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顾明珠陡然变成了自己的长辈,身份上压制自己……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能忍。
这么一想,明曦觉得自己太过分,简直不是人,对尉迟洵不仅愧疚,还十分怜惜。
“你别生气了。”明曦道歉的声音真诚极了,对尉迟洵充满了惭愧以及怜悯,“是师公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尉迟洵捂住了胸口。
为了裴子承,师公低声下气地跟他道歉。
他感觉自己快无法呼吸了。
冷冷瞥了裴衍一眼,尉迟洵咬着牙道,“我怎么会师公的气。您别道歉,我没生气。”
师公这么好,她怎么会有错?
有错的是裴子承!
这伪君子坏得很,上次去弹琴那天就发现他处处抢风头没安好心。
是他大意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不顾师公反对把她老人家接出来。再安排十七八个英俊逼人的美男子,把师公服侍得妥妥帖帖的,必要的时候,把自己献给师公也不是不可以。
可恨他着了裴子承的道,以后这伪君子在师公面前大献殷勤,吹枕边风,那师公她老人家还能看到自己吗?
脑补了日后明曦受到裴衍的蛊惑怂恿而冷落自己,尉迟洵整个人都不好了。
“师公!”尉迟洵含冤受辱道,“如果这是您的选择,我自然不多说什么。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您不能被美色所惑,忘了小洵。”
“不会,不会。”明曦连忙保证,“我一定不会。”
但这两句话实在是干巴巴,没有任何可信度,明曦就放软了声音道,“我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忘记小洵?你是师公门下最得意的徒孙,身份尊贵相貌又好,又孝顺又乖巧,雕工一流,还会种灵芝,今天的事情也多亏了你师公我才能解围。你这般优秀出色,师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
“真的吗?”
尉迟洵嘴上不信,其实心里已经松动了,他就说嘛,他这么好,师公怎么可能不看重他。裴子承算什么的,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哪能比得上他,嘴又甜,人又乖,还听师公的话。
“当然是真的。”知道他不生气了,明曦也放了心,笑着哄他,“放心吧,你永远都是师公最喜欢的小洵。”
尉迟洵这回高兴了,翘着嘴角点头,“师公也是小洵最最喜欢的师公。”
明曦也笑,谁能想到就真的定下了师徒了名分,明明比她年纪大,比她个子高,却孝顺的很,就是亲孙也不错如此了。
“乖!”明曦伸手去拍他的头,尉迟洵立马乖乖蹲下给她拍了,心里美滋滋的。
瞧见了没有,他才是师公最在乎的人,自己只是稍微表示了不高兴,师公马上就很紧张地跟自己说话哄自己开心了。
他裴子承能得到这种待遇吗?能吗?
不能,裴子承永远都别想跟他比。
尉迟洵满意极了,漂亮的狐狸眼中盛满了笑意,又嘴甜地说了好些奉承的话,这才骑了马走了。临走前还挑衅看了裴衍一眼,别提多神气了。
裴衍一张脸拉得两张长,当着汪慧娘的面没说什么,上了各自的马车之后,他拉过明曦的手,用帕子仔细擦了起来。
这就是他一直防备尉迟洵的原因,没错,他们的确是师公与徒孙的关系,可谁能保证尉迟洵没有欺师灭祖的心。
“你对尉迟洵也宠溺了些!小洵这个称呼别人都不叫,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叫的。”
明明她手掌心里干干净净,但裴衍却拿帕子擦个不停,生怕尉迟洵在她手心里留下什么气味印记一样。
是醋了!
可真是酸!
明曦抓了他的手,笑盈盈的道,“那我叫你阿衍好不好?或者是子承?”
“又或者子承哥哥?”
什么子承哥哥?
真是不像话!
裴衍耳根一热,动了动喉咙,“你还是叫我子承吧。”
“好吧!”
知道他是正经人,明曦就不逗他了,笑着喊了一声子承。
小姑娘声音清软娇甜,裴衍听着很满足,略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人前叫子承,没人的时候,你要真想叫子承哥哥也可以。”
到底是正人君子,挑唆着小姑娘这样称呼自己,裴衍还是很羞耻的。他虽然坐得一本正经,但眼睛根本不朝明曦身上看。
真是口是心非!
不过,我喜欢!
明曦嫣然一笑,却没吭声,反而端了一杯茶水慢悠悠地喝,还撩了车帘朝外头看,就是不喊。
裴衍热着脸皮等了半晌,没等到期待中的那句话,转过头时见她撩了车帘,白皙无暇的脸正对着车窗,一束阳光照进来,映着她水汪汪的眼,红润温柔的唇,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只是这样看着,他就可耻地……有反应了。
明曦朝他腰下瞄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了一声口哨,“子承哥哥小心点哦,衣裳这么薄,人家都看到了哦!”
裴衍:……一个没把持住,当场就转身面壁了。
他面红耳赤,简直羞窘至极,始作俑者却不以为意,始终笑嘻嘻。气得裴衍把她抓过来,扣在怀里好一通亲。
“好啦,好啦,尉迟洵跟我是师公与徒孙,等会回家再听景媞说清楚原委,你总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怪不得那天裴衍会说没有把握,没有信心,原来是有了这么大的误会啊。
就算是有误会,他也还是没能忍住靠近自己。可真是可爱之极。
笑着在裴衍额头上亲了一口,明曦心都软了。
而裴衍怎么可能不担心?
定了师徒名分又怎么样?尉迟洵依然是一大威胁。
或许,还有其他的人。她这么会撩,谁知道是不是还会有别人。
总之,他没办法放心。
幸好,去查景媞的人,给他带来了好消息。景媞与明曦的确清清白白的,不是那种关系。跟赵小姐来往,那也是景媞为了应付靖王妃,并非她真的喜欢女子。至于偷偷摸摸的,则是为了做簪子。
知道景媞跟她清白的很,绝没有超出姐妹好友之外的感情,所以回家见到景媞,他就不着急了。明曦跟景媞说话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听着,但是也有够尴尬的,毕竟两人说的是他误会她们的糗事。
“真的没想到,他竟然误会了我们俩!”景媞咯咯直笑,满脸都是揶揄,“我总算明白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可以去找赵小姐、李小姐、王小姐,但是我,只要她一个。”
“啧啧!”景媞摇着头道,“听听,可真是痴情又霸道,连你头上的簪子都换掉了,裴子承竟然也有这样老房子着火的这一天。真不愧是我的阿曦。”
又苦着脸叹了一息,“你们有情人成双成对了,可怜我要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不会!”
明曦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你有簪子陪,才不会孤单。”
“也是。”
以前裴衍是母妃一伙的,替母妃管着她。如今有了阿曦,裴衍倒戈了,不仅不帮着母妃了,反而会替她在母妃面前遮掩,以后她就可以更痛快地做簪子了。
果然还是阿曦好!
要不是顾忌裴子承,景媞都要扑过去再亲明曦一口了。
“不止呢,我江舅母你知道吧,她给了我一本手札,我这就把它送给你了。”
景媞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吗?”
在盛京城,谁不知江氏之名,她擅长侍弄花草,做干花更是一绝,不知多少人觊觎她做干花之技。景媞当然也很觊觎,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因为干花之技江氏爱若珍宝,轻易不示人,现在阿曦竟然把这江氏的手札送给自己了?
“阿曦!我真是爱死你了!”景媞没忍住,“吧唧、吧唧”捧着明曦的脸亲了两口。
等她亲好了,明曦笑着说,“我去给你把手札拿来。”
她人一走,景媞就跟裴衍大眼瞪小眼了。
主要是裴衍,看着景媞跟明曦这般亲近,又亲了明曦几口,他的脸色当真是难看的可以,明曦走后,他就淡淡地道,“阿媞,你大了,举止行为也该注意些了。”
景媞就不服气了,阿曦永远都是她的阿曦,凭什么裴子承想独占啊。要不是自己,裴子承哪有机会认识阿曦啊。她没追究他过河拆桥,拐了她最亲近的姐妹,裴子承反倒管起她来了。
“你光叫我注意有什么用啊,我最多就是阿曦的姐妹,尉迟洵最多就是个徒孙,你真正该注意的是杭州跟安南郡的那两个人!”
糟糕!
说漏嘴了。
话一出口景媞就赶紧捂嘴,想支吾过去,可惜来不及了,裴衍听见了,他的脸色也已迅速地变凉了。
第65章
原来在景媞看来, 尉迟洵那样的根本构不成威胁。真正需要他忌惮的是杭州跟安南郡的那两个人。
对,是两个, 本以为尉迟洵已经够棘手的了,没想到他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菜还没端上桌呢。
许是气过头了,裴衍倒不气了, 他喝了口茶, 看了景媞一眼。
景媞不仅抿着,更用两只手死死把嘴给捂着,眼睛里是宁死不屈的坚定决心。
不说, 不说, 打死都不说!
那两个只是阿媞的追求者而已,阿媞并没有跟他们发生什么, 死也不能说。
裴衍站起身,把手在身后负着,淡淡说,“那就不说吧。过段时间就要去安南郡了,我去拟随从人员单子,阿熠会去,曦曦也去,要准备得东西还挺多的。”
瞥了景媞一眼, 裴衍用眼神说:至于你去不去,就看你要不要说了。
说完,他就朝外走, 景媞眼巴巴看着,最终没能抵得住去安南郡的诱惑,牙一咬,心一横,招了!
一共两个,一个是她舅舅家的表哥,江南总督的次子宁玉钦。在杭州的时候,他跟明曦一起跟随张锡楼老先生学书法,对明曦很好。
另一个是安南国宗室家的世子,名叫凤吾池,之前安南国没归顺之前,他母亲也是一国公主,他的身份自然也非常高贵。
他跟明曦是怎么认识的,她不太清楚。但明曦跟他走得很近这一点毋庸置疑,两人时常互通书信。
时间紧迫,景媞的语速很急,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立马住嘴,迎了出去,“阿曦,手札真的送给我吗?谢谢你。”
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了。
但我是无心的,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你跟裴子承都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了,他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抱着那本手札,景媞脚底抹油溜了。
……
十天后,着令裴衍出任安南太守的圣旨下来了。此次前去安南,除了走马上任,裴衍还有两个任务:
一是宣读圣旨,让安南皇族接受朝廷的封赏,低头做安南王。
虽然这次交战,大楚很顺利的赢了,安南也投降了,但是对于贬国为郡的事,整个安南上下都尖锐地拒绝。
这种情况,唯有两个解决办法,要么继续打,要么派能力强,手腕硬的人去安南和谈。
继续打,劳民伤财,耗费国力,且对方已经求饶了还继续打不够人道,失了大国风范,绝非首选。
再说了大楚朝堂也有自己的小算计,能和谈当然要先和谈,实在谈不拢再打也不迟。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姜太傅会牵扯裴衍后腿的原因,因为和谈虽然很难,但万一裴衍就办成了呢?
那岂不是要成就裴衍“以一人,灭一国”的美名?
姜太傅是宁愿和谈不成,也不希望裴衍去安南。
不过他失算了,到底裴衍还是要去安南了。姜太傅心有不甘,安排了他的长子做和谈副使。
说是帮忙,其实是想给裴衍使绊子,让裴衍和谈不成,让安南皇族抗旨不遵,不接受封赏。同时搅合裴衍要办的第二件事--送嫁。
为了拉拢监视安南王庭,给和谈增加赢面,朝廷选了一名世家贵女封为永安公主,赐婚到安南,让她与安南王族联姻。
这个永安公主不是旁人,正是之前配合景媞演戏的岳阳侯府大小姐赵月莹。
既然要赐婚送嫁,嫁妆肯定是少不了的,礼部忙着备嫁妆,裴衍一个忙着安排跟随之人,一个忙着给裴衍做药。
这已经是第四个月了,裴衍的头疾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针灸不限于头部,而是要沿着经络针灸全身,同时要服用排出瘀毒的药。
“药丸已经做好了,就差一味药引子乌蔹菊。”
“乌蔹菊?”
患头疾数年,久病成医,一般的药方药剂都难不倒裴衍了。但乌蔹菊这个名字,他倒是头一回听说。
眉头微微拧起,他道,“是不是很珍稀的药?”
没遇到明曦之前,他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虽然父母薨逝,但祖母尚在,为了不让她老人家担心,他也得好好治疗头疾。但怕不能痊愈,也得让自己多活几年,至少得撑到祖母百年归老。
但认识明曦之后,他不这么想了。多活几年死不够的,他想活,想一直好好活着。如果他病发死了,那么她就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会笑给他们看,会甜甜地叫他们哥哥,会跟他们朝夕相处。
一想到头疾没治好,她会属于别人,裴衍呼吸都不顺了。
不行,他不能死,他要活着,把她留在身边,让她永远只属于他一人。
为了这个目标,他的头疾非治不可,而且要快快地治,最好是到安南之前就治好。因为那里还有一个情敌在等着呢。他决不能被比情敌下去。
想到这里,裴衍不动声色地说,“这种药哪里有,我派人去采。”
“南边有,就在我们去安南的路上。既然是珍稀之药,别人自然不认得,到时候,我去采。”
明曦说的倒是真的,乌蔹菊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大范围使用的,药典方剂书籍里面更是没有记载。它最早出现在典籍上,后世国家医药局出版的《中华本草》这本书里,由此被广泛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