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他的意思是，她不该这么久都不和他联系？
也对。
他们再怎么样，都有着十二年的情谊。她在国外这几年来，也总是有过要放下身段，主动联系的瞬间。
要是……她不那么要面子的话。
孟穗眼神变得有些伤感，刚要开口。
林执漠然将接下来的话说完，“病人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在排队等待心脏移植，但因为年纪大，匹配结果不一定理想，并且她本人也有推拒的消极念头，这种期间内，你作为唯一的家属，没办法守在老人家身边进行及时的心理介入就算了，连病情都如此怠慢不问。”
“既然不了解，那我会让助手详细替你解答一遍，有需要你签字的，希望配合。”
“对不起，”孟穗急忙道:“我不知道医生是你……我也是听奶奶说才……”
“主治医生是不是我很重要吗？”他不咸不淡道:“奶奶难道不是你的奶奶？”
孟穗低下眼，黑发垂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你很忙，我也一样，没有病情上的事，就不要互相打扰了。”
他面无表情说完，替于奶奶将被子拉齐直肩后，才领着一帮人离开。
*
周一早上，江允和池奚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
十一点刚过五分钟，楼下就传来了五月长途跋涉后驾到的声音，“宝贝们，我回来了——！”
声音里透着欢快，将买回来的礼物一一分发给小伙伴们，小南拆着化妆品的手顿了一下，补了句道:“对了，阿允和小奚在上面等你。”
欢快戛然而止。
五月揉动着手腕关节，挑眉道:“哦，是吗？”
江允立刻如惊弓之鸟地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抱枕铺好，双膝跪在上面，再看了一眼懵懵然的池奚，递给他另一个，示意他照做，“待会就按照我之前和你对好的口供说，知不知道？”
“……知道。”
“江允，你这么会翻白眼会冷笑怎么不去演戏呢你？哦，你还知道自己天天骂人，没资格进娱乐圈，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五月骂骂咧咧地爬上二楼，“是不是要我把你嘴缝上你才学会闭嘴，怎样，你现在是连弟弟都要带坏吗……”
看到两人乖巧跪在沙发上后，五月顿了一下，“懂得反省了？”
见她的表情缓和了不少，江允应和地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这两天我反省，反省到夜不能寐，一想起来这件事就恨不得去撞墙！”
她边说着，边观察着五月的表情，拿起抱枕慢慢起身。
“跪回去！”
五月几乎心梗，“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反省个屁，昨晚支付宝上你还偷我的能量！我倒要听听，你今天又遍了什么理由糊弄我！”
“冤枉，我这次是被逼无奈！”江允假哭道，偷偷朝池奚使眼色。
她在五月这里已经是没有任何诚信可言了，只能寄希望于池奚。
池奚眉头一皱，做戏做得很足道:“其实这件事上，我也有责任。”
江允心中微喜。
没错，就是这样！
继续说！
五月手背在身后，静静听着。
“都怪我没有坚持住本心，被姐姐三言两语的诱惑给打动，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作为新人，言论上要非常谨慎，而我非但没有阻止姐姐，还跟着一起为非作歹！”
江允:“……………………？”
他一番话，说得字字真心，但可惜，根本没有一个字是江允想听的。
妈的，被暗算了。
五月:“江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允，“我说，你还信吗？”
“算你识相，”五月见她不狡辩了，再看她本就显嫩的小脸此刻委屈地皱起，大眼睛骨碌碌地直盯着她，让她想着再多的惩罚都不忍心说，只好道:“写份三千字的检讨过来。”
“？”
江允揉揉耳朵，见她语气软了，又蹬鼻子上脸，走到她旁边，握着五月的手，撒娇道:“不要，我不想写，反正我下次还会，写了也没什么用，不然你还是打我几下吧。”
五月被气得头皮发麻。
最后，还是小北抱着一沓本子上来救场，“月月，这是这几天，一些综艺台本发来的邀请，有当一期嘉宾的，也有还未开播，邀请当主mc的。”
近两年来，也有不少网红为了吸粉或者转型，往娱乐圈内走，主要的途径就是通过综艺积累路人缘。
她们以前也收到过不少，但都被拒绝掉了，一来江允当时还没毕业，每天上课加视频都已经忙不过家，二来是……
“让我看看嘛，《智慧碰撞》？啊，我这么笨，还是不去了吧！”
“《密室作战》？岂不是很恐怖，呜呜呜我不要。”
“《公主的衣橱》，名字虽然很适合我，唉，但是主持人我不喜欢，我怕我录着录着，憋不住去问她，为什么要当我大伯家的小三，你们知道这件事吗？网上都还没爆噢。”
“……”
千万种综艺，就没有一个贵妇看得上的吗？
江允看着接下来还未翻阅的，问道:“难道就没有那种，很多女人在一起比美，然后再进行投票选出最佳前几名的那种，收视率又高的，这个我比较有兴趣。”
“你是说选秀吗？”池奚翻译了一下她的脑回路，从里面拽出其中一本，“这里，团体选秀，从一百多名练习生里选出前五名，女人多，你想跟谁比都可以，需要观众打投抉择出，所以收视率一定高。”
江允听得眼睛一亮，勉为其难道:“那要是进入到前五，不就是要出道了？哎呀，虽然我已经说了我不能去娱乐圈，但是没关系，我骂人厉害，谁说我一句，我骂回她十句，太多人骂我，我就请水军，保证让黑子闭嘴。”
“别做梦了，”五月及时扼杀她的想法，“人家都是可爱单纯的漂亮妹妹在认真追求梦想，你这个已婚贵妇就不要去祸害别人了，求求你了，我也不会花钱给你买奶卡的。”
“哼，”江允躺回沙发上，“那就没有一个合适我的咯，唉，我一点都不红，连想去的都……”
五月知道她是没有达到目的，在试图装惨，福至心灵，决定找到能让她乖乖听话并且不会妄图去参与选秀的人对她进行对话，“不然，你问问你老公，你再想去，这种要离家好几个月的，都得问他意见吧？”
江允蹩眉，琢磨了一会，觉得有点道理，拿出手机来拨打了“亲亲老公”的电话。
没一会，就被接通。
“小允，”他嗓音沉沉，像磨砂纸般滑过她的耳里。
“……我，”江允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决定开门见山问，“就是有一个女团的综艺找到我，你说，我去不去好呢？”
“什么女团？”他问。
江允反应过来，这种2g上网的老男人可能都没看过所谓的选秀，大概都不清楚她的问题所在。
“你等等！”她道，临时去百度了一下节目概要和找了几张女团照片发给他，“就是这种选秀女团呀，你觉得我漂不漂亮，合不合适？”
那头安静下来，整整两分钟没说话。
终于，林执道:“江允，你可能对你自己的认知不够清楚。”
“……”
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心里头想得分析到底是顾虑她听不懂，便没说出来，而是用了另一种方式道:
“人家是积极正能量的活动，而不是要盘丝洞里的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选秀是不可能选秀的
贵妇只配去变形计……
第51章 甜筒
电话猛地被愤怒挂断。
“……”
过了一会, 又重新打进来。
江允气呼呼，“你再说一遍？”
她见他不说话了, 又怕他是在偷偷揣摩更深的嘲讽来攻击她，干脆直接先声夺人道:“我是妖精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娶了我？你喜欢别的类型这辈子也是不可能的了，那我就姑且当做你在夸我吧。”
说话间, 江允注意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小本子, 她弯腰抽了出来，是陈汐跟她提过的素人改造综艺，既然是品牌方提过的, 她翻了翻, 拍了照发去给他，“给你一个机会, 你再好好反思一下。”
“嗯，”对于她的日益渐增的骄纵行为，林执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会让人调查分析好，再给你答案。”
这公事公办的口吻是怎么回事？跟她发给他的是一份价值十几亿的投资合同似的。
不过，江贵妇向来热衷于做宇宙中心，对于指使大忙人为自己一份还不知道会不会去的节目进行调研，也心安理得很, 小小声说了句“算你识相”才勉强愉快地挂了电话。
NAIL收到任务时，瞥了眼和林执一竿子都打不着的节目名字，留意到了上面的一系列浮夸造作的形容词, 便清楚了这活多半是出自命里缺钻的林太太，于是不敢耽搁，让影视区的人进行全方面的风险评估后，两个小时内就送到医院，等他一下手术就能看到。
林执摘下口罩，视线落在最醒目的投资名单里，有些意外地在里面发现了宜均资本四个字。
还被放到了第一位，看来是话语权里最高的投资商。
宜均资本名字上是江，林两家共同控股的投资财团，但是这一段时间来，江家在忙着维持资金链，并没有多大的重心参与进来，暂时都是林家在操纵，还未曾合体进行项目投资。
江允要是入了节目，在很大程度上，算是带资进组，有这么大的靠山在，这位娇气的大小姐与其说是去工作，更像是在自己家里玩了一圈。
但要是真这么简单，NAIL就不会亲自将资料送过来了。
“嘉宾还未定全，但已定的这个……”
NAIL翻过两页，既然是要做评估，里面记载着的嘉宾自然是连底三层都被扒得干干净净。
林执随意看了一眼:“哪边批的流程？”
“刘副总，”NAIL道:“是江太手底下的人，没有走内部测评，是直批，很抱歉，我疏忽了这一块。那我现在回去让人叫停？”
他每天日理万机，主要把控的核心市场就已经让他分身乏术了。
林执了然，揉揉眉骨，没有过多责备，“让这项目进行，前段时间还拒绝了江董的融资，这块再不放，他们该怒了。”
再后退一步想，能走直批，他这边的人也多少被董曼塞了自己的底细，趁这个机会一同拔掉也未尝不可。
“盯紧着点，”林执嘱咐，“会做小动作的人，不可能只做一次。”
NAIL点头应是。
*
傍晚，林执下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这个时间点，微信里通常已经被江允的单向自言自语给堆满。小废物连喝口水都要发个自拍。
他也被动地养成了随时翻阅她的信息的习惯。
今天却是出乎意料地安静。
他略加思考一下，开始掂量自己的“蜘蛛精”言论是不是扎到了她的玻璃心。
电梯门打开，孟穗抬眸，看向站在外面的林执。
快要入冬的天气，他穿着黑色的长外套，身姿颀长，面容依旧冷峻，漆黑的瞳仁，明明什么都没说，却锋利得能与人产生隔阂。
“阿执，”她从容道:“昨天听了你的话，我和奶奶聊了一下，这段时间，我疏忽了太多，实在很抱歉，也开导了她，但情况依旧不太好，我会尽力。”
林执和她擦肩而过，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号，“嗯。”
“最近以前的朋友在组织同学会，”孟穗见电梯门要合上，忙伸手按住，“他们让我来联系你，你看看？”
“没空，”他极为惜言道:“麻烦你知会他们一声。”
孟穗撩撩长发，她今天换了温润的白色毛衣裙，看起来不如上次强势，“还有一件事。”
“我收到了《素妆》的节目邀请，不出意外，应该会出席，最近资本市场难混，我也很被动，我听说允允也可能会来？”
“上次见面，她是不是不高兴了？”她以退为进道:“我很抱歉，那天实在是太意外了……”
“孟小姐。”
林执淡声打断她。
孟穗脊背不觉绷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疏离地叫她，以前还只是连名带姓地称呼。
“你要去参加什么节目，是你的自由，不需要和我报备，同样，”他道:“投资权有专门人把关，我不会过多干涉，你能不能成功参加，我不保证。至于小允，就不需要你关心了。”
“对不起，我只是怕她和你产生争执……”
“她如果生气了，”林执凉声道:“我会哄。”
电梯门终于合上。
孟穗看着金属门倒映着的脸，保养得当，分明和多年前的自己相差无几，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掀起他的一层波澜吗？
能接着教江允练小提琴而在周末时去到林家，还有十二年来她不动声色的靠近，她也不是没有人追求，她都推拒了。
她以为，他是能懂得。
十八岁时太骄傲，才会想着欲擒故纵出国，本以为可以他就算不喜欢，也会习惯她的存在，能主动联系。
可都没有。
她试图劝慰过自己，他这样性格的人，就算结婚了，也多多少少是被逼无奈，或许对方家世好，或许是有特别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