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淘一边走近王允,一边问道,“第一条,我还可以理解为王太师嫉恶如仇,对董卓恨之入骨,以至于失了理智,可这第二条,敢问王太师,您诛杀了董相国,是想做王相国吗?”
“你,”王允伸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陶淘道,“胡说八道,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
“呵。”陶淘冷笑一声,不与他辩。
王允和陶淘之间气氛紧张,两边都是功臣、重臣,献帝左右瞧了瞧,有些手足无措。
贾诩轻咳了一声,道,“当务之急,还是长安城的城防问题,还请朝廷尽快着人修复城墙吧。”
原本的京师洛阳已经被董卓烧成了一片废墟,如今的京师长安的城墙又被陶淘“不得已”轰垮了,这修复城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以朝廷的兵力根本守不住一座没有城防的城池。
这中间若是又有哪方势力起了歹心,那皇帝和百官的性命安危就难说了。
刚被李傕等人吓了一场的献帝看向众位大臣,问道,“众位爱卿,这可如何是好?”
陶淘事不关己的站到一边;郭嘉脸上也是一副旁观者的微笑;贾诩盯着地面,仿佛地面上有花一般;许褚只看着陶淘,旁的万事不理。
被陶淘质问了一场的王允反而对陶淘放了心,此时提议道,“长公主聪慧天成,此番又有救驾之功,臣请陛下立长公主为后,母仪天下。”
众大臣都笑着点头,是啊,长公主若是为后,那还担心什么长安的城防呢。
献帝听此先是心中一松,而后便是一喜,以长公主的权势能力,不仅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平定诸侯,光复大汉,也是指日可待。
献帝就要点头应下,陶淘却一点不给面子的断然拒绝道,“师门规矩,一夫一妻,不得嫁有妻妾的男子。”
王允皱眉,“一般男子如何能同天子相提并论?”
陶淘不耐烦的蹙眉道,“规矩就是规矩,不行就是不行,你们另外想法子吧。”
郭嘉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挡住嘴角的笑容,主公这一句“另外想法子”真是妙极。
献帝和朝臣的面色都有些尴尬,但陶淘态度坚决,又手握重兵,他们无可奈何,不敢强逼。
一番讨论后,提议让长公主暂住长安,以保长安太平。
这个“暂住”其实也代表大臣们对陶淘的信任和防备,他们既觉得她可信任,又怕万一是个“陶相国”。
满朝文武和献帝都看向陶淘,等她表态。
陶淘没有什么为难或欣喜的表情,只算了算,她的五万大军加上这次的降军,保守估计也得有十万人吧,便问道,“我们暂住长安期间,十万大军的军粮军饷可由朝廷供应?”
众臣见此都带上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王允语带上位者的骄傲,回道,“自然。”
郭嘉和贾诩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杀了董卓之后,朝廷发了笔大财呀。
郭嘉听此鞠了个躬行了一礼,配着他一贯客套又带点热情的笑容,颇有些账房先生道承惠后算账收钱的模样。
郭嘉笑道,“修复城防大概需要一两月的功夫,我谯县军普通士兵的军饷为每人每月五千钱,我谯县军皆是精兵,每月饮食供应的耗费,大概是每人每月一千钱,故一月六万万钱。”
六万万钱,这……
献帝听完,脸上忍不住带出心疼之色,王允的脸色更是难看。
郭嘉仿佛没有瞧见,顾自算着账,“每匹战马每月耗粮三石,折合约六百钱,此次一共有骑兵两万,故一月是一千二百万钱。此次随军的还有两位大将军,三。”
“等等。”王允打断道,“据某所知,一个士兵一年的消耗也不过八千钱,你如今张口一月就是六万万钱,这足够。”
王允一时没算过来账。
陶淘替他接道,“七万五千人一年的消耗。”
郭嘉恭敬的拱手回道,“我谯县军一直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的,太师也知道,普通士兵同精兵是不一样的。”
郭嘉又对陶淘拱手道,“还请主公帮我和文和算算,我和文和一月的月俸加奖金是几何?”
陶淘:“……”
这黑心肝的还要把年终奖平摊到每个月?!
陶淘沉吟片刻,回道,“你一月八百四十万钱左右,文和一月六百七十万钱左右。”
郭嘉笑盈盈的谢过,然后看向皇上和王太师,眼神里有些期待和不好意思,“众位将军的月俸比较复杂,某还得回去再折算一番。”
突然感觉自己实在是贫穷的献帝和众臣:“……”
王允脸色铁青的吐出三个字,“不用了。”
郭嘉轻叹一口气,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可惜。
“我们谯县每月的负担都特别重,还想着此番能减轻一些财政压力,”郭嘉摇头,又对陶淘说道,“主公,我们还是尽快返回谯县吧,某刚才忘算了,士兵在外还另有补贴,十万大军,省一日也是不少钱呢。”
郭嘉一副跟当家男人商量我们家好穷,我们家人口还多,我们得省着用的主妇模样,把小家子气表现的淋漓尽致。
贾诩一如既往的面不改色,陶淘艰难的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抽抽。
许褚……他不能嫌弃他,虽然一个男子如此作态实在不堪,可他为了替主公省钱而不要体面,也算得上是尽心的臣子了。
献帝和众臣一边觉得伤眼,一边也理解了为何谯县总是说没钱,看来长公主还真是世外长大的,不看重钱财,故待兵士百姓都很仁厚,以至于谯县如此多赚钱的门道,却还是让手下大臣精打细算,担心入不敷出。
陶淘提议道,“不若换一位军费比较少的将军前来?我们实在没钱。”
这人就是这么怪,开始他们还防备陶淘,怕她学董卓,一来就不走了,可现在人家着急走了吧,他们又觉得相比其他诸侯,陶淘是最安全的选择。
山不来就我,那我就去就山。
众臣窃窃私语了一阵,王允走到献帝身旁耳语了几句,献帝闻言,又看了一眼一副旁观者做派的陶淘,当初董卓到洛阳,那目光中全是对权势和富贵的欲·望和贪婪,但在陶淘的眼中,他只瞧见了几分不耐烦和……嫌弃?
想来由世外高人教养长大,随心所欲惯了,喜怒都在脸上,而且于权势也并不看重,便点了点头。
王允道,“我们随陛下到谯县暂住两月。”
陶淘闻言皱眉,很有几分不情愿的样子。
郭嘉立马接道,“那众位大臣的食宿?”
面上还维持着不情愿的陶淘:?!
郭嘉这是要加戏呀!不是说假装不情愿让朝臣们更放心吗?现在看来,郭嘉不仅要他们放心,自愿跟他们走,他还想要他们的钱财!
陶淘有些同情朝臣们了,一群自以为有钱的穷人在黑心巨富面前装土豪,那不是相当于十八线城市的小市民拿了拆迁款奔澳·门赌场称大王,上赶着送菜吗?
王允实在瞧不上郭嘉这市井小民的做派,去年宴请他时,只觉得他举止虽然过分随意,但还有几分洒脱之意,可如今,全然像个账房先生。
王允淡淡的回道,“我等食宿自理。”
郭嘉立马大松了一口气般的点头,道,“陛下移驾谯县,是谯县的荣光,我们会为陛下提供谯县最好的住所和最佳的饮食。”
郭嘉又对着陶淘拱手道,“主公?”
陶淘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行吧。”
郭嘉很善解人意的给了朝臣们三日的时间收拾行李,以免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因为匆忙启程而遗漏了。
三日后,众位朝臣从容的拖家带口,携带所有家财踏上了去谯县的路。
郭嘉打马巡视了队伍中绵延十几里的辎重车辆,迎着夏日的朝阳,笑得神清气爽。
马车中的朝臣大多瞧不上他市侩的嘴脸,独有一人面色呆呆的看了看他,又看向辎重车辆,郭嘉与他视线相对,打马走到他的马车旁,问道,“某瞧足下有些面熟,足下可是颍川荀家人?前些日子在朝堂怎不见足下?”
荀攸回道,“某荀家荀攸,字公达。某已请奏朝廷任蜀郡太守一职,但因道路不通,不能成行。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故在家中休养,如今怕长安城防不坚,故欲往谯县暂住。”
荀攸回答得很详细,一副老实孩子的模样,而且直言“怕”字,瞧着很是怯弱。
郭嘉闻言却挑眉,看这身板,那么巧的不适了?就算真是巧了,可董卓伏诛,正是朝臣们大势的时候,他却请奏外派,这份机敏,这个“巧”字就有待商榷了。
郭嘉笑道,“我是郭嘉郭奉孝,荀彧荀文若是某的好友,如今也在谯县,公达到了谯县可以暂住他处。”
荀攸客气的道谢,“先生的好友乃是某的叔父,多谢先生提点。”
郭嘉笑道,“客气。”
一直被董卓困在长安,与外界联系甚少的献帝和朝臣对谯县的繁荣发达心中震惊,面上还得端着。
早已收到消息的荀彧领着谯县诸臣在城门迎接圣驾,郭嘉见此,捶了捶腰背,对贾诩道,“有文若接手,我可以放心的回去养病了,这一路,唉,给我累病了,咳咳。”
跟在贾诩身边和贾诩套近乎的李傕、郭汜等人抬头看了看六月的大晴天,这个天气风寒?嗯……还有风寒你为什么捶背呢?
贾诩面无表情的道,“嗯,某水土不服。”
李傕、郭汜等人:“……”
先生你难道忘了你当初可是随着董卓到长安,一直待了有小半年呢,而后才到的谯县!
郭嘉笑道,“嘉甘拜下风。”
这份厚颜无耻的功力,他认输。
贾诩冷笑一声,“奉孝过谦了,你我半斤八两。”
最后两人一个也没逃了,戏志才找到了郭嘉,沮授找到了贾诩,不远处,荀彧得体的应对着圣驾,还抽空微笑着对二人点头示意。
郭嘉、贾诩:“……”
戏志才拿着几本册子,不客气的扔到郭嘉怀里道,“走吧,卖房子去。”
沮授对着李傕等人笑道,“几位就是新来的同僚吧。”
双方见过之后,沮授对着贾诩道,“文和与某一起安置几位将军吧。”
沮授和贾诩带着李傕等人先行离队,他们看起来只用负责几个将军,好像是要轻松一些,可这些将军都不是光杆将军,还有好几万人的降兵呢。
郭嘉和戏志才负责的朝臣还得亲眼看着皇上安置妥当了,才肯去找自己的住处,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朝阳嘉园去。
王允不满意房子太小,周边还有邻居,不方便安排护卫,陶淘直接回道,“这就是谯县最好的房子了,我住的地方也是这样的,要不我腾出来,让陛下住我那里去?”
王允拒绝了,从图纸上,他也能看出朝阳嘉园的宅子都是一样的布局规格,而且陶淘的左右邻居是谁,郭嘉和许褚,他怎么放心皇上住在谯县众臣的包围中,他只是觉得和众人一样的房子委屈了皇上。
王允仔细的看了图纸,为皇上挑了一处周围都没人住的宅子。
荀彧当下便给了王允钥匙,献帝入住后,王允又仔细安排了护卫工作,除了屋内站岗的侍卫,院子里,院子外,五步便是一岗。
荀彧笑着看了郭嘉一眼,郭嘉站在原地取了一本册子扇风,荀彧点头,郭嘉便把册子都扔回戏志才手里,上前问道,“这些侍卫的饮食?”
王允道,“不劳足下操心,陛下的饮食也由我们自己负责。”
郭嘉笑着点头,那再好不过,对方放心,自家也省钱了。
皇上去休息了,众臣也有心思找自己的住处了。
王允指着皇上左右的两处宅子道,“我和杨司空住这两处,银钱几何?”
王允出身太原王氏,杨司空杨彪出身弘农杨家,都是世代簪缨之家,绝对不差钱的主。
荀彧笑着拒绝道,“实在不好意思,朝阳嘉园的宅子是不对外出售的,只免费提供给谯县属臣居住。”
王允皱眉,荀彧微笑,毫不退让。
陶淘道 “朝阳嘉园的房子寸土寸金,一日比一日贵,是我给谯县属臣的福利,你这是买宅子还是想投资呢?”
陶淘怀疑的看着王允,一副你想占便宜的模样。
王允一窒,不过一处宅子,值得他精心算计,公主也太小瞧他了。
此时的他不知道,他不屑于为了宅子算计,可是谯县的人挺愿意的,而且是一环套一环的来来回回、全方位的算计。
王允又指着皇上宅子背面的两处冠桂园的宅子,“那便要这两处,不会也是不对外出售的吧,某观其中可已经入住不少人家了。”
荀彧笑道,“是出售的,不过是拍卖出售的,因为房子越来越少,想着留待以后朝阳嘉园住满了,给新来的同僚居住,不过王太师义诛董卓,值得我们为太师开一场拍卖会。”
荀彧看了一眼怀表,对着众朝臣道,“还有一刻钟便是拍卖会了,众位若有兴趣的,请随我到拍卖厅。”
荀彧又对郭嘉笑道,“麻烦奉孝回家的时候,顺便把公达送到我家。”
而后带着朝臣往拍卖厅去。
郭嘉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我感觉我被算计了。”
戏志才挑眉,“那你的感觉挺对的。”
言罢,扬长而去。
郭嘉扶额失笑,拍卖会人少可买不上价,而且时间又定得刚好,荀彧必定早早就发了帖子,邀请了谯县有财力的商人。
也是他大意了,冠桂园的房子用来拍卖利益才最大,而商人负责开发建设的房子,哪里需要他们来帮忙卖。
他以再次出卖形象换得偷懒的机会,没想人家早就安排好了,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卖房子,那些册子就是诓他在荀彧需要的时候,扮演一个市侩的丑角,毕竟荀彧是君子呢。
旁观了这一场交锋的陶淘,目瞪口呆,心中呵呵,原来你们自己干活的时候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