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意料，印象里严苛地要命又高高在上的顾总竟然一声不吭，没发表任何意见，而是等她数落完，忍着脾气，看向一直沉默的太太，说：“我们单独聊聊。”
温清烟本来想拒绝他这个‘单独聊聊’，但转念想想他都找到她家来了，要是拒绝，指不定他要找什么麻烦呢？
所以，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
她一答应，白甜就急了，拉着温清烟的胳膊，就说：“你疯了？干嘛答应和他单独聊聊？”
“他是顾景衍，你和我能斗得过？”温清烟很冷静地说：“我只是和他聊聊，又不干嘛，你放心吧。”说罢，将手里的冰沙交给白甜。
和顾景衍去冰沙店一侧的树荫纳凉处聊聊。
*
树荫纳凉处没什么人，就他们两个。
温清烟背靠到有些斑驳的墙边，双手抱胸，一副‘很放松’地状态听他聊他想要聊的事，“你现在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语调淡淡，没什么感情。
顾景衍瞬间侧眸看她一眼，被树荫遮挡了一半的阴影里，她的侧颜显得很安静，四周带些燥热的微风拂过她的脸，吹起她蓬松柔软的长卷发，画面柔美又熟悉，好像一下回到了5年前，他和她认识不久的模样。
她也是那样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像一只温柔小绵羊，会特别温顺地问他：“顾景衍，今天我们去哪玩呢？”
“顾景衍，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顾景衍，我想你……我特别想你……”
“顾景衍，我们老师给我推荐了一个剧组，我要不要去呢？”
“顾景衍……”
“顾景衍……”
每次都是她主动又讨好地问他，而他总是心安理得想享受其中，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也没太放在心上。
因为习惯了站在云端，怎么可能让他弯下腰去伏低讨好别人？
所以，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了。
他习惯了她依附他的每一天，就像树藤依赖大树，他一直认为，树藤没了大树会死，她没了他，会活不了。
她曾经也是这么信誓旦旦对他说过：顾景衍，怎么办，我特别喜欢你……没有你……我怕我活不了的。
也更习惯了，站在高处，控制和掌握她的一切。
但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她脱离他，依然活得很好，曾经她对他的所有追捧恍然变成了一场笑话。
他太盲目自信，太骄傲。
“上次我说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顾景衍深凝着眸，注视自己老婆，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没这么认真看过她。
最早还是5年前，第一次在电影学院遇到她那次，认真的看过她，之后得到手后，他就再没那么认真看过她。
这算不算男人的劣根性？
得到了，就不会在意。
他也是如此。
“不怎么样，你觉得我可能回去和你同居吗？”温清烟扯扯唇，有点嘲弄：“你想试试，其实不用这招，现在就能试出来。”
顾景衍眼色微微沉一些，“怎么试？”
“那你先等着。”温清烟收起唇角的嘲弄，转身往白甜那边走去，不多会，她再度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盒草莓味的冰沙。
温清烟捏起勺子，从盒子内舀出一大勺混着碎冰的淡粉色冰沙，在顾景衍皱眉猜测她想做什么的间隙，温清烟已经把那一勺冰沙递到顾景衍唇边，“敢不敢吃？”
顾景衍凝眸看看那勺冰沙又看看同样看着他的女人，漆黑的眸底微微深了几分，他从来不会吃这种垃圾食品。
“不敢吃对吧？”温清烟淡淡笑起来，下一秒，直接把这勺冰沙涂在了顾景衍干净又做工精良的白衬衫上。
瞬间，白衬衫上就晕染出一片污狞地淡粉色。
而冰沙的冷度透过棉质衬衫渗到他肌肤，像泼了一杯冰水，很冷。
这种挑衅，让顾景衍这种高傲的男人，一瞬就抓起温清烟的手，眸色显得很浓重，“为了让我讨厌，故意搞这些算什么？”他说的试试，又不是让她故意这样整蛊他，“我让你做你自己，不是让你故意对我恶作剧。”
温清烟看一眼被他抓住的手，抬眸，唇角笑了：“不好意思，我现在看到你，就只想对你这么做。”
“你不能接受，那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不好吗？”
“还有，你看你连我想吃的东西，都不敢尝一下，你说你这样缠着我有意思吗？”温清烟继续说：“不知道人还以为你是多舍不得我，多么爱我，爱的非我不可才这样缠着？实际……你不过只是想要我乖乖跟你回去，当你心目中‘精致优雅’又听话的‘顾太太’而已。”
温清烟说完，顾景衍绷紧脸色，一动不动看着她，过了几秒，绷紧的唇，淡淡呵了一声，下一秒，低头，直接含了一口温清烟手中的冰沙，然后趁着温清烟微微诧异间，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就着口中的冰沙和他的气息。
重重撬开她的唇。
把这些冰沙全部送入她口中，一起品尝：“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只想要你当我的顾太太！”
“要恶心我是吗？那一起？”
说话间，口中强势一阵胡搅蛮缠。
温清烟步步后退，恼怒中抬手开始推他，顾景衍是男人，力气比她大不知道多少倍，她越是躲，他越是穷追猛打，两人口中的冰沙在温热里，早已化成一滩水。
从各自唇角溢出。
流的衣服领口污渍一片。
这番纠缠，哪里像好好来求和，简直是来发泄的，温清烟气得恨不得要咬碎他的舌头，当她真的想下嘴咬他。
‘砰’地一声。
一只篮球就从顾景衍身后袭来，重重砸在了他后背。
砸的重又准。
顾景衍再有体格也吃不住这种突然地袭击，瞬间就松开了温清烟，一松开，回头，就看到温清烟的弟弟温亿嘉，带着爆发的怒气，跑过来。
跑到顾景衍面前，握起拳头就想去揍他这个前姐夫！
不过，他毕竟才178的个子，对比足足有189的顾景衍，真不是对手。
他的拳头挥过来，顾景衍抬手直接截住，手掌稍稍用力，轻轻松松挡住他袭击。
“你这个混蛋，竟敢欺负我姐姐，看我不揍死你！”温亿嘉的手被他钳制住，另一只手又使不出力气，只能龇牙威胁他帮姐姐出气。
“顾景衍，你放开我弟弟！”一旁的温清烟看到顾景衍制住了她弟弟，立刻着急地去拉他们两个，顾景衍这种个子和体格，她的弟弟哪里是他的对手？
别被他弄伤了，那就不好了。
他马上要高考，她可不想他有任何闪失。
“我不会伤他。”顾景衍知道分寸，侧过脸看向温清烟，很冷静地说：“跟我回公馆，我就放了他。”
第34章 离定了34
“姐姐, 你别听他的。”顾景衍说完，温亿嘉立马就像长满攻击性倒刺的刺猬开始护姐, “只要有我在，姐姐，你不用怕他。”
他才不会让姐姐任由这个混蛋摆布，都要离婚了, 还好意思来纠缠？
以前姐姐苦恋他的时候, 他怎么没想过好好对他姐姐？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个子和体力不如他，他早想把这个‘坏姐夫’狠狠揍一顿。
“你先把他放开。”温清烟不想和他在自己家门前搞争执，让爸妈担心, 忍着怒色, 重重抿抿唇，忽然就说：“有事, 我们单独聊。”
“去我车里。”顾景衍知道她会答应。
温清烟不吭声，握握手指瞪向他，狠狠瞪了一眼，又看看自己弟弟说：“亿嘉，姐姐没事的，我和他谈离婚的事，你先回去吧。”
“他不是要你回去吗？”温亿嘉哪里肯走，他刚才明明听到这个‘坏姐夫’说要姐姐回去, “我不答应，他要是敢逼你回去，我马上报警！”
他就不信法律制裁不了他！
“我怎么可能跟他回去？我是和他谈离婚, 你先回家吧，正好我得回市里录节目了。”温清烟继续骗弟弟。
温亿嘉还是不信，杵在那不动。
温清烟没辙，伸手拉拉他胳膊，强颜欢笑：“亿嘉，你希不希望姐姐快点离婚？如果你希望，那就听姐姐的话，先回家。”顿了顿，“不要告诉爸妈，你也知道他们会担心，等姐姐处理好离婚的事，我会跟爸妈说的。”
“听话，好吗？”
温亿嘉看看姐姐的脸，又看看身旁那个英俊却让人讨厌的姐夫，犹豫了一会，不想姐姐为难，只能说：“那我先回家，姐姐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报警或者打电话给我。”
“好。”温清烟伸手摸摸他头发，“走吧。”
温亿嘉听话点头，回头凶狠狠地看一眼顾景衍，随后不忘在走之前，警告一句：“姓顾的，你要是敢动我姐姐一根汗毛，我一定会加倍问你讨回来。”
顾景衍没和他接话。
他从不会对女人动手，尤其是温清烟。
他只是想退一步，想好好试试接受现在的她来挽救他们的婚姻。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性格的确强势霸道又不容任何人反抗，但没办法，自小性格就是如此，要让他马上转变，不太现实。
但起码……他现在是想退一步。
学着接受现在的她。
温亿嘉先回家，温清烟刚才装出来的强颜欢笑立马就垮下来，脸色沉沉看着这个男人，丝毫不惧他，“顾景衍，你这样真的很没意思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顾景衍看她，叠着一层深邃阴影的眉间，依旧沉凝，“你知道我不想离婚。”
“我知道啊，你不就是暂时找不到既听你话又能优雅精致的顾太太吗？只能死扒着我，但是等你找到了，或许我就没那么重要了。”温清烟太了解他想什么了，这么多年他倾注在她身上的东西，不过是他自己想要的，能满足他这种站在顶端的男人的某种‘虚幻灵魂伴侣’心理，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真真实实存在的恋人或者老婆。
这话撕破的一点不留情面，顾景衍瞬间沉默，但也没怎么反驳，可能之前他的确是这样想的，所以反驳反而自己的太虚伪。
“先上车吧。”他不想和她继续东扯西扯。
这次退步，他是真心想试试学着接纳真实的她。
“我可以上车。”温清烟站在原地没动，眸色冷静看着他，“但是要我回去和你试试，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麻烦你别再降低你顾总的档次死缠着我，可以吗？”温清烟很认真地说：“你知道……如果这次你再出尔反尔，我能在公馆跳阳台，我也能真的跳楼。”
“我现在不怕死。”
最后一句狠话，直接让顾景衍沉了脸色。
眼神跌坠，仿佛掉进一池墨色浓潭。
看不见底。
他现在真有那么让她厌恶？
*
返回市区的路上，温清烟没吵没闹，安安静静靠在车边一边刷手机一边抱着怀里的小猫，心情看着似乎也没那么难受，反而很平静坦然。
倒是顾景衍整个人像陷入某种焦躁边缘，沉沉地想着心事。
想着身旁女人此时此刻是怎么样的感受？
以前他从没考虑过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会有什么感受？
因为自以为能掌控她，所以她的感受便不是那么重要。
但现在不一样了。
顾景衍沉默着坐在后座，两人之间明明只是隔开一点点的距离，但却又像隔开了几条银河系。
遥不可及。
这种沉默一路蔓延到公馆才彻底终结。
顾景衍下车，温清烟收起手机也随之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进公馆。
顾景衍看一眼身后跟来的人，下意识就说：“你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我安排人去顾家拿。”
温清烟却忽然一笑，笑的很讽刺甚至带了嘲讽地意思：“不好意思，你那些衣服，我一件也不想穿，那些衣服和那些高档护肤品可太恶心我了。”
“我还是喜欢地摊货。”
说完，顾景衍的脸色隐隐就不好了。
但也没表露出来，忍着。
他自己要退一步适应现在的她，他就没权利再干涉她的衣食住行。
顿了顿，不想闹僵：“你自己的衣服在哪？”
“我自己的公寓。”温清烟其实答应来这里，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很愤怒，但过后冷静想想，就没什么了，现在反而有种想恶心死他的想法了，横竖他死拖着不离婚，她还不能虐虐他？
因为她知道，顾景衍想强迫做的事，一定会做。
她没必要硬碰硬。
他自己要找虐，她就随他意。
反正，她是不会复合。
哪怕他能接受现在的她，她也不会再和他复合。
她不想和一个不懂真心爱人的男人身后在一起。
所以，走一步算一步。
实在不行，她就真的走走极端，摔胳膊摔腿也要离开，所以这么考虑，她压根没什么郁闷，反而就没当回事。
“我让你去拿。”顾景衍淡淡说，眼神始终定格在她脸上，想试图从她脸上寻到一点点对他的留恋或者感情。
但显然没有。
“对了，我现在养猫了，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养小猫小狗，这个你可得忍受哟？当然你要是忍受不了现在可以跟我提，我马上就走。”温清烟抱抱怀里的小奶猫，忽然就仰起脸，又是嘲弄地笑。
笑的顾景衍心口隐隐冒出了一团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