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竹已
时间:2020-06-14 09:32:27

  “……”
  桑延似是随意般地说:“我们这还算久的呢。”
  “哦。”
  温以凡收回思绪,又自顾自地思考了会儿。她其实对这事儿也没有一个太大的标准,感觉到合适的时候就可以了。但她现在的工作还不太稳定,总三天两头的加班。
  虽说桑延的工作也是,但也没她这么不规律。
  想了想,温以凡还是想等工作再稳定点,再来考虑这个事情。她在心里预估了个时间,感觉还得拉长一点:“那就――”
  “嗯?”
  “再谈个一两年吧?”
  “……”
  -
  虽没想过还能得到拉长时间的结果,但桑延也不太在意这时间早晚,毕竟是迟早的事情。这姑娘想谈久点恋爱,那就谈。
  反正都是跟他。
  两人又扯了点话,之后桑延也没再打扰她开车。
  他靠着椅背,眼皮耷拉着,莫名有些困。在此沉静之下,桑延再度回想起刚刚温以凡提得关于舞蹈的话题,情绪也渐渐因此变得差了起来。
  高中的时候,桑延只见温以凡哭过两次。
  一次是那次公交车上,另一次是,她被她的舞蹈老师叫去谈话。
  桑延具体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那会儿刚巧看到她从办公室里出来。他想叫住她,还没出生就见她没往教室的方向走,反倒往另一栋教学楼的方向走。
  看着情绪极为低落。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桑延顿了下,而后跟了上去。
  他看到温以凡走到阅览室旁的楼梯间,这个时间点那一块这基本没有别的人。像是失了魂,她往下走了几层,坐到角落的位置。
  没发出任何声响。
  过了好片刻,她的肩膀轻颤着,像是强忍着哭。
  那个时候,桑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能猜到,她也许是因为脚伤的事情影响到了跳舞,而觉得难过而无力。
  觉得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能安静地坐在她后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可到今天,桑延才知道她真正哭的缘由。
  她高中所承受的痛苦。
  都似乎是以那天为序幕。
  那一天,他的阿降,被人硬生生地折断了翅膀。
  ……
  把车子开回小区,温以凡正打算下车,突然注意到桑延失神的模样。她凑过去,往他面前晃了晃手掌,问道:“你在想什么?”
  桑延回神,看了她一会儿:“温霜降。”
  “嗯?”
  “我是打算一直跟你走下去,才会跟你说这样的话。”桑延对上她的眼,模样一改平时的不正经,认真得过分,“除了想找别的对象,你想去做其他别的什么,我都支持你。”
  “……”
  “别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将就,知道不?你的人生还很长,”桑延碎发散落额前,侧着头对她说,“想做什么,都不算迟。”
  温以凡瞬间懂了他的话。
  她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在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似乎也没一定要她给出什么回应,说完之后,桑延用力揉她脑袋:“听进去了?”
  温以凡讷讷点头:“嗯。”
  桑延:“行,那就回家。”
  下了车之后。
  温以凡主动过去牵他的手,轻声说:“桑延,我刚跟你说的都是实话。”
  “嗯?”
  “我以前觉得,我家里人因为觉得跳舞开销大,不让我继续挑了这事情很难以启齿,所以才跟所有人都撒了谎。”温以凡说,“但我现在觉得都没关系,所以我才想主动告诉你。”
  桑延捏了下她的指尖。
  “我现在跟当时不一样了。当时我觉得我很弱小,对什么都无能为力。”温以凡慢慢道,“觉得反驳和诉说都没有用处,干脆保持沉默。”
  因为没有任何依靠。
  “但我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也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温以凡说,“就像是我爸没去世的时候一样,因为我想做什么他都支持我。”
  她抿唇,又道:“然后,我现在有你。”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温以凡极为确定,她又重新有了依靠。
  “我现在是真觉得当新闻记者挺好的,这些年我的精力全部都放在这上面,让我现在放弃记者去做别的,我也不太甘心。”温以凡想了想,笑起来,“但我可以像你一样。”
  桑延喉结滑动着,看向她:“什么?”
  “你不是有个头牌的副业吗?”温以凡认真说,“我要之后哪天想继续跳舞了,也可以把这当成我的副业。”
  桑延笑了:“也行。”
  两人走过去等电梯。
  温以凡正对着他,半靠在墙上。在这安静的氛围里,她莫名有点想说句矫情话:“桑延,你说你是不是我爸爸派来对我好的?”
  桑延抬睫,否认得很快:“不是。”
  “……”
  过了两秒。
  他又闲散地补充:“我自愿的。”
 
 
第80章 
  回到家, 温以凡拿了个盒子把手工糖装起来。搬家的话题刚刚被桑延的话直接岔开了,她本想再提提,但想着还有好几个月,也不太着急。
  温以凡像往常一样, 把桑延收拾干净之后才回了房间。
  桑延受伤这事儿, 他似乎没跟他家里人说。这些天温以凡听他跟家里打过几次电话, 大致目的都是让他回家吃个饭。
  但桑延因为手上的伤每次都在推脱, 以至于他父母现在对他的意见好像很大。
  桑延对此不以为意。
  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温以凡猜测,他大概是想等到过段时间天气转凉了,可以穿外套遮挡伤口的时候再回去。她坐到床上,随意翻了下手机。
  注意到赵媛冬的消息时,温以凡又想起了桑延今天转告的郑可佳的话。
  她点了进去。
  只扫了眼最新的一条消息。
  【阿降, 妈妈能见你一面吗?】
  温以凡盯着看了许久, 点开她的头像, 在删除键哪里停留了几秒。最后,她轻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摁下去, 重新退了出去。
  她的思绪放空,想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 很快又回到今晚。
  进电梯前, 桑延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自愿的。”
  温以凡轻眨了下眼,那一点点的坏心情瞬间被这男人取而代之。她的唇角弯起, 扯过枕头抱在怀里, 在床上打了个滚。
  -
  隔天,温以凡陪着桑延到医院换药。他的伤势恢复得不错, 伤口对合整齐,也没有红肿现象。医生让他再过一周来复诊, 看看情况后再决定拆不拆线。
  温以凡估算了时间,恰好是她生日那天。
  仍然是周六,但这回温以凡没轮上轮休日,还得上班。不过记者的工作时间弹性很大,当天她起了个早,陪桑延去医院拆了线之后,才安心地回台里上班。
  下午,温以凡跟一个目击者约好见面。
  地点约在了这目击者家附近的一个咖啡厅。
  采访结束后,温以凡跟对方道了声谢。等人走后,她对着电脑,捋了下思路就开始写稿。恰好听到手机响了声,她随意拿起,点亮。
  是桑延的消息。
  桑延:【在哪儿】
  温以凡直接给他发了个定位。
  桑延:【下班了?】
  温以凡:【嗯,我写完稿子就回家。】
  桑延:【我过来接你。】
  温以凡回了个好,继续写稿。敲完最后一个字时,她检查了下,而后把稿子邮给了编辑。她松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刚走出咖啡厅,温以凡就撞上了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女人。
  温以凡下意识道歉,想绕过她继续往前走时,手臂就被这女人抓住。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降?”
  温以凡抬眼,瞬间对上了赵媛冬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她的神色稍滞,完全没想过在南芜这么大的地方,还能碰巧遇上赵媛冬。赵媛冬的模样比以往更加局促:“你过来这见朋友吗?”
  温以凡笑,言简意赅道:“不是,工作。”
  “我跟你郑叔叔刚在附近吃饭,”比起上一次见面,赵媛冬看着似是瘦了不少,颊边都凹陷了下去,“他现在回公司加班去了,我走这条路回家。”
  温以凡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离开时,赵媛冬又出了声,话里带了点恳求:“阿降,今天是你生日。咱聊聊好吗?”
  两人在店外僵持片刻。
  温以凡妥了协,声音很轻:“我一会儿还有事情,可能聊不了多长时间。”
  赵媛冬忙道:“妈妈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这最近能谈话的地方,就是温以凡刚出来的这个咖啡厅。这回她挑了个靠店内玻璃墙的位置,边听着赵媛冬的话,边心不在焉地盯着外头人来人往的道路。
  这么多年,两母女的交流少得可怜。
  关系比陌生人还要尴尬。
  寒暄了好几句后,赵媛冬才小心翼翼地切入主题。
  “阿降,你知道你大伯母和她弟弟的事情吗?”
  温以凡嗯了声。
  “也是,你做新闻的……”赵媛冬勉强笑笑,“我也没想过这车兴德是这样的人,本来以为他只是没什么本事,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情。”
  拿起面前的水杯,温以凡抿了一口。
  桌上静默半晌。
  赵媛冬的尾音发颤,似是憋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出来:“阿降,那时候,他应该没对你做什么吧……”
  温以凡沉默着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说:“这个问题我应该怎么回答。”
  赵媛冬瞬间羞愧到说不出话来。
  温以凡淡声说:“也已经过了很久了。”
  “我……”赵媛冬的眼眶红了,声音变得哽咽,“是妈妈对不起你…我那会儿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我以为有你大伯看着不会出什么事情,是我做的不对……”
  温以凡安静听着。
  赵媛冬别过头擦掉眼泪:“妈妈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想偶尔能见你一面,行吗?”
  看着她愧疚而痛苦的模样,温以凡没立刻回答。她眼睫垂下,扯了下唇角,慢慢地出了声:“其实大伯一家怎么对我,我一直也没觉得多难过。”
  “……”
  “因为我觉得,养我这个事儿,确实也不是他们的义务。”温以凡声音很平静,“他们确实没有那个必要,要对我好。”
  赵媛冬动了动唇。
  话还没出来,温以凡用力抿唇,又说:“但你,你让我觉得非常难受。”
  “……”
  “让我一直非常怀疑自己。”温以凡喃喃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是为什么。
  比起我,我的妈妈更爱别人的孩子。
  我到底是差在哪里了呢。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我不够好。
  是不是我一点都不值得被爱。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最该爱我的妈妈,”温以凡盯着眼前的女人,眼角有点红,咬字不受控地重了起来,“一点都不爱我。”
  “……”赵媛冬眼泪还掉着,立刻否认,“不是,是因为……”
  她的话停在这。
  再解释不出多余的话。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我知道。”温以凡敛了敛情绪,神色很快就恢复自若,“没关系,你有新家庭了嘛。是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
  “在你把我送到奶奶家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的。”温以凡觉得好笑,“在你多次不听我的话,多次为了新家庭忽视我,在我跟你求救的时候,依然选择遮住自己的眼睛。”
  温以凡重复一遍:“――我就应该明白的。”
  赵媛冬只低着头,像是愧疚到了极致,觉得自己连掉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温以凡的思绪有些飘,也没再说话。她看着眼前瘦弱憔悴的女人,恍惚间,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考上南芜一中前,温以凡就知道温良哲生了场病,还到了要做手术的地步。但那个时候,温良哲告诉她,这只是个小病,调养好身体就没什么大碍了。
  温以凡向来相信温良哲所说的任何话。
  也记得,之后温良哲确实仍然保持着先前那副温和又精神的模样。
  温以凡也没想太多。
  上高一后,因为温良哲的工作点搬到了另一个城市,温以凡见到他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但她经常会接到父亲的电话,对此也没丝毫怀疑。
  只是格外想他,每次在电话里都在催促他快点儿回家。
  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越发虚弱。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年纪还小。
  所有人都瞒着她,温良哲生病的事情。
  温以凡赶去见了温良哲的最后一面。他似是完全放心不下,眉眼全是愧疚和痛苦,艰难地跟她说:“爸爸的霜降要好好长大。”
  “要像现在一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要好好照顾妈妈,你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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