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不尽如人意,慧安寺的高僧断言长宁侯世子与秋儿八字相克,长宁侯世子亲自进宫请罪,二人的婚事一延再延。
这下,宁府就像被捏住七寸的蛇一般惊惶不已,他们已然得罪了承恩公府,若是失去这桩婚事,宁家必败。
宁秋秋听到这个消息,小脸苍白,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父亲因为她被贬了官,哥哥也因为当日云起酒楼的话被质疑了人品,若是钟哥哥抛弃她,她永远都不会快乐了。
“小姐,这是陛下赐婚,世子和您的婚事不会因为八字受影响的,一两年时间,只要您笼络住了世子,就没什么可怕的。再者,世子本就对您有意啊。”她身边的丫鬟入画细言细语的劝说她。
“没错,婚事定会成的。入画,和母亲说,我要去慧安寺。”宁秋秋坚信自己和钟哥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八字不合的事情她要亲自到佛前询问一番。
“慧安寺?那岂不是吃不了荤?”
章洄心情大好的听了戏,甚至笑眯眯地赏了一笔银子给那戏班子。日落时分,她和表妹陆清清道了别,刚回到府中,就听得承恩公夫人对她说明日要出发去京郊的慧安寺去。
一时惊呼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手一挥,章节一堆!
第十七章
承恩公府,下人仆妇们正在认认真真准备明日去慧安寺的物什,承恩公夫人端坐于小榻上,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听到她冷不丁的一句话,嗔了章洄一眼。
“洄儿,仔细点说话。再过两天就是你姑母的冥诞,今年的法事你爹准备放在慧安寺来办。”承恩公夫人将那本书放于小几上,眉目间有些怅然。
章洄轻撩了裙摆,依偎在承恩公夫人身旁坐下,看了一眼小几上的佛经,翻了翻回忆道,“娘,您不说洄儿都要忘记了,姑母都走了好多年了,洄儿只隐约记得姑母是个极美极温柔的人。”
原身的嫡亲姑母正是已逝多年的元敬皇后,楚明帝的原配妻子,太子表哥的亲生母亲。
承恩公夫人闻言,神色莫名,良久才叹了一句,“是啊,你姑母她也去了这么多年了。”掩了掩唇角,元敬皇后是难得性子聪慧的人,只是可惜楚明帝不珍惜,如若不是……
章洄注意着承恩公夫人的反应,看到她娘一副语意未尽的模样,不禁说道,“娘,姑母她为人和善,一定好人有好报的。”
承恩公夫人撩起眼皮笑看了她一眼,不言语,性子和善是真的,不过好人却未必有好报。元敬皇后当年对吴南音多好,那个贱人却在元敬皇后怀着太子的时候勾搭上了楚明帝,更是无媒苟合怀上了四皇子顺王。
不过终究是元敬皇后技高一筹,不仅牢牢地给四皇子按了个私生子的名头,而且弥留之际狠狠算计了吴南音一把,永断了她的皇后梦,更是利用楚明帝的愧疚心理,保太子地位稳当。
她去了这么多年,吴贵妃也只是贵妃!只是可怜了太子,年幼丧母,一人独居深宫,无依无靠的,养成了那副疏离淡漠的性子。
“好了,洄儿,回去你的院子收拾些物件,寺中清苦,有些东西还是要我们自备。”承恩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女儿这些日子波折不断,也要到寺中消消厄运。
章洄点了点头,朝着承恩公夫人行个礼,便回了院子。
次日,承恩公府五六辆马车接连着奔去京郊的慧安寺而去,场面浩荡惹得楚京街上的人多看了几眼。
章洄坐在马车中,迷迷糊糊的,倚着马车壁昏昏欲睡,她好久没这么早出门了。
“小姐,慧安寺到了。”过了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绿墨轻轻地叫醒她,章洄才揉了揉眼睛,整理了仪容下了马车。
等到章洄清醒,一双桃花眼看过去,也不由得赞叹慧安寺不愧为楚京第一寺。门口香客络绎不绝,男女、老少、贫富皆有,但那门口的迎客僧却俱一视同仁,双手合十微笑以视。
“两位施主这边请。”承恩公府为已逝的元敬皇后做冥诞是大事,慧安寺也早有准备,寺中方丈亲自来迎接。
“有劳方丈了。”承恩公夫人见到慧安寺的了空大师亲至,有些喜出望外,连忙恭敬回礼。了空大师精通佛道,心中慈悲,在整个大楚的地位都很超然。
章洄早前不信神佛,不过她穿越到小说里面的事常理无法解释,心中也因此对神佛产生了敬畏。见到寺中的僧人也双手合十回礼,落到了空大师眼里微微一笑。
慧安寺给她们一行人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落,安静清幽。
“施主一行人车马劳顿,可先于此稍作休息。”承恩公夫人与了空大师而去商议冥诞之事,章洄不便参与便被引着先到这里休息。
待到迎客僧离开,她处于院中闻得佛香渺渺,倒比着旁日心神平静了几分。
忽而一阵笛声传来,那笛声空灵缥缈,带着几分悲意又隐藏了一分怀念。章洄一怔,心中猜想这应当是纪念亡魂的吧,不过这吹笛人技巧可真高超,笛声吹到了人的心里。
“小姐,你怎么了?”绿墨一脸愕然,看着章洄已经泪流满面,惊呼一声。
“没事,绿墨,我们进去吧。”章洄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径直进了厢房。她只是,想起了现世自己双双逝去的父母,动了几分哀思。
子欲养而亲不待,想必太子表哥对着姑母的离世也是如此痛心吧。章洄想了想,命绿墨拿出了笔墨纸砚,太子表哥多番护她周全,她也简单的献上一份心意吧。
“小姐,您这是在抄写经书?”绿墨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唯恐她再次落泪。
“姑母冥诞,我要抄上几分经书奉上去,但愿她下世平安喜乐。”章洄坐于窗前持笔,一笔一划的抄写,认真的眉眼映着几点日光,看在绿墨还有其他几个仆妇眼里,不由得安静下来。
承恩公夫人得知她这番举动,倒是颇为欣慰的夸赞了她几句,只是嘱托她护着眼睛,不要过于劳累。
章洄点头称是。
一天的时间,她终于抄好了几本经书,和承恩公夫人说了一声。着了一身素色的棉裙,脸上粉黛未施,便去了寺中供奉元敬皇后的佛堂。
小沙弥年纪不大,六七岁的模样,引着她前往,偷偷地看了她好几眼,女施主生的好看,颇似菩萨面前的持瓶仙女。
章洄察觉,莞尔一笑,这小和尚还真可爱,这么年幼都要干活,慧安寺也不怕别人说他们虐待小和尚。到了佛堂门口,她从荷包中掏出几颗松子糖塞到他手中,“小师父,麻烦你了,我一人进去便可。”
小沙弥脸色一红,点了点头,见章洄进去之后嘴中才呢喃一句,“可是师父不让我多吃糖。”
小佛堂分成两间,外间摆着神龛还有元敬皇后的牌位,里间有些深,章洄也没顾得走进去看。她撩起裙摆跪在蒲团上,双手合起头颅触地,恭恭敬敬地朝着元敬皇后的牌位行礼。
“姑母,我是洄儿,适逢您的冥诞,洄儿抄了几本经书给您。愿您下辈子一生顺遂,无忧无虑。”说完捻了三根香插在香炉中,“也愿您保佑太子表哥一生平安,生活美满。”
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彻在整个佛堂,内室榻上坐着一人,他修长的手指用素帕擦拭着骨笛,闻得此言手指一顿。
一生平安,生活美满,楚瑾双眼漆黑如墨,内里仿若有一股东西在翻腾,拿着骨笛的手不由得攥紧。
“姑母若在天有灵,心有余力,也保佑一下洄儿。洄儿自知与旁人思想认知格格不入,只想快快乐乐的过我自己的小日子,每天看看戏耍耍乐子。长相俊美洁身自好一生不纳妾的男子凤毛麟角,洄儿不强求,与美男子谈个恋爱也不错……三十岁的时候如果能遇见阳刚可爱的小弟弟也不错……姑母,您一定要记得啊,洄儿每年都给您抄写经书……”
絮絮叨叨啰啰嗦嗦一大通话下来,里间的那人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好大一会儿才听得女子的脚步声,楚瑾缓步从里间出来,拿起了经书翻看了两眼。
表妹真是用心良苦,一辈子的事情都求了一遍,母后哪有时间管的了这么多。至于美男子,阳刚可爱的弟弟,他脸色冷沉,合上了经书,痴心妄想!
“殿下,暗卫来报顺王私下找上了长宁候世子。”楚瑾不疾不徐回了佛堂旁的庭院,刚饮了一口茶水就听得福寿来报。
他神色淡淡,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眼都未抬,“意料之中,寿康宫可有异动?”
“昨日的宫宴上,太后抱怨说皇家子嗣不丰,提了一嘴要为皇子们选妃。吴贵妃似乎动了心思,已经着手相看朝中大臣的女儿了。”福寿东宫总管太监的位置不是白做的,宫中各方消息都掌握其中。
他暗暗瞥了一眼殿下的神情,“殿下也是时候甄选太子妃了。”小声地提了一句。
楚瑾闻言扫了他一眼,起身持起了骨笛放于唇边,笛声清扬婉转。贵妃、太后、长公主结成一脉,又接连拉拢朝中重臣,父皇对他心生忌惮,他们一定会在太子妃之位上大做文章。
从前是他无欲无求,又不想破坏当前的平衡,一直未立太子妃。只是现在,他心中有了一个人选。
“福寿,回宫之后安排太傅、大学士、尚书史几人来见孤。”一曲作罢,楚瑾放下骨笛,静静的看向窗外,开口说道。
福寿讶异,殿下莫非已经有了立妃之意?他脸上带笑,高声应是。东宫若有了子嗣,朝中有大批臣子支持,殿下手中又握有兵权,皇后娘娘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只是不知道,殿下看重哪位贵女,太子妃之位可是个香饽饽,公候世家们都盯着呢。
“殿下,了空大师请您移步禅堂,说是请您品茶。”守在院外的侍卫进来禀报。
每年皇后冥诞太子都会在慧安寺斋戒几日,长久以来他与了空也有了往来。受他影响,十八岁战场归来的太子越发内敛,克制住了心中的杀念。
“孤即刻便去。”
“了空大师说他还邀请了安和县主。”侍卫又加了一句。
楚瑾闻言眸光微动,脸上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名言
第十八章
事实上,章洄受到了空大师的邀请之时,一头雾水,她安和县主像是那种会品茶的大家闺秀吗?
莫非,大师看出了她是一位穿越人士?章洄有些惴惴不安的走进了禅室,迎头就撞见了一个小沙弥在一本正经地数松子糖,正是引她去佛堂的小和尚。
“女施主,师父在里面呢。”小沙弥看到她有些害羞,小声地和她说话。
章洄挑了挑眉,原来这个小沙弥还是了空大师的弟子,来头不小。
绕过一扇门,果然见到两个人对视而坐,中间的小几上摆着一套古朴的茶具,茶的清香之气弥漫在整个房间。了空大师正对着章洄,着了一身素白色的僧袍,见她进来慈眉善目的对她笑道,“女施主请坐。”
章洄点头,偷瞄了一眼背对着她的那人,青色的衣袍,头发简单束在脑后,坐姿挺直,看起来有些眼熟。似是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男人转过头来看她,神色淡淡。
“太子表哥,您怎么也在慧安寺?”章洄在太子的注视下,规规矩矩地坐到靠着他的一侧,咽了咽口水。
“嗯,孤在此斋戒。”太子手持茶壶,亲手为她倒了一杯清茶,“了空珍藏了许久的雾岩茶,表妹可来品味一番。”
章洄接过小小的茶杯,放在嘴边轻啜了一口,开口赞道,“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果真是好茶。”她的嘴角翘起,勾起一个微笑,桃花眼眯起来,看起来一副享受的样子。
了空见此,笑意更深了,看着章洄的眼神别有深意,“女施主对茶道见解颇深,不错不错。”
太子瞥了一眼章洄,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了空,你请孤品茶的用意孤很清楚,直说吧。”
章洄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用茶杯掩住神情,心中却叨叨个没完。太子表哥清楚什么?了空大师干嘛这么看着我?穿书不是我自愿的,我是正经公民,可不是孤魂野鬼!
“慧安寺曾欠钟施主一个人情,外间那徒儿正是为钟施主所救,故而老衲应了他的请求,还望施主不要执着于此事。”了空捻着手中的佛珠,不急不缓地说道。
“孤早已猜到,无妨,一年之后他也总是要成婚的,孤不急。”太子嘴角略微勾起,笑容带了几分凉意。
落到章洄耳里,她眼睛一亮,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狗男主和宁秋秋八字不合一事啊,吓死宝宝了。
“太子表哥说的对,钟霄和宁秋秋就是天定的姻缘,不要说延后一年,就是十年之后他们也得在一起。”章洄的小脑袋装模作样的晃了晃,作者的亲儿子亲女儿,官配CP,结局永远只有一种。
了空大师却是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但笑不语,天定的姻缘的确不假,但这姻缘是否和满就充满变数了。
至于这个变数,他看了一旁的女施主一眼,随后垂下了眼帘。
和了空大师“探讨”了一会儿茶道,章洄便跟着太子表哥的身后一同离开了禅室。
身后,了空大师摸着小沙弥的光头,眼神充满了慈爱。
“表哥,想不到您竟和了空大师是朋友。”章洄亦步亦趋的跟在太子身后,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她瞧得分明,了空和太子说话的态度熟稔,两人应是认识许久了。
“孤十八岁那年曾到这里清修一段时间,每年母后冥诞也会来此斋戒几日,不时会与了空聊上几句。”楚瑾放慢了脚步,转头看着章洄,简单解释了几句。
章洄恍然大悟,眼睛细细地瞅了太子几眼,怪不得,太子表哥已经弱冠之年还未娶太子妃。他气血方刚的年纪就于慧安寺清修,清心寡欲,凡尘女子在他眼里也许就是那红粉骷髅。
日暮时分,太子的青衣投了一片红霞,宽大的衣袍轻轻地扬起,飘然若仙。章洄在他身后叹了一句,恐怕只有谪仙般的女子才能撩动他的心弦。
“为何如此看着孤?”楚瑾感知敏锐,察觉到女子灼灼的视线,蓦然停下了脚步,扬起嘴唇问她。
章洄本来大踏步的跟着他的脚步,楚瑾一停下来她一个惯性差点撞入到他的怀中。一只手环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