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乖巧地目送他消失在屏幕里。
聊天记录显示:视频通话时长一小时二十分钟。
这么长吗。
她看着上面的数字，却觉得明明很短。
不过……这算是他们的第一通视频通话了吧？江允想到这，不由有些开心，脸埋进被子里，露出微不可闻的笑声后，才截图，搬运到自己的小号里。
做完这一切，塑料姐妹群里终于有人给她科普大瓜了:
艾薇:【就是说…董萱昨晚在会所喝高了，然后就发生了些难以启齿的事，江家的司机没有找到她，就通知了家里，一晚上过去，才发现她在酒店。】
张汀:【明明是董萱这个小贱人，喝多了看上了会所里的鸭子，然后点了2只鸭回去吃，第二天被发现了。】
晓瑶:【一个两个装什么纯情女大学生。是她自己去搞3p，第二天被家里人发现，要弄死可怜的鸭子，鸭子反手拍了波照片威胁诈骗，现在小贱人被送去医院检查了。】
江允:【……你们怎么知道这么仔细，跟躲在他们床底下一样。】
晓瑶:【那个会所是艾薇家开的。有个服务生没眼力见，还想发到微博扒皮号上，一大早刚发出来不到一分钟，就被你家公关掉了。】
“……”
江允蹩眉，她分明记得昨晚李绪也在。董萱想死也不可能当面绿他………她认真细想了一下，没有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后，索性心大不管了。
反正有林执在。
江允跳下床，想到五月叮嘱的明天万圣节前的替游乐园预热的活动，决定休养生息，在家里预约了美容师上门，保养一下最近损耗眼泪过多的脸蛋，确保明天的上镜状态。
手机滴了滴，五月发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过来:【托了你昨晚见义有为的福，合同刚签没几个小时我就把违约金打过去了，五倍数额，现在我们的账户上只剩下两块零六毛。】
“……”
这么穷了吗。
江允赶紧打了笔钱进账户上:【月月别怕，我卖包.养你。】
五月:【我这他妈是怕两块零六毛吗！江允你有没有心！你好歹也是个百大up主，两年下来只剩下两块零六毛？我忙来忙去是在干什么？我还不如回娱乐圈带新人！】
江允最怕她生气，连忙:【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听话，好好赚钱。】
五月则发来一张图，把对她的备注从“超级无敌可爱的阿允”改成了“两块零六毛”:【两块零六毛，你好自为之。】
江允:“……”
绝情女人。
*
被五月训了一天后，第二天，江允不敢迟到，闹钟一响，就起床收拾东西，赶到游乐园。
今天的脚本很简单，走流程画一个万圣节妆容，再进到游乐场里面进行摆拍宣传，最后还会有一个主办方举行的粉丝握手见面会。
妆面已经事先讨论过，不走平时万圣节常见的各种脸部彩绘，而是直接coss川上富江，日本鬼片里出名的女高中生。
江允将自己的黑卷发拉直，顺带修剪了一个齐刘海。在左眼下点了一颗专属标志的小泪痣，用眼线笔晕染了一下下眼线，再换上日本女高中生制服。
她皮肤本就白，薄薄的上一层，不加腮红，更符合女鬼该有的冷白，妆容加成上，粗粗一看，的确就是川上富江本江，但她的小鹿眼毕竟无法做到像死鱼眼，眸光偶尔转动时，又具备自己的特色。
游乐园内早就做了一切万圣节该有的装饰，放着的bgm曲目都是些诡异的民谣。
在等待主办方引流的时间，前来盯场的五月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昨晚是为了一个小模特，才和wan那边的人给得罪了吧？”
“没错，”江允点头，披着外套，“怎么，他们找人来……”
“我问你，你还记得那个小模特的样子吗？”
“记得呀，”江允昨晚还和她交谈过几句，最后还带着她出了包厢，印象还算深刻，“瓜子脸，眼睛很大，很可爱。大概高我一个头吧……”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月月，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不要我了吧？”
“看上个屁啦，”五月按住她的手，直接走到她的车附近，眼神定定道:“你确定，她是个女生？”
江允:“……”不然？
五月将车门打开，指着里面的人道:“今天一早，就有个人过来，说被wan解约了，希望我们能给一个工作机会……这他妈是你在哪里一夜风流落在外面的孩子？”
江允茫茫然，还未低下头去看什么孩子，里面的少年却已经主动下车，朝她伸出手:“你好，阿允。”
“……”
脑子里对于小模特的记忆全被打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眉清目秀，长相显嫩的男生的脸。
依稀还能看到他特意化妆后化身成漂亮女孩的影子。
哪里有什么可爱漂亮小模特，分明是一个小正太。
江允呼吸都慢了:“……女装大佬？”
五月也是一副匪夷所思:“我也是记得，昨天的模特里都是女孩子。怎么就变成了……”
小正太早料到她们的反应，乖乖道:“没错，姐姐，就是我。”
脑袋瞬间嗡嗡叫。
江允往后退了一步，慢慢反应过来后，才迟疑道:“你是男生？”
“嗯嗯，”小正太应道:“我来投靠姐姐啦。”
“谁是你姐姐？”江允镇定下来，“我可没说过要对你负责。你不要乱叫。”
小正太垂下眼，“可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本来扮女模特就已经忍受着偏见了，加上昨晚那一出，我已经被这个圈子里给封杀了，想不出其他的路子了。”
他面容稚嫩，五官的线条却出落得非常优秀，放在荧幕上，也算得上是可爱的花美男。
身形瘦高，没有昨天的小皮裙，而是简单的白T黑裤，是属于能吸引到小妹妹们的邻家学长类型。
拍摄和握手会很快就要开始，江允理清思路，快速反应道:“所以，你就觉得我会……收留你？”她也不清楚这个用词对不对，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你应该想多了，如果你稍微做点功课，就知道我们不需要模特。”
“还是说，”江允审视着他，冷白的女鬼妆容，让她的眼神幽深无比，“你是有备而来？”
小正太从包里拿出一份画册，有些紧张地快速解释道:“姐姐，我是深城大一的，专业是服装设计，从小到大，比起别的男生们喜欢的篮球，游戏……我更喜欢洋娃娃，裙子。更大点，我了解了lo裙后，就梦想着亲手设计出独特又不一样的小裙子，但是我资源有限，一条手作裙子从布料到装饰点缀，都需要一笔昂贵的费用，还有可能做出来也只是摆不上台面的东西。所以我扮女装当模特也是为了赚取一笔费用。”
五月看了眼时间，小声在江允耳边轻催了一声。
……金主爸爸比起一个突然出现的女装大佬更重要。
江允看着画册，打量了片刻后，在五月不理解的目光下，接过，飞快道:“容我考虑后再说。”
小正太对她的反应也是意料之中，没再继续纠缠，“那就打扰姐姐了。”
……
……
接下来，活动正常开展。
江允坐在主办方布置的长桌旁，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排队粉丝，拿着黑色的签字笔，埋头苦签，再抬起脸来露出一个营业性的笑容，握手，拍照。
“允妹，好喜欢你！”
“女鹅今天的coss……富江本江！”
“疯了，终于见到本尊了！”
即便是低下头，也能听到台下排队的粉丝们手持着大幅海报，周边，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江允换上新的签字笔，手心里紧紧攥着笔帽，前一秒觉得的辛苦，在抬头看到她们期待满满的眼神后，又吞回肚子里。
签签签……
终于，到了和主办方约定的时间了。主持人上台提示，对着最后的一排粉丝道:“很不好意思，今天的握手会就到这里了。”
江允揉了揉发酸的手。
“……拜托，能不能再借用一点点时间，”有女生道:“我从北城飞过来的，航班晚点，拜托！”
“可是，这样下去对秩序……”主持人也为难，后面还有万圣节的节目表演，他们也很为难。
“让她们来后台吧，”江允起身，对剩下的十几名粉丝宽慰笑笑，和主持人商量，“这样就不会影响你们布置场地了。”
留到最后的十几名粉丝脸色一喜。
主办方见她自己没意见，也不好影响她和粉丝交流关系，便叮嘱了安保人员注意维护好江允的安全后便放行。
后台。
江允熟练地将自己的id签上，看着面前几乎要泪崩的女孩子，愣了一下，才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女孩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她将签字笔放下，将深思了很久也没解出的答案问出:“请问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知道，我长得好看，”江允组织着措辞，慢慢地道:“但是网上不缺美女。而我，除了脸和钱多点能给你们抽大奖，还可能抽不到你身上，脾气又不温柔，讨厌我的人觉得我很欠揍——所以，我能稍微理解你们因为喜欢我的视频而喜欢我，但是我还是很有自知自明的……”
也没有到特地到大老远坐飞机过来排一下午的队，还有可能连签名都没有。
就站着看她一下午。
好像……不太值当吧。
又不是大明星。
只是一个up主。
“允妹，”女生擦掉泪花，将累积在心里的真心话道出:“看到你就会觉得心情很美好。虽然网红很多，但是你不一样。”
“你能在镜头里随心所欲，直白地表现自己高不高兴，骄傲地告诉全世界老娘天下第一美，本就是不一样的存在。”
“虽然可能你觉得没什么，但是在我们平常人的生活里，是真的，很难很难做自己，”女生道:“让人一看到你，就会发自内心的觉得很高兴，减压，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是这么想的。”
“允妹，你值得。”
*
“我的粉丝说我值得！！！”
江允捂着脸，激动得快把冷白的脸上憋出一层红润出来，拉着五月，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兴奋道。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五十遍了，”五月头很痛，“我知道，你值得，两块零六毛。”
“……”一秒把江允打回原形，低下头，“原来我不值得。”
“你先搞定那位小正太吧，”五月叹气，看着还站在停车场里的小少年，“你怎么想的？虽然我总说工作室要多签人进来，但是……也不是这么异类的吧，风险有点高。”
江允看着手上的画册，休息时草草地翻了一圈，的确是lo裙的设计稿，虽然有些粗糙，但是想法还是让人惊艳的。
她收藏过市面上绝大部分的lo裙还专门买了一套公寓来放所有的配饰和道具，可以说，绝大多数款式，她都是烂熟于心的。
他的设计稿里的确多了一些独特的灵感，不再只是烂大街的复古，繁琐，蕾丝堆满。
是更为简洁的lolita风格。
“池奚？”江允看着画册上的署名，念道。
小正太立马放下手机，目光闪闪地看过来:“姐姐，你决定好了？”
“事先声明，”江允和五月对视了一眼，将画册还给他道:“我对你没有偏见。我也不认为……男生就不能穿女装，所以你先前说的偏见，我这里没有。”
凉风习习，五月将针织外套披在江允肩上。
“我没有用别的眼光打量你，只是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说的话，你是优秀的，”江允道:“但是我也不可能简单几个小时就决定要不要签你。你告诉我的信息，我也需要去核实。”
五月理解了她的意思，便道:“池奚，你要是有空，可以和我回工作室，先填一些你的基础信息，方便我们更深的了解。”
“今晚吗？”池奚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以明天吗……今天农历十五，我答应我奶奶要跟她一起去拜佛。”
江允面色一顿，揪着外套的手忽然松开，“……你说今天多少号？”
“农历的九月十五，”池奚重复了一遍，以为她不理解，忙解释道:“我老家是潮州的，初一十五，拜老爷是习俗。”
五月也道:“怎么了吗？”
“农历十五！！！”
江允一直维持着标准笑容崩塌，眉毛立刻垮下来，“不是后天吗？”
“是今天。”
“怎么办，”江允拿起手机核对，愁眉苦脸道:“我记岔了，今天是……”
林执的生日。
微信上，还有两个小时前他发来的信息。
【我回来了。】
【我在铂荣，晚点回家。】
狗男人今天早上打电话还没任何表现，现在又那么快，提前回来，这波偷袭打得她猝不及防。
江允翻着微信，心思起伏不定，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完蛋了，她预订的礼物还在意大利，得明天才到。
优秀的贵妇怎么能记错老公的生日！
“但是现在匆匆去买礼物……也太敷衍了吧，”五月跟上她的脚步，陪她一起着急，“不然往后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