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止不住就开始反省——
呜,自己刚才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
抹了一把脸,无奈道:
“我没有不喜欢你……”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啊,怎么听着好像自己喜欢他的意思?
可要说不喜欢吧,明明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却被欺负成这样,怎么就觉得自己有些罪大恶极呢。
“那个,我不是有意凶你的……是这样啊,其实是我也想知道你叫什么……”
“叫宝贝!”男子几乎是冲口而出,说完之后又忙去看苏音的脸色,一副怕她不高兴的样子,“那个,人家是宸宝贝啦……”
音音该去喝六个核桃了,不然,怎么连她的宸宝贝都不记得了?
“嗯,宸宸啊……我知道了。”顶着男子充满期待的急切视线,苏音艰难的扭头,果断的舍去了后面“宝贝”两个字——
实在是太肉麻了,宝贝什么的,真是会起鸡皮疙瘩呀!
宸明显受到了极大打击,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对着这样一双要哭不哭我见犹怜的漂亮凤眼,苏音好险没当场投降,所谓英雄气短,说的就是自己了吧?
这一会儿苏音真是佩服自己,有那么让人自豪的自制力,不至于一败涂地:
“你要是表现好了,我就叫你一声‘宸,宝贝’……”
反正是个傻的,就权当哄哄他吧。
可饶是这么想,真说出口后,还是有些恼羞成怒,又故作凶狠的威胁道:
“要是你表现不好,我不但不会叫你,不会叫你……那个啥……我还会把你赶出去的……”
又推了推男子:
“现在去浴室洗一下……”
瞧瞧这身上,络腮胡的脚印可还留着呢,还沾了不少土屑之类的……
等把宸送到浴室,才恍然响起,忘了给他拿换洗衣物了。
幸好苏呈离开的匆忙,衣服并没有拿走完。
苏音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白色T恤运动装和一条没有拆封的内裤,转身去了浴室。
刚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开了,宸挺拔的身躯赫然出现在苏音面前。
“你……”苏音好险没仰天狂喷鼻血——
却是就这么会儿功夫,宸上衣已经脱了,腰上的皮带抽了一半,露出一小截漂亮的人鱼线。
苏音下意识的赶紧转头,只动作做了一半,又硬生生转回来,神情里满满的全是不敢置信——
老天,宸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疤!
这些伤口的模样,还不是一般的可怖,让人简直无法想象,是怎样恐怖的武器,才能留下这样狰狞的重重叠叠的伤痕。
苏音抖着手想要抚上去,可还没碰着,却又惶恐的缩了回来,神府处更是传来一阵阵针扎似的疼痛。
宸有些害羞的侧身,口里还小声嘟哝着:
“音音快出去,不许偷看男生洗澡……”
可就是这么一转的缘故,后背上同样狰狞的伤痕强势刺入苏音眼中。
竟然和前胸处的伤痕一般无二!
本来苏音还想着,是不是体内巨大的能量往外暴动时造成的,这会儿却忽然明悟,这些伤口的模样,分明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外面无数次洞穿了这具身体,才可能造成这样惨烈的后果。
而这也才是这具身体千疮百孔的最根本原因。
到底是怎样强大而又灭绝人性的敌人,才会给宸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又想到宸之前说的“没有旁人”了,让苏音不得不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或者宸的家族曾经强大过,却因为遭遇可怖的对手,而最终只剩下他一个。
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托苏言岳打听一下,帮着寻找有关宸身份的线索,现在苏音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打草惊蛇、引来强敌,自己根本不可能护得住宸。
“你背上的鞭伤……是不是那个之前揍你的络腮胡做的?”苏音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如果说背部的旧伤是可怖,那上面一道道肿的老高的两指粗的青紫伤痕则让苏音愤怒无比,深恨自己遇到宸太晚了……
“不是他,是那个好恶心的女人……”宸皱了下眉头,明显不想多谈,“好了音音,你快出去了……”
“那你乖乖的……”苏音勉强笑了一下——
之前那络腮胡话语中曾提到柳家人,好像之前,宸应该是被柳家人给带走过。
倒要找人打听一下,柳家有没有爱用鞭子抽人的……
先把新伤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至于说旧伤,时间久了,总能把人抓出来的!
这边想着心思,那边手却不自觉的一遍遍摩挲着苏言岳留下的那块儿龙吻石。
想的太过入神,浑然不知,一缕血色正从龙吻石上逸出,先是缠绕在她的指尖上,又没入体内……
直到神魂处剧痛传来,苏音才觉得不对劲,同一时间,神府里忽然剧烈的动荡起来……
天地翻覆,江河倾倒。
天空中一道道黑色的能量体挟着阳炎之火不要钱似的倾泻而下。
哀号的人群,仗剑立于山巅之上的看不清面容的模糊身影……
呜,痛,真是太痛了!
眼看着又一道黑色的能量体飞来,一道巨大的金色影子却忽然从天而降,张开双臂就把血肉模糊的娇小身影护在了身下。
一瞬间,漫天都是无边的血雨!
随着越来越可怖的能量体从天而降,那匍匐在上方的影子仿若狂风中的小船,大幅度的左右摇摆,却任凭骨肉寸断,鲜血如小河一般从体内汩汩而出,终是不肯挪动一下。
粘稠到让人无法呼吸的血色中,那痛楚而悲怆的声音,仿佛锥子似的刺透了苏音的神府:
“我不许……”
“我不答应,谁都不能带走你!”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不许死!“
“你要是敢死,我绝不会原谅你!”
“我恨你……”
“不,不要,不要,恨我……”苏音只觉脚下好像出现了一个无底深渊,任凭她如何挣扎,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朝着黑暗中直堕下去。
越来越多的嘈杂声音跟着响起,有低沉的,有清越的,有嘶哑的……
他们嘶吼着,绝望的悲鸣着,仿佛在哭泣,又仿佛在说着“对不起”……
无数杂乱的声音渐渐汇聚在一起,像是钝刀一般,一下下切割着苏音的灵魂……
沉浸在痛苦中的苏音浑然不知,越来越多的黑气正笼罩在她的周身。
一片静寂中,浴室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却是顶着一身水汽的宸一步跨出门来。
下一刻忽然加快脚步,朝黑气弥漫的客厅冲了过去。
而随着宸的奔跑,房间里的黑色气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渐渐稀薄,到最后终至完全消失,又化成点点金光,没入苏音的神府。
同一时间,本是恹恹的蛰伏于神府中如一团薄雾,好像随时都会散去的虚弱魂魄忽然就动了一下。
虽然紫府中的神魂还是和从前一样无声无息死气沉沉,却好歹略略凝实了些。
甚至就连苏音的脸,也和做了微调一般,五官越发美丽夺人。
如果苏言岳在这里,会无比震惊的发现,这会儿的苏音和挂在祠堂里的天衍派小祖画像,不但容貌上越发酷似,就是气质上也渐渐接近……
面容痛苦的少女终于不再挣扎,下一刻就和做了个美梦似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来……
宸久久的凝视着那张精致小脸,伸了伸手,似是想要抱一下,快要触及到娇软的少女时,却又停住——
音音说,不许动手动脚的,不然,就不让自己做她的乖乖了……
可终究忍不住,缓缓靠近苏音,虚虚的探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撑着手肘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宸就和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怎么也看不够,甚至唯恐自己是在做梦,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许是宸的视线侵略性太强,睡梦中的苏音似有所觉,胡乱的伸出手,正好拽住宸的衣领,下意识的往下一拉,嘟哝道:
“老实点儿……”
正好把宸拉倒在自己身旁。
宸顿时不敢再动,缩手缩脚的蜷缩在苏音身边,慢慢闭上眼睛,嘴角边是仿佛得到全世界一般,满足的笑意……
一长一短的轻微呼吸声交错响起,房间里一片温馨。
顺着打开的窗户,点点灵气逸散出去,飘入庭院,又没入地下摆满原石的库房,越聚越多之下,幻化成又一场雨水,洒落花间枝头。
随着雨水落下,整个庭院里不管是应季或者不应季的鲜花,竟先后次第开放,又在最快时间内陨落,更甚者还没等残花褪下,新的花骨朵就争相冒了出来,然后迎来又一个花季……
循环往复之下,苏家庭院里的花竟是足足开了六次!一直到最后,迎来最漂亮的一朵,才算停住。
而要说最神奇的,则是这些植物的性状——
院子里这些花草,竟然全都一夕之间,恢复到了天罚日前没有变异时的最美的样子。
要知道天罚日之后,除了少数的风水宝地,地球上的植物性状上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改变,有的是花型,有的是叶子……
就比如说庭院里的芭蕉,因为苏家爸妈出的钱够多,购买回来的是经过精心培育后,最接近变异前的样子的。
可饶是如此,还是和天罚日之前的模样有区别的。比方说,芭蕉叶上有细小红色的针刺,稍不注意,就会扎到。
而现在,那些细小的针刺竟然全都没了……
雨声淅沥中,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地面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只两人睡得太沉,竟是都没有听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苏言岳收回手机,冲一直关注着手机状态的苏呈摊了摊手——
不是他不想联络苏音,是苏音那边根本不听电话。
“马上就到了,待会儿你先去房里休息,等我和族长说一声,再送你去玉泉……”
相较于苏呈的伤势,苏言岳最悬心的,无疑还是叔祖苏雪霖。
带着苏呈赶回家里的路上,就接到了族长苏正河好几个电话。
苏言岳担心的什么似的,恨不得飞回广城——
一则赶紧把龙吻石给叔祖用上。
这二则吗,自己找到了个和小祖长得无比酷似的女子,有心想让她假扮小祖的事,怎么也要跟族长商量一番。
一脚跨进门,便有苏家弟子接了出来,更甚者,走在最前面的还是族长苏正河。
看苏正河面色沉沉,苏言岳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难不成是叔祖已经……
“叔叔,叔祖他,这会儿如何?”
苏正河摇了摇头。
苏言岳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哑着嗓子道:
“很,危险吗?”
“不知道。”苏正河叹了口气,“叔祖封闭了雪苑居,我们根本进不去……”
“封闭?”
“对。”苏正河眼中悲色更浓——
虽然前些日子叔祖已经开始封闭雪苑居,可好歹还能瞧见兀坐在雪苑居中皑皑积雪上的身影。
结果就从前天开始,雪苑居上空忽然大雪弥漫,鹅毛大雪绵绵不绝,竟是生生把雪苑居完全遮盖起来。
完全遮盖起来?怎么会!雪苑居之所以四季酷寒,其实是叔祖摆的法阵使然。
可这大夏天的,突然下起鹅毛大雪,还把整个雪苑居都给埋住了,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顾不得再和苏正河寒暄,苏言岳匆匆把苏呈托付给一个门内弟子后,拔脚就往雪苑居的方向狂奔。
却骇然发现,通往雪苑居的路上,每隔几步,就跪着一个白衣缟素的苏家后辈。
分明就是送葬的模样。
饶是苏言岳性子还算沉稳,这会儿也绷不住了,好容易来至雪苑居外,苏言岳终于明白,为何苏正河面色那般沉重,以及大家纷纷跪在外面的原因了——
曾经的雪苑居虽然也是常年积雪不断,却到处是琼枝玉桂,简直和仙境一般无二。更有硕大如银盘般的洁白雪莲盛开其间。
苏言岳印象最深的,就是叔祖白袍曳地,徜徉在雪莲花中的情景。
尽管双目皆盲,可苏言岳却不曾有一次踩着哪怕一片雪莲。
而现在,眼前哪还有雪莲的影子?
入目只见一个硕大的雪白色坟茔!更甚者这会儿,还有更多的雪花落下,让这座坟茔越发高大。
“叔祖!”苏言岳一下跪在地上,膝行着爬向记忆中雪苑居大门的方向,“我是言岳啊,我找到了龙吻石,您开开门,让我进去啊……”
却是一头撞在了雪墙上——
鹅毛大雪分明应该是柔软的,可雪苑居的雪却带着无比凄凉的肃杀之意,在落下的第一时间,化为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多的坚冰。
任凭苏言岳拼命用头撞过去,头破血流之下,竟是一片雪花都不曾落下来。
“言岳,你说,你手里有龙吻石?”倒是紧跟在后面满脸悲色的苏正河脸上一喜。
“叔叔是不是有法子?”苏言岳把身上的龙吻石一股脑儿掏出来,捧到苏正河面前,“龙吻石都在这里,咱们快救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