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是满屋子飞想去看个仔细了,这织星楼有这么神秘吗?
江楼月穿过正堂,便看到一方满园花卉的小院子,影狰就在那里,神色陶醉地把头埋进娇嫩的花瓣间。
她的目光缩了一下,倒不是因为院里的花丛很高大,开出来的花也很大,而是终于看到了一抹绿色。
自进了魔界,她所看到的植被都是黑色的,黑色的树,黑色的草,只有开出来的花儿才有色彩。
而这织星楼里居然有院子不说,还有绿色根茎的花丛。
眼看着影狰陶醉到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江楼月忙将它提了起来,“你没事吧?”
影狰甩了甩头,嫉妒到眼睛都红了,“难怪平日里下了禁制不让我们进来,这织星楼里居然有蜜蕊花,别说是叫师姐,日后你让我叫你姑奶奶都成,你先放开我,让我再闻闻,我就闻闻,保证不偷吃蜜。”
江楼月见它这样,却是抓得更牢了,“你说的这个蜜蕊花,是什么?”
说真的,除了是绿色茎叶,她看不出来这花有什么特别的。
影狰想挣脱,却发现看起来柔柔弱弱被它瞧不上眼的人,只轻松抓着就能把它压制住,当下急眼了,“你松开我。”
江楼月没松手,毕竟这织星楼日后就是她来住了,这些花也是好难得的一点绿,可得悉心爱护着,“花是用来观赏的,你这一团挂上去,纤细的花杆都快被你压折了,不准糟践它。”
说完抬头望向前面的楼梯,同样也是黑色,不过上面雕刻着白色的繁杂纹路,每一级台阶都有。
她提着影狰好奇地走过去,穿过院子两侧的花路,靠近楼梯后才看清,上面雕刻的是奇奇怪怪的魔物,每一级台阶上面的都还不一样,“这些是什么?”
江楼月问话间抬步往上走,刚踩上一级台阶,那上面雕刻的魔物顿时跟活了一样,微阖的眼顿时瞪大,像个铜铃,而后身子一扭一扭的躲开了她踩踏上去的脚。
这吓得她差点没叫出来,不由又想到了大殿门上的浮雕,都是会动的,难不成真是活物?
影狰挣扎无用下,索性放弃了,见她手一抖,嘲笑道:“这些只是死魂,你怕什么,还能钻出来咬你一口不成?”
“死魂是什么?”江楼月问。
影狰有点不耐烦,“姑奶奶,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对魔族一点了解都没有吗?好歹也听过一点半点吧?”
江楼月诚实摇头,“没有。”
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全都是阿叔讲给她的,而阿叔讲得最多的是人族,若非通过并蒂情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魔族,又怎会去主动了解被所有人排斥厌恶的魔界。
影狰听到这话,也有点无从讲起,“总归往后我陪你住在这织星楼里,慢慢给你讲,熟悉一段日子后,你就都知晓了。”
江楼月提起它放在眼前瞥着,“师父可没说你能跟我一起住在这里。”
影狰眼下哪还有刚开始对她的那股子骄横,忙不迭眨巴眨巴着眼睛,甩甩尾巴蹭蹭她,“这么空荡荡一座阁楼,只你自己住多吓人啊,我在还能照应着你,给你当贴身管家啊。”
影狰的声音本就是童音,刻意眨巴眼睛装起可爱来,看得江楼月是一阵喜欢,忍不住团了团它绵软的毛发,又戳了戳它脑袋上两个小小的角,“管家,听起来还不错。”
阁楼上的空间也很大,室内甚至还养了一池鱼,只不过那鱼看起来也跟以往看到的不大一样,是几近透明的光片一般,游来游去的显得那池水光粼粼。
“你给我讲讲师父吧。”
算是托这座织星楼的福,她真的很喜欢,对魔界也没了那份初融入的紧张忐忑,开始接纳起来。
影狰似乎也很少见到鱼的样子,飞在池水上引着它们游来游去的玩,“墨墨虽然整日里冷冰冷的,又格外严苛,但对魔族的子民真的很好,努力想要给我们安宁的生活。”
“一切要说起来,还真就是久远了,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从头说起。”
“魔族的生活一直都是腹背受敌的,早先我们并非生活在这里,我们也像仙界一样,有灵气充盈的秘境,有阳光有星辰有山川湖泊,只不过两千年前,六界之争的一场混战,魔族被其它几界联手敌对了,那场战役在后来被称之为屠魔之战。”
“魔族大能纷纷陨落,眼看就要被整个剿灭,界子树卷住痛苦挣扎的子民们,舍弃了原有的世界,一路奔逃,在地底寻了这样一方天地扎根,经过数百年的繁衍生息,魔界才稍稍有了起色。”
“可没想到的是,起色有了,内斗也开始了。”
“大能们尽数陨落,魔界无主,起初都是苟延残喘,大家都格外团结,等好不容易安定下来,那些稍微有点实力的开始了无休止的争斗,想要成为一界之尊。”
“在这个时候,陡然出现了一位实力超群,能以一己之力镇压所有内乱的强者,就是墨墨,他很快成为魔族之尊。”
“那时候的他毫无疑问是冷血无情的,不服从者尽数杀死悬于宫殿外,肉身腐化之后也不让他们善终,取了魔灵封印起来,也就是你先前问起的,台阶里那些会动的是什么,就是曾经内乱被镇压的魔怪。”
“在平定了内乱之后,墨墨耗费百年给这片土地构建了强大的法阵。”
“你可能认为这里没有日月,实在沉闷,可原本我们生活在这里是一片黑暗的,一丝一毫的光亮都没有,是墨墨那座笼罩整个魔界的法阵给予了这里微光。”
“界子树作为成功带了部分魔族遁走,使得我们种族能得以延续的最大功臣,所有子民都敬仰它,只是可惜,在五百年前,仙界再次发现了成长起来的我们,他们这些刽子手为此震怒,给界子树定下了诸多罪名,想要将其毁灭。”
“仙界想要攻击我们这片好不容易开拓出的小天地,不过没有其它各界的联手,就算是能毁灭我们,仙界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墨墨决定死战,但守护着魔族疆土的界子树为了子民,主动俯首,被仙界带走了。”
“在这之后没多久,墨墨闭了一次死关,再出来时比之以前又强大了很多,性子也没有以前那般弑杀郁躁了,对我们包容很多,这不,以前怎么可能去做好事,平白无故捡个人回来?”
影狰说完最后一句,瞧着江楼月,意思不言而喻。
它一路上都在困扰,墨墨突然那么激动带着人就冲出去了,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呢,整了半天就是带了个人回来,这看起来吧,实力似乎还不错,模样更是绝美的,莫非墨墨当了那么多年光棍,突然想给自己找个媳妇?
在影狰转着骨碌碌的大眼暗自琢磨时,江楼月咽了咽口水。
她差点不敢相信她听到的,界子树卷住痛苦挣扎的子民们逃走,魔族这才有了继续生存下来的机会?
原来她曾经这么伟大的吗?
难怪她会扎根在荼焱仙君的仙境里,看来那时候面临的只有要么被毁灭,要么被去除污秽之灵这两种选择了。
轻叹气,这么一想,她虽然没了记忆,一切又是从头开始修炼,但论年纪,她还真是个老怪物了,如今能活着又回到魔界,实属不易。
想到影狰在说起界子树时,神色的肃穆崇敬,江楼月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又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问道,“你们平时都吃什么啊?”
影狰被揉的眼睛都气圆了,不断闪躲,“就连墨墨都不会这么对我,你再这样我就走了,这织星楼我不住了!”
江楼月想到自从魂穿到弥郁身上,她就没吃多东西了,眼下馋的慌,忙收了手笑眯眯道:“那你带我吃好吃的,我就不碰你了。”
很快一桌美味就被摆上了桌,江楼月松口气,魔界跟外头有诸多不同,好在食物方面还是差不多的。
大快朵颐下,她初来乍到的所有不适全都烟消云散了。
等吃饱喝足,江楼月早早歇下了。
自阿叔走了,她从万妖山逃出来后就不曾放松过,始终绷得紧紧的,在幽心塔里又几乎算得上是骨肉重塑,那股子疲乏更是不用说,接着被姜墨带走,她一路上也都是忐忑的。
这段日子别说是睡觉,就连闭眼也不曾有。
虽然到了她这个实力,可以不眠不休,但在精神上依然需要睡眠来放松。
江楼月早间是被影狰弹跳着踩醒的。
“月月,快起来,我带你去见墨墨。”
第66章 第四个情丝结
这一觉睡醒, 感觉整个状态都达到了巅峰,江楼月想到姜墨昨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她此时倒是有些迫不及待。
快速洗漱收拾好, 在影狰的催促下, 江楼月不好耽搁, 又不想亏欠自己的味蕾, 抱了半只烤鸡在路上给吃完了。
等她吃完正要擦净满手油污时,发现影狰已经领着她行出大殿, 走下长长石阶,来到一处很奇怪的建筑跟前。
依旧是很纯粹的黑色,方方正正看起来像个大盒子,且不见门窗,只看着便觉沉闷压抑。
在她打量下准备问影狰时, 发现从四面八方都有人走过来,那些人里有不少化形还不够彻底的, 不是头上有角就是屁股后面还有根尾巴,甚至有的还顶着本体的脑袋,只身子是人,看起来奇奇怪怪。
“这些都是魔族资质最好的苗子, 也是最崇敬墨墨的一拨人。”影狰语气里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可他们想都不敢想能成为墨墨的亲传弟子,如果知道你是的话,嘿嘿。”
影狰这一笑,江楼月有点发毛了, 正想怎么低调点当个小透明, 就发现周遭所有男子的目光全都汇聚在她身上,炙热又痴迷。
甚至有几位尤为大胆的, 已经朝着她径直走过来。
江楼月对这种情形已经见怪不怪,只想着今日姜墨会教习她什么。
“影狰,你旁边这位……是谁啊?”
“这等惊艳之姿,不可能在今日才被注意到,莫非是刚化形的?”
“你好,我——”
“好你个负心汉,昨日才收了我的花,今日你就来搭讪我的姐妹!”莎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了出来,一脚踹飞挤到江楼月面前话才刚至一半、人脸鸭子嘴的男子。
江楼月:……
给鸭子嘴的男子送花?莎花的审美还真是诡异。
“你们都围在她身边做什么?”鱼七也过来了,抬头挺胸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骄傲的花孔雀。
江楼月照旧被她大胆堆砌的浓烈色彩给辣到了眼睛,正想往后退一退脱离人群中心,莎花和鱼七就一左一右把她给夹在了中间。
莎花上上下下打量她,酸溜溜的,“你长得还没有我好看,为什么那些男人都看你,却不看我?”
鱼七拽着她另一边胳膊,朝一个彻底化形,模样气质一看就不普通的男子喊起来,“简安师兄,这位可是魔尊大人新收的亲传弟子哦,是我们所有人的师姐,你还不快点来见见。”
在鱼七话音刚落之际,江楼月便感受到脊背一凉,有一道黑气朝她席卷过来。
很强,她被拉拽着,一时无法闪躲。
眯起眼睛来不及惊呼,黑气携裹的风劲就扬起了她的发丝,脸上已经感受到细微的疼痛,不难想象被砸中会有多疼。
“放肆!”
一声轻喝,那黑气陡然化为虚无,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除了江楼月。
她怔怔望着骤然现身的姜墨,他看起来比昨日还要冷。
等回过神来,发现就连两侧的莎花和鱼七都跪下了,她忙不迭也跪下去。
姜墨走到简安跟前,“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族人动手?”
简安趴伏在地上,虔诚地以额头贴着地面,“尊上,我不服。”
江楼月也跪着,不过没那么五体投地,还微侧头看着简安。
那小子说出手就出手,还敢说什么不服?
她真想跳起来好好教训他一顿,但一想到那道黑气的威势,恐怕这个简安的实力在她之上。
还在胡思乱想间,面前突然多了一双脚,江楼月下意识抬头去看,便见姜墨停驻在跟前,垂眼瞧着她,“他说对你不服。”
江楼月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想必有很多人心里都不服,作为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你应该证明给他们看,你有资格。”姜墨将她一把提了起来。
江楼月更懵了,她还以为姜墨会帮她说几句话,树立一下威信,但这话的意思摆明了是让她自己解决。
可要怎么解决?
她现在的实力还不够独挑魔族的这帮天之骄子。
借着被提起的力道,她站在姜墨面前,对方的手仍旧没有松开,离得这般近,江楼月看他还得仰着头。
“师父……”她轻声叫着,试图唤醒他的怜悯之心。
好歹也是初来乍到,他这个做师父的总得罩着点不是,但很快江楼月的期盼就被打破了。
“我会把你丢到煞影居的第五间房,能活着撑下来,你才有资格在大家面前叫我一声师父。”姜墨说完抬手一扔,把江楼月扔向了那个漆黑的屋子。
江楼月倒飞间拼命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煞影居的第五间房?
什么煞影居,她听都没听过,第五间房又是什么意思?
能活着撑下来,才有资格在大家面前叫一声师父?
这意思是还有可能送命?
江楼月忍不住想口吐芬芳,装个毛的高冷,多说两句话,解释清楚能难死他?
当她的目光掠过简安,看到对方脸上明显的震惊和不愿相信后,江楼月快哭了,那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着她去送死。
再回望向挺拔如竹的姜墨,负手而立,面色无波。
她骤然就想到了在那方仙台之上,天火和雷电带给她极致的痛苦时,荼焱仙君也是这般清冷,只默然看着。
魔尊姜墨,生着和荼焱仙君同样的脸,看来心也是一样,冷硬如铁。
后背重重撞上漆黑的墙,却连一丝痛感都没有,那墙就像一层气泡,她轻而易举便穿透进去了。
随即好似有只无形的手,将她飞快地拖进了一间房里。
“尊上。”简安脸上仍挂着震惊,“以我的实力,如今也才堪堪能过第五间房的测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