是不信任我的能力，不相信我会拍出一部好的作品。
我的正式作品一共只有两个，一个网络大电影，成了平台当年度的年冠，一个网络剧，集均播放量过亿，推出一个流量。
我要告诉你的是，任何成功都不是偶然的，在我努力去做这两部作品的时候，就预感到了它们会成功，我对我的作品充满信心，认为观众没有理由不喜欢我的作品，果然它们就达到了我的期望。
虽然我成功的作品还不够多，说服力不够强，但这一次，还请你相信我，我们一起努力创作一部好的作品出来。”
黄云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我试试吧。”
江蓠晚打蛇随棍上，又给他讲了一个钟头的男主人设、心理历程，以及自己对他表演最基本的要求等等。
黄云飞走后，江蓠晚猛灌了半杯柠檬蜂蜜茶，自我吐槽：“拍个戏还得兼职心灵导师，我太难了。”
圆圆端着茶壶给她续上，拍马屁道：“导演你说得可棒可棒了，我现在我浑身都是正能量，恨不能奋斗到天明。”
江蓠晚不知道的是，黄云飞从进她房间到离开房间，都被无良媒体拍了下来，捏造了耸人听闻香艳迷离的标题放到网上吸引流量，“当红男星携手女导演进入酒店房间，疑似一夜未出房门”。
不少人都对这种香艳的桃色事件感兴趣，这个短视频的热度很快发酵，江蓠晚，黄云飞，甚至江行舟的粉丝都聚了过来。
【朕与将军解战袍：小编该倒倒脑子里的屎了，我家晚晚是跟助理一起住的。】
【黄云飞的老婆：加个疑似就能掩盖造谣的本质了吗，等着收律师函吧。】
【江行舟的前女友：都不要废话，跟着我卡，反黑站不好出面，我们这些散粉就给姐姐出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