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很冷,呼啸的寒风吹起女孩儿的发。
顾渺伸手,动作很轻地将她的发别在耳后。
女孩儿仰起头,昏黄的灯火在她眼里都变得明亮。
“我觉得你的守护神是一只小兔,总是害羞,耳朵红通通的。”
他低低笑开,耳廓被路灯映得透出浅红。
“哪有害羞。”他嘴硬道。
程楚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轻轻触了他的唇,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笑道:“哪里没有,你现在摸摸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烫的。”
唇间柔软的触感慢慢地渗进心里,又在奔腾的血液中化开,他还来不及去感受那奇怪的心跳,就听话的伸手摸了摸耳朵。
冬夜里,他的手有些凉,衬得耳廓愈发滚烫。
“怎么样?是不是烫的?”女孩儿清亮的眼里透着丝丝狡黠,笑盈盈地望着他。
热意仿佛顺着耳廓渐渐向脸上蔓延,顾渺连忙低下头,转移话题:“那你觉得你的守护神是什么?”
女孩轻笑一声,脆生生的声音荡漾在海市的夜风里。
“如果你的守护神是兔子的话,那我肯定是和你一样的。”
顾渺抬眸。
女孩穿着件大棉袄,帽子边是一圈细碎的绒毛,她呼吸之间有些许白雾升腾,漾得绒毛微微摇晃。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闪动着璀璨光华。
心中的暖意如同春水般流淌荡漾,可他其实并没有听懂女孩儿潜藏的表白。
夜空上,星星微微闪烁。
哈利波特里说,如果你深爱一个人时,那么你的守护神将会化成和他相同的样子。
~
程楚要走的前一天,雪停了。
傍晚的海市很美,绯红色的晚霞连成一片,似乎要给这个寒冷的冬季最后一丝温暖。
程楚来顾渺家,和他告别。
公寓依旧整洁干净,桌上的电脑上,是顾渺写到一半的毕业论文。
他今年大三,却已经学完了四年的课程,六月便可以毕业了。
可女孩儿明天就要走了,他的心也提不起一丝生气,一个早晨也写不到两行字。
见她来了,顾渺沉郁的心才逐渐松快的些。
“晚上我们出去吃吧。”
他没什么心思做饭。
程楚点点头。
两人去了高三曾去过的火锅店。
当初的少年早已长大,清俊的眉目中透出些许坚毅,脊背却愈发挺拔。
他牵着女孩儿的手,走进很多年前那个让他心生惧意,自惭形秽的地方。
这一次,却很轻松,很自然。
一起仿佛命中注定,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包厢,就连大堂经理,都还是之前的那一位。
两人吃完顿火锅,女孩儿去了洗手间,顾渺很自然地起身付钱。
包间外的墙上挂满了灯笼,红通通的连成一片,仿佛冬夜里的火,让人心生温暖。
顾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一旁的服务员说:“这是我们店连续好几年做的活动了,写下自己的愿望塞进小灯笼里挂上去,祈愿来年心想事成。”
顾渺黑峻峻的眼漫进点点光亮,他蓦的想起三年前,自己虔诚地在小灯笼里塞进心愿——
希望永远和她在一起。
原来,上天也会眷顾他一次啊。
餐厅开着温度适宜的暖气,既不会寒凉,又不至于令人心生燥热。
他仰头,看着满满的一墙红灯笼,寒夜般寂寥的眼里,有刻骨温柔的情感缓缓化开。
灯光明灿。
一旁的服务员走进,小声问:“先生,请问您是想参加这次的许愿活动吗?”
冷峻的男人摇了摇头,温声说:“不用了。”
我所有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
从火锅店出来时,天边一轮明月高悬。
家离得不远,两人漫步在夜色中,互相依偎着走回家,夜风阵阵,却并不感觉寒冷。
到家后,顾渺拉着程楚的手走进卧室。
几缕寒风钻进来,角落里摆着个小箱子。
顾渺蹲下,打开箱子,低声说:“我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他背对着程楚,背影挺拔坚毅,声音却温柔极了。
“这是转换插头,国外的电压和国内不一样,你手机充电时候记得换上。”
“这是我做的几瓶拌饭酱,你已经很瘦了,不要再节食了。”
“还有这些零食都是你爱吃的,国外应该买不到,我给你买了些,吃完了就告诉我,我再给你寄。”
他从来都深沉得像海市无边无际的夜,沉冷,阴郁,不动声色。
可如今,夜晚仿佛也缀入了光亮,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今夜的月光很温柔,徐徐地洒落在顾渺身上。
他还兀自絮絮叨叨,细致温和的语气荡在寂冷的风中,带上了冬夜没有的暖意。
离别的愁绪随着房间里四散的暖气,萦绕在两人中间。
程楚的眼眶逐渐漫上热意,她上前,猛地抱住顾渺劲瘦的腰身。
“渺哥,别说了。”泪水从她眼眶不自觉滑落,滴落在衬衫上,逐渐洇开。
女孩儿的泪水滚疼得像是带着火,滴落在顾渺那颗摇摇欲坠的心上,凿出了一个个小洞。
他疼得咬牙,却还是压抑着嗓,艰涩地劝慰:“楚楚,别哭了。”
我也,舍不得你啊。
女孩儿抽噎着抬起,晶莹的泪半挂在蝶翼般的长睫上。
“渺哥,你要天天给我打电话。”
“好。”他应着,心软成了一汪水。
月亮悬挂在遥遥天边。
顾渺低眸,轻轻地说:“两年,很快的。”
足够他努力成长,褪去青涩,变成配的上她的人。
屋里很静,女孩儿已经走了许久。
顾渺立在窗前,看着海市寂寥清冷的夜色,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他沉默着打开。
屋里有些昏暗,精致小巧的钻石躺在盒中,绽映出光芒。
他小心地摸了摸,却微抿着唇,将盒子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渺:等有钱了,买一颗更大的吧,这颗太小,配不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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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M国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十一月才刚开始, 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程楚撑着把伞,裹着厚重的围巾,走进公寓里,迎面就遇到了周彦时。
“早, 下课了?”周彦时从电梯里走出来, 见到程楚, 忙停住问。
程楚点头,“嗯,刚下课,回家休息一下,下午还有个演奏会。”
去年整个海音只有三个同学来K大交换, 周彦时也是其中一个,更巧的事,他租的公寓和程楚是一栋楼。
程楚刚开始还有些刻意保持距离, 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发现周彦时对她的态度和普通同学没什么两样, 所以便也把他当朋友看待, 见到就闲聊几句。
公寓的大理石砖锃亮, 折射着灯光,晃得人眼睛疼。
周彦时说:“对了, 你那个小组project做的怎么样了?”
两人虽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但这学期却有几门课是重复的。
其中一门没有期末考, 只是要交一个小组作业,组员随即分配,程楚倒霉地分到了几个完全不熟悉的外国同学。
她似乎有些着急,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应该快了吧,我的那部分反正是做完了。”
周彦时一本正经地说:“下周一就要交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好,谢谢你。”程楚点点头。
周彦时温和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他生的斯文俊秀,笑起来唇角微微扬,令人如沐春风。
回到家,程楚将挎包扔在沙发上,连围巾都来不及解开,就飞奔到电脑前,按下视频键。
等待的铃声回荡在空旷的公寓里,还没两秒,便戛然而止。
屏幕一暗,下一秒便出现顾渺清冷的脸。
“楚楚。”他低低唤了声,冷淡的眉眼有暖意流淌开。
程楚一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一边说:“渺哥,对不起啊,我刚刚下课,让你等久了吧,你们那应该半夜了。”
“没事。”顾渺包容地笑笑,“才一点多,今天正好还在工作。”
顾渺自从去年毕业后,就正式在那家公司入职,但前些日子,公司内部动荡,有几个元老级的核心人员离开。
他也算是其中之一,权衡利弊之后,还是留了下来和公司共患难。
如今公司重振旗鼓,他也不断升职,年薪涨到了七位数。
但还不够。
海市的夜很静很冷,呼啸的寒风钻进窗子,卧室里没有开暖气,严冬的深夜更适合他思考和工作。
男人的黑眸深不见底,沉默着看着视频里的女孩儿。
他们已经快一年没见面了,可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减少,反而像是引人沉溺的毒药,不知不觉渗进骨血,连进筋骨,让人无法自拔。
程楚抿了抿唇,小声劝道:“你不要天天熬夜,熬夜会变老的很快的,到时候就不帅了。”
顾渺指尖一滞,黑眸漾开层层叠叠的浓稠情绪,嘴角微微勾了勾,“知道了。”
“要多运动,不要天天就知道工作。”
笑意从嘴角,渐渐流淌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冰冷的指尖指尖泛起丝不属于寒冬的暖意。
“好。”他听话地回,几乎是有求必应一般。
“多和朋友们出去玩,不要闷在家里。”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融进冰冷的夜风中,竟交织出一股奇异的暖。
顾渺点头,最后还是忍不住地说:“你也一样。”
这些分明就是他应该叮嘱的话,却一股脑地被女孩儿说完了。
他怕被嫌弃唠叨,只能涩涩地应一句“你也一样”。
果不其然,刚刚叽叽喳喳的女孩撅了撅嘴,安静了下来。
“知道啦。”她闷闷地说:“你之前给我寄的酱我吃完了。”
顾渺忙说:“那我再给你寄。”
“嗯。”女孩儿抬眸,晶亮的桃花眼儿里,有浅浅的思念盘旋。
“渺哥,还有一年。”她低下头,蝶翼般的睫上本来还沾着冬季的霜雪,暖气一吹化成了水,湿漉漉地挂在睫上。
顾渺喉头微梗,心口泛起闷疼,却还是艰涩地说:“很快的。”
长夜冰凉。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已经两点了。
程楚眨了眨眼,眸中含着不舍,却还是狠下心来说:“都两点了,你快去睡吧。”
顾渺垂下眼,握着笔记本边缘的手僵硬着,却还是强撑着低声应:“好,你也快点去休息一下,不是说下午还有演奏会吗?”
“嗯,渺哥再见。”女孩儿轻轻说。
屏幕上的鼠标停滞在红色的终止键,她等着他先挂电话。
可对方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四周静默,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冬夜里的寂冷似乎透进屋子,又缓缓地钻进厚重的毛衣,渗进骨子里。
程楚的心颤了颤,手指僵直地停顿在触控板上。
“渺哥,我挂了啊。”她顿了顿,轻声说。
黑夜里的阴云遮住了月亮,天空陷入一片昏暗。
屏幕也随之暗了下来。
顾渺对了电脑,不知坐了多久,忽而想起女孩儿的叮嘱,连忙起身上床睡觉。
~
K大的生活很充实,钢琴专业每个月都会举办音乐会,全校的师生都能来观摩。
但能够上台表演的人却很少,每次只从所有钢琴专业的学生里挑选几个。
灯光耀眼,琴音回荡在音乐厅内,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一曲必,琴椅上的女孩儿缓缓站起来。
冬日里的音乐厅并不寒冷,雪白的礼服裙包裹着女孩儿纤细的身材,明灿的灯光在像浮上月影的绸缎,轻轻地洒在她周身,更衬得肌肤莹白似雪。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由于上台表演的没有几个人,这场音乐会很快便结束了。
程楚和所有钢琴专业的学生被教授留了下来。
菲利普教室声名远播,作为钢琴界泰斗级的人物,许多现下当红的钢琴家都曾经是他的学生。
这位老教授一向以严厉著称,从他嘴里说出的赞扬话,一个月可能也没有一句。
但这次,他转过身,略显浑浊的眼透露出些许笑意。
“Well done, Cheng.”
那句轻描淡写的赞扬话,引来许多人艳羡的眼光,也让程楚开心的一整天。
出音乐厅时,天空悬着一轮皎皎明月。
程楚披着风雪回到家。
餐桌上的食物早已冰凉,奶油蘑菇汤上结了一层膜,令人看了便没有胃口。
程楚倒了一杯温开水,坐在钢琴前喝了几口,便低头开始练习。
初来K大时,她也曾受过一些打击。
从小便众星捧月的女孩儿,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也第一次深切的了解到人外有人的含义。
但那些都打不倒她。
失败了便爬起来,随意地拂去伤口上的泥土,继续往前走。
渐渐地,她获得了教授的认同,也上了好几次音乐会,今天,终于得到了教授的一句赞赏。
所有的学生都明白那句赞赏意味着什么。
入了这位音乐泰斗的青眼,你在音乐界便有了更多的人脉和更高的眼界。他对于欣赏的学生,从不吝惜给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