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热度?”他抿着唇,眼里有了丝讥讽,“要更凉才好炒。姜理事的晚宴上这种事都能出,难道不是有意为之?”
NAIL:“……正让人在查。”
“不用了,”他寡淡道:“老家伙赖在林氏这么多年,什么项目都要掺一脚,难为了他这一把年纪,让人今晚准备好退股协议,让他签好就当是他的寿礼。”
NAIL连忙应是。
还剩下一个最麻烦的。
林执有些头疼,小作精现在指不定又要闹成什么样子,要是牵扯到两家长辈,不免又要多费些口舌。
想着从根源上把江允给解决好,他沉吟着,拿出手机拨打江允的电话,片刻后,面色一暗。
“去查一下,看下太太在不在学校。”
*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找一个海岛安静地养心病,顺便和岛上帅哥谈一场恋爱,三年后带着他回国参加宴会,意外发现帅哥竟然是平平无奇的科技新贵,完美翻盘,气死前夫。”
晓瑶咋舌:“……你不去写网文真是太可惜了。”
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后边,过了饭点,用餐的客人并不多,她坐在椅子上,听了江允一个小时的贵妇言论,表情越来越迷茫。
两人从店里出来,晚上九点钟,小巷里安安静静的,路灯昏黄,勉强将地上的两道影子拉得长长的。
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墙之隔传来的女声:“臭□□,你拽什么拽?”
江允愣了一下,仔细听还有隐隐的哭声。
这条深巷四通八达,除了对面的深城大学,再走远两条街就是两所技校,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平时也没少闹事。
“有人被欺负了,”晓瑶眸光转转,对江允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
说完,挽起长发,用黑色发圈扎了个利落的马尾,露出左耳上和江允一起新打的三个耳洞,银色耳钉闪闪发亮。
“你这哪里是看几眼就能解决的?”江允忍住抽泣,拿起墨镜戴上遮住微红的眼眶,细声细气地跟在她后边:“你清楚那里有多少人吗?有没有男的?贸然上去你也可能被祸及,你不要以为你打了三个耳洞你就是女版陈浩南,现在已经不流行古惑仔了。”
“没事,”晓瑶道:“听声音左右不过是个小女生,老娘最看不得校园暴力了,书没读多少倒还觉得自己能耐不小。”
“你胆子小,在这里等我就好。”
“那不行,加上我,我们也还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江允扯住她的衣袖,一时顾不上自己的伤心事,依旧觉得不妥。
晓瑶停下了脚步,略做思考:“你说得对,赤手空拳,我们太吃亏。”
江允高高悬起来的心还来不及落下。
晓瑶走回店里,将桌上喝空的维他奶玻璃瓶塞进了包里,“还是这样比较保险。”
老板娘莫名其妙:“……不是贵妇?”
这都要?
江允:“……”
她再贪生怕死也不可能让晓瑶一个人面对疾风,江允握着她的手,跟在后边,两人拐弯杀进了墙角处。
幽幽暗光,只有一盏破落的路灯惨败的照下来,江允映入眼帘的是瑟瑟发抖抱头蹲在角落里的小女生,脸上满是泪花。
视线再一转,看向小太妹,眼妆又黑又浓,裸露在外的手臂纹着大花臂,脚边掉落不少烟头。
还好,还好,对手只是一个人。
小太妹看着面前突然冲出来打扮时髦的女生,一个还戴着墨镜,奇奇怪怪的打扮,像是在走T台,“呦,什么情况啊?”
晓瑶从包里拿出玻璃瓶,操起对着她,“你放开人家。”
“您管得真宽,”小太妹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怕,“带着瞎子出门还要来伸张正义,真是辛苦,这里可没有灯笼。”
“???”
江允感觉自己有被内涵道,扶了扶墨镜道:“什么瞎子,我深城第一贵妇好吧?”
晓瑶懒得和她打嘴炮,直接过去把小太妹推开,她人高腿长,按住小太妹的脑袋不松手,两人纠缠在一起互相抓头发,玻璃瓶被砸在墙上,碎了一地。
江允忙脱下外套,盖在女生身上,“你…”
“你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啊?”女生猛地道,没接外套,又羞又怒,眼底浮过一层恐惧,看着江允伸过来的手,抗拒地一推,人站起来,顾不上衣衫不整,直接边哭边跑开。
“嘶……”
江允被推坐在地上,手撑着地。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接着,手臂传来的疼痛如被针扎了似的,碎碎的玻璃渣刺破她的皮肤,她眨眨眼,视线落回自己金贵的皮肤上,看着上面一点点地冒出血来——
啊啊啊啊啊啊!!
贵妇受伤流血了!
救命!!!
比起发现林执出轨的痛,她引以为傲的娇贵肌肤破了相更让她觉得痛彻心扉,这是她的资本!
江允坐在地上,哭声震天,无措地捂着手流下美少女的眼泪,混合在还在争斗的两人中间,场面滑稽得像情景剧。
哭了一分钟后,江允睁开眼偷偷看向晓瑶那边,两个人还在厮打着,谁也不打算放过谁。
根本就没有人要理她的样子。
贪生怕死如江允,深怕自己失血过多凄凄惨惨地昏死在街头,只好抽噎着,自立自强地拿出手机,自己给自己打了救护车电话。
“……”
*
“姑姑,我怎么会知道岁岁在哪里?”
齐瑞摘下口罩,百忙中接起电话,“我今天一天都在医院,忙得跟狗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岁岁也没给我打电话……”
深夜的急诊室里,节奏比起其他科室稍显得更加忙乱,不断有护士医生脚步带风的进进出出,外头救护车的声响由远极近。
正要挂断电话,齐瑞路过一张拉着帘子的病床,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又作又娇的声音:
“漂亮姐姐,我的伤口不会留疤吧?”
“漂亮姐姐,我觉得我的头刚刚好像撞到了,会不会是脑震荡啊?”
“漂亮姐姐,我不会失忆吧?”
“我先把我的银行卡密码记一下……”
齐瑞撩开帘子,就看到江允可怜兮兮地伸手拉住简熹的袖子,死活不肯松开,“还有,我的心也好痛啊,可能碎掉了……”
几个护士强忍着笑。
简熹耐着性子哄道:“小妹妹,没事的,你的手只是简单的破皮了而已,不用缝针,不用来医院其实也没事的,如果你害怕,今晚病床还有空位,你可以留下来再观察一晚。”
江允不太相信:“真的吗?确定只是小伤口?”
齐瑞看不下去了,跟齐霜交待了几句后,走进来对简熹道:“我来安排吧。”
“也好,”简熹点头,领着一行人出去。
将江允安排进私人病房后,齐瑞抓着她打电话给齐霜报了一声平安后,也没空留下来和她谈心,就被同事催着去照看新送进来出了交通事故的病人。
江允发微信跟在派出所做登记的晓瑶说了一声后,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臂,劫后余生地瘫软在床上。
安安静静的,鼻尖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江允抱着手机,躺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没出息地将林执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通电话就被打了进来。
江允看着来电显示上不断跳跃的名字,眼皮一酸,差点又要哭了,强忍着接起,拿到耳边,还未听到林执的声音,手机一震,关机了。
“……”
可能这就是命吧。
她躺平盖好被子,揉了揉眼睛,有点困了。
就这样吧,就当我们生不逢时。
江允闭上眼,心里默默念叨着,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察到病房的门被推开,她以为是齐瑞,往被子里缩了一下道:“你帮我拿个充电器……”
直到一股清冷的雪松香渐渐逼近,她意识到了什么,掀开眼皮,茫然地聚焦后,眼前人的脸才变得清晰起来。
男人瞳色漆黑,长睫根根分明,满室的黑暗中,只有床头灯开着,稍暖的光聚于他冷白的脸上,他一语不发,薄唇淡淡地掀起。
江允手撑在床单上,想要坐起来一点,右手上的伤口被扯到,她皱着眉轻嘶了声。
林执将她被子下的手抬起来,垂眉端详了一下,接着视线落回到她脸上:“其他地方呢?
江允偏过头,往后靠了点,表情不太好看,“都要离婚了,我哪里受伤,关你什么事?”
林执:“我没说过要离婚。”
江允微恼,“可是我觉得你身体很诚实。”
“……”
“江允。”
他终于没耐性了,这么陪她说下去,可能天亮都没办法谈完。
他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开始道:“警察局的笔录我让人帮你去做了,你的朋友今晚也能回学校,接下来的收尾,你有什么事直接让NAIL去做。”
“你看到的照片,纯属偷拍,她不是我的女伴,”林执淡声道:“不仅如此,我也没带任何女人,你如果不信,我让酒店调监控给你。”
江允隐隐听懂了。
想到下午在酒店见到他,他也是独身一人,入场时也没有旁人陪伴。
但好不容易高傲起来的江允三言两语间怎么会轻易下台阶,也是第一回 见识到林执会这么轻声细语地跟她解释,江允尝到了一丝甜头。
“那她微博说得呢?”
一份档案放到了她手上,林执替她拿出来打开,“许霏去年因为肺气肿住的院,真正负责她的是住院医师王宇,并非是我。”
“那她为什么只提你?”
“我也很好奇。”
他又继续:“小允,我不认为我做了什么背叛婚姻的事,你如果依旧觉得今天的事情难以让你忍受,那么我同意你提的离婚,明天我会跟两家长辈……”
“不要,”江允打断他,“我说你就信?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许霏肯定存了心思的,哼,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婚,然后便宜那个女人!不离,我气死她!”
她那么辛苦才泡到他,凭什么要那么容易让给别人?
虽然逻辑奇奇怪怪的,但林执还是难得的顺着她的意思道:“嗯,气死她。”
江允畅快了不少,但依旧淡然地靠在床头上,维持着表面的高冷,只有眼睛偷偷地泄露了她的情绪,勉强不让嘴角弯起,像一只高傲的小孔雀。
林执皱眉,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古怪,“还有哪里需要解释的?”
“……”
江允顿住。
你为什么没认出我。
她想问又怕,问出来之后要怎么解释自己打扮成那样出现在温泉酒店,问题一下子抛到了她这边。
晓瑶说得也没有错,他就是单纯地认不出如此扮相的自己呢?
今晚的结果已经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也是林执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如果再继续不依不饶的纠缠,恐怕他就没那么好脾气了,指不定还把自己给拖下去。
她松开被子下紧攥着的拳头,“没有了,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不会这么好说话的。”
“不会再有了。”
林执点头,坐在她的床头前,手指抚过她包着纱布的地方,很短的一个小伤口,“听说,你是坐救护车过来的?就因为伤口破皮。”
江允:“……”
怎么就绕不过这道坎了,坐在救护车上时看着医护人员无奈憋笑的模样也没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被他这么明确地指出,她才有了后知后觉地羞赧。
耳根子又开始红了。
“我当时以为碎片割进了我的动脉里,”江允委屈,语气不觉放软,带点娇憨道:“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太害怕了,怕第二天新闻出来说我惨死街头,肯定会被你笑,我才打得电话!”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都没有人管我,我自己打的。”
“原来是这样,”林执低眼,“我还以为你气到自残。”
江允:“……”
又开始了是吗?
她警戒地直起身,重新做好战斗的准备。
林执倒没有继续施加嘲讽,站起来将她放在床头小卓上的手机拿起来,“走了。”
江允:“……去哪?”
“既然没事,”他淡淡地提醒,“就不要浪费医疗资源了。”
江允也不是非要无理取闹的人,翻开被子下床,穿鞋的时候考虑到还贴着纱布的手,怕牵扯到再度流血,后期留疤不美观,便抬起腿道:“你帮我。”
林执似笑非笑,望着她的眼神里带了点阴郁。
江允后知后觉地开始怂了,弯下腰去捡高跟鞋,天还没塌,她怎么敢使唤大少爷呢?
手刚碰到黑色高跟鞋的一角,前面的人影动了一下,俯身替她先拿起,将高跟鞋慢慢放入她的脚里,水钻链子从鞋尖绕到她的脚踝,又白又细。
江允僵直地被他换好鞋,才起身跟在他身边走出病房。
夜深,vip病房里一片安静,林执带着她往长廊的另一边走去,拿卡刷进了另一个电梯,避开了喧闹的急诊室大堂。
江允想到他在铂荣,是有自己独立的休息房间的,看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数,自觉他是要带她回那边。
之前,她还暗搓搓地想着,林执这个狗男人要是想金屋藏娇,那也太方便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