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县主大驾光临京兆府,京兆尹窦大人惊得热茶泼了一身,这未来的太子妃到他这里做什么?前阵子恶仆一事不是已经终了了。
“大人,属下觉得怕是京中流言一事。”随侍立刻便联想到今早传得大街小巷都是的流言。
京兆尹眉头拧起,这事牵扯到东宫和顺王,内里指不定还有寿康宫和……陛下插手,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可是不敢查。
他略带踌躇的到了前院,看到安和县主便是一叹,她行事作风向来大胆,居然能想到报官,也是个脑子奇特的主儿。
只是,等到安和县主命人拿出了三千两银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了。
“窦大人,我到这里来,只是想请您粘贴一张告示,有人背后中伤我和太子表哥,我心里不舒服。楚京城中凡是有人能说出传了此话的人姓名、来历,我一律赏银十两,至于传谣造谣的人诋毁当朝太子和县主是个什么罪名,窦大人,这就是你们京兆府的职责了。”
章洄饮了一口茶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窦大人,我完全依着律法规程来,一张告示的事,您看,不为难吧?”
窦府尹颇为惊奇地看了她几眼,贴一张告示还有三千两的赏银的确不算大事,以往也有富户悬赏盗贼的前例。他沉吟了片刻就令人办了,不过告示上自然模糊了事由,只说安和县主祸星克人一事,其他的闭口不谈。
但即便如此,楚京人也沸腾了,这是三千两银!要知道三两银子就足够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再者,不过是透露曾说过这话的人,又有何妨?故而成千上百人都涌向了京兆府,七嘴八舌,你来一句我说一句。
章洄将人名记载下来,也不去查证,直截了当的就把银子给了。
这天,楚京的百姓白白得了十两银子,兴高采烈,奔走相告,直言说安和县主为人大方,背后传谣的人小心烂了口舌。
于是,这事的关注点生生从太子不顾子民,太子妃祸星在世扭转成了安和县主本人性子和善大方,谣言皆是无稽之谈。
东宫,太子殿下接到了消息,默然端坐了片刻,眼中泛起笑意,表妹行事出其不意,如此也用不着他动手了。
他的桌案上摆着两份折子,一份是平阳侯传来的讯息,有了殿下提前警戒,将士们严阵以待,北胡骑兵损失了上百人,灰溜溜地又回去了。
至于另一份,就是弹劾淮安伯府大大小小罪行的折子了。淮安伯府的罪证早就收集起来,自然放在顺王大婚前夕揭露出来才令人心中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洄洄不是怂包,作者是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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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安和县主的神来一笔令幕后人气急, 散布太子和太子妃的谣言即使不能逼迫太子交出金甲卫的兵权,也能损一损太子在大楚百姓中的名望。
可是章洄粘贴告示派发赏银却将百姓对此事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他们的一番算计付诸东流,但又不能对章洄光明正大的做些什么,直恨得牙痒痒。
“安和县主是豪爽之辈啊,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事多是憋在心中吃个哑巴亏, 说不准还会受到夫家冷眼。”
“谁说不是呢, 此计甚妙!”
森严可怖的京畿卫牢狱之中,两名狱卒正在边饮着浓茶边闲聊,反正那些北胡人被抓进来也就注定是一死了, 被他们听到也没甚要紧的。
忽而, 一阵脚步声传来,两名狱卒立刻端正了身体, 朝着后面缓步走来的京畿卫指挥躬身行礼。“大人,这些北胡人都安安分分的待在里面,无异样。”
钟霄身着朱红色的官袍,鲜艳的色彩在这牢狱之中显得有几分诡异,颇似浓暗的血液。他冷酷阴森的脸庞看在那些被关押的北胡人眼中便是一颤,这个人,用刑可丝毫不含糊。
“严加看管,太子大婚由我京畿卫负责, 出不得任何纰漏。”冰冷的声音令两位狱卒精神一震,高声应是。钟大人的手段他们见识过可都胆寒不已,尤其最近他升为指挥使气势更盛了。
“爷, 殿下大婚有金甲卫暗中保护,您也不要绷的太紧。”连桥跟着世子身后都听到了两位狱卒的话,他心知世子也定然听到了,有些小心翼翼地劝了他一句。
自安和县主被立为太子妃,世子比着以往也沉默了几分,这几个月世子与未来的世子夫人宁小姐也就见过两三次面。宁小姐如往常一般举止讨喜,拉着世子游玩踏青,还为他绣了荷包。如果不是有花灯节落水一事在,连桥恍惚以为宁小姐还是心地善良性子单纯的小姑娘。
等到太子殿下大婚以后,世子和宁小姐的婚事也快提上日程了,宁小姐话里话外暗示了好多遍,世子也像是松了口。但连桥看得分明,世子对婚事兴致缺缺。
这次殿下大婚交与世子负责京中治安,世子已是两夜都未歇息好了。
“无妨,京中凡是行迹可疑之人一律严密监控。”钟霄厉声对着一旁的数十名京畿卫伍长吩咐,之后转身又进了指挥狱司,一刻都不停歇。
背后,几名京畿卫面面相觑,安和县主与钟大人之间的过往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差事真是难办啊,尤其那些北胡人还掺和其中,就是不知北地的战事如何了。
此次,章洄花了三千两银子平息了京中的谣言,心中对成效颇为满意,连着对太子表哥的郁闷也去了几分。
这次谣言传得这么广,她怀疑背后有楚明帝放纵的缘故。兵权是每一位帝王的大忌,楚明帝身体日渐衰老,看着太子年富力壮,又有大批臣子支持,心中的猜忌必是少不了。
至于北地的战事她不怎么关心,原书中北胡大乱疯狂派兵攻打大楚还在大半年之后呢,这次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不过,她倒没想到楚京中还有一人对这谣言愤愤不平,还当众为她出了口气。
婚期前两天,一大早舅母携表妹陆清清过来为她添妆,闺房之中,陆清清和她在说私房话。
“表姐,昨日京中出了一件趣事,你只顾着京兆府的悬赏,定是不知道。”初见面,陆清清就卖了一个关子。
“何事?”章洄捏了一只瓜子,悠闲的放在嘴中嗑着,看陆清清这幅幸灾乐祸的模样,定是有人倒霉出丑了。
“昨日,小谢将军和安国公府的公子、南武侯府的世子几人出门赴宴,偏巧遇到淮安伯府的人,听说淮安伯府有意将吴泠许配给小谢将军,对着小谢将军很是殷勤。”
陆清清表情奇特,“可是吴泠和几人居然在谈论太子殿下和表姐,被小谢将军听到了。小谢将军当即沉了脸色,道,‘平阳侯府十数年抗击北胡,你们这些人非但不感恩我父兄,反而质疑父兄能力,不若和圣上分说,你们自己上战场,也让小爷瞧瞧这楚京的巾帼英雄!’说完便甩袖离去,淮安伯府闹了好大一个没脸,被好些府邸耻笑呢。”
章洄一个没忍住也笑出声来,她也是忘了这个谣言还有一位受害者。平阳侯战功赫赫,在某些人的嘴中成了不堪一击的纸老虎,谢越可不得生气反驳。
“谢越性子坦率,淮安伯府的人以后要绕着他走了,哼,吴泠还敢肖想小谢将军,癞□□想吃天鹅肉。”她拍了拍手,表情不屑,十分不认同这门婚事。
陆清清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忧的开口,“表姐,两日后你便要大婚了,虽有小谢将军的父兄抵御外敌,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战争会误了事。”
章洄明白陆清清的担忧是此刻楚京人内心都会有的,乱世之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是每个人的噩梦。
她起身朝着窗外看去,语气笃定,“清清,北地定然无虞,也许是今日也许是明日,平阳侯报安的折子就会到了。”
正如她所料,前日朝堂之上制造焦虑的臣子已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平阳侯派人快马加鞭,将战事消息禀报给陛下。
边境将士英勇善战,不畏强敌,已经成功击退北胡骑兵,斩获上百名骑兵头颅,赢得战事胜利!不仅如此,在折子上,平阳侯语气愤慨,言楚京龙腾之地,何等重要,轻易调动兵马,致陛下太后及诸位大臣陷入险境,是该何人之过!
北地无恙,户部尚书第一位出列,对着陛下歌功颂德,又大大夸赞了一番平阳侯。户部不用出粮草银子,这就是大好事。
底下,顺王和提出派兵的刘大人脸色十分难看,不过一两日,他们的脸就被狠狠打了一通。
“平阳侯忠勇之臣,朕心甚慰,北胡既已离去,此事便不用再提了。”楚明帝面色如常,眼底虽闪过一丝失望,但北地安稳也是好事,兵权之事还待徐徐图之。
“父皇所言极是,之前是儿臣想差了。”顺王吸了一口气,掩饰住自己的失态,父皇有了夺兵权之心,便不急于这一时。
“皇兄,臣弟言行有误,还望您不要怪罪。”素来待人和煦的顺王也舍得下身段,当即朝太子楚瑾鞠了一躬,脸上满是歉意。
“顺王也是关心心切,殿下为人大度,自是不会有所他想。”顺王一方的臣子开口帮衬。
楚瑾轻飘飘的看了顺王一眼,淡淡说了一句话,“皇弟为了大楚安危,何罪之有?”
“皇兄深明大义。”顺王笑意盈盈,归回自己位置。
楚瑾眼眸幽深,不着痕迹地看了后方一眼,唇角微勾,看在人心里凉凉的。
今日的早朝可谓是一波三折,前有平阳侯击退北胡骑兵的喜讯,后有朝中臣子直言弹劾淮安伯,洋洋洒洒地列了三十多名罪状,私设赌场、圈占田地、闹市行马、淮安伯府家宅混乱,私德有亏等等,另还附有罪证。可谓是铁证如山,容不得淮安伯反驳。
当朝之上不缺性情刚直的臣子,听了那罪状,激愤直言淮安伯府恶人行径,劣迹斑斑,不配为侯府之尊。
淮安伯当即跪下请罪,脸色灰败,他资质虽平庸,但也明了这次太子殿下是有备而来,只怕他难逃一劫。
果然,群臣仿若都忘记了北地之事的沉默,一致对着淮安伯激情慷慨,甚至出口大骂。若是有人敢为淮安伯说一句话,就被喷的狗血淋头。
就连宫中的吴妃也被波及到,究其根本,淮安伯府还是仗着圣上对吴妃的宠爱才敢如此嚣张。
楚明帝看了那折子面上也不好看,他当年委屈贵妃做了外室,便有意抬举淮安伯府,可没想到淮安伯府做事毫无顾忌。
太子既已揭露出来,有群臣针对,淮安伯府这次也逃不掉了。
“传朕旨意,淮安伯妄为臣子,犯下多番罪行,削去爵位,着大理寺依律处理。”
陛下圣旨一出,殿下顺王也无法反驳,毕竟方才他还以大义逼迫太子,此刻开口不正是打了自己的脸?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舅舅被削了爵位,伯府之中只有表兄还担着一个四品官的职位,可与他作用不大。
“皇弟也是深明大义之人。”下了朝,神色淡然的太子慢条斯理地摩挲手上的玉扳指,从眼神阴沉的顺王身边经过,未作一刻停留。
身后,顺王的脸扭曲在一起,浑然不见平日的温文尔雅,显得有些可怖。
“王爷,您消消气,宫里面还有娘娘在呢。”随从出言安慰。
顺王咬牙切齿,嘴中蹦出几个字,“去承乾宫。”
下了早朝,承恩公把这等好消息告知承恩公夫人和章洄,言语中的喜悦难掩。婚事顺利举行,淮安伯府倒了霉,两厢美事加在一起,“洄儿,夫人,我去出门拜访友人,吟诗作画方能纾解我心中之喜啊!”
说完便乐呵呵地拿了一幅字画,出门访友去了。
章洄扬了眉毛,太子表哥有兵权在手,又得了民心声望,比着华国历史上的大批太子行事爽多了。
她也要回自己的如意苑,却不料承恩公夫人拉住了她,“洄儿,大婚在即,娘也有一些事情要交待给你。”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又命婆子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章洄眨了眨眼睛,娘不会,是要教导她房中之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使计算计了楚明帝,让楚明帝误以为是自己那啥了她,还委屈她做了外室。后文会提到。
故而,楚明帝既对元敬皇后有愧,又觉得对不起贵妃。
第三十五章
太子殿下和顺王大婚前一天, 按照礼制,需将太子妃和顺王妃的嫁妆分别抬至东宫和顺王府。民间的习俗, 称之为晒妆。
于是当天,在承恩公府和阮府观礼的人脸色就微妙了。太子妃的嫁妆和顺王妃的嫁妆,这也差的太多了。
太子妃二百一十八抬嫁妆装的满满当当,房宅田舍、首饰头面、书画墨宝一应俱全, 听说承恩公府实在没其他东西可装了, 最后一抬竟装满了金子,只让抬妆的宫人痛并快乐着。
但与之对比,顺王妃的嫁妆可就显得寒酸了许多。一百六十八抬嫁妆, 差了太子妃足足五十抬理所应当的事也就不提了, 只是那箱子都未装满,还有几抬装的都是衣服布匹。
于显贵人家, 衣服布匹是最无用的东西,稍一两个月便过季不好穿在身了。
这也是楚京人误会山南巡抚阮家了,阮家女儿做了顺王妃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嫁妆自然不会吝啬。可是顺王下了一百六十八抬聘礼,按理,阮家备上一百三十六抬嫁妆正合适。
然而,到了楚京,管家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承恩公府给太子妃备了二百多抬嫁妆, 死死地将王妃比了下去。为了面子好看,阮家东凑西凑又拿布匹充数才算有了这一百六十八抬嫁妆。
纵是阮家耗费苦心,这鲜明的对比摆在楚京人的面前, 也依旧当做饭后闲话说了好一阵。
传到宫里,吴妃被淑妃和德妃笑盈盈地奚落了一顿,气的面目扭曲,可是不能当面发作,不然传到御史耳里,她又要被参上一笔。
关上宫门,她硬生生地掐断了自己涂满了鲜红蔻丹的指甲。这些日子,自己失了掌管宫务之权,母家淮安伯府被削了爵位,她刻意惨白着脸去求楚明帝,结果被拒之门外。
不能够这么下去,不然等太子登基,她哪会有什么好下场!美目飘移到一个细白的瓷瓶之上,吴妃冷了脸,这深宫之中,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陛下,你不要怪我。
宫中发生的事情目前还和章洄没有关系,她正在经历每一位新嫁娘都有的婚前启蒙。
昨日,承恩公夫人将装着避火图的盒子给她,只让她回去先行了解。到了出嫁的前夕,她才到如意苑细心和她讲解。
“洄儿,入了宫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夫妻之间不仅要做到相敬如宾,你还要摸清太子的喜好,也……不必过于矜持。”承恩公夫人十分隐晦地朝她传授夫妻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