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好悬没把手里的茶盏摔到地上，林如海清咳一声，把这茶盏放到面前的书桌上，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倒仍旧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琏。
今天他本想把贾琏叫过来寒暄两句，礼貌性的问问贾家的情况啊什么的，却没想到再提到贾母后没多久，贾琏就突然提出要把小黛玉接到京城贾家去小住。
虽然说这外祖母想念外孙女，想要把外孙女接到自己身边，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如果加上扬州到京城的距离，那可就一点都不正常了。
再是怎么想念外孙女，也不能在外孙女刚失去母亲的时候，就把她从熟悉的家中接走，在经历过一次死别之后，又来一次生离吧。
“姑父，姑姑她突然间去世，老太太听了这消息当即是晕了过去，哭了很长时间才被人劝住，连夜就命我带着人过来，想要把表妹接过去小住一段时间……”
瞅着林如海这一脸震惊的模样，贾琏心里不禁暗暗泛起了嘀咕，他也不敢再说老太太的本意，是想把小黛玉接到她身边抚养，而是换了个小住的说法。
而且为了让林如海无法拒绝，贾琏想了想，又很是恳切的说道：
“姑父您也知道，老太太只有姑姑这么一个女儿，素来都是最疼爱的，却不曾想还没来得及再见一面，就成了永别，现在也只有表妹，才能让老太太稍稍安心一些了……”
先是偷换概念，把抚养换成小住，后又是以孝道压人，老太太想念外孙女了，你还能硬拦着不让外孙女探望外祖家。
而且这话里话外，贾琏也没少点一下林如海，为什么老太太连女儿最后一面都见到，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离得那么远。
当初你娶妻的时候，可从未说过要回扬州，老太太还已经是把女儿嫁到自己的身边，哪里想到你竟然跑了那么远，直接就成了远嫁。
害得老太太十几年没见到女儿，害得小黛玉生下来这么久没见过外祖母，这是不是你的错，你若是还有点良知就该承认。
而你若是承认了，那怎么忍心拒绝一个刚刚痛失女儿，只想着见一见外孙女，来慰藉一下自己的老人。
可以说，贾琏这几句话，就让林如海有些为难了起来，当然，这几句话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他妻子在他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他的。
“再有，姑父您想一想，姑母刚刚去世，小表妹在这种环境下，难免会触景生情，还是让她出去散散心，换个环境，这也有利于表妹尽快的走出悲痛……”
见林如海皱起了眉头，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思索，贾琏顿时又劝说了起来，若说刚刚是以孝道和情义来说服林如海，那现在就是从感情上来了。
以林黛玉的角度出发，如果林如海是真心疼爱女儿的话，就更是会慎重的考虑一下他的提议了。
毕竟这次就算是把小黛玉接过去，也不过就是小住一段时间，到时候还会回来的，不是直接提由贾母抚养，难度自然小了很多。
本来林如海同意的可能性就很大，更别说他这几句话带来的作用，那可是句句都直接戳在了人的心脏部位。
至于到时候是小住还是抚养，那贾琏就不管了，他的任务就是负责把小黛玉接到贾府，至于其他的一应事情，自有贾母她们去办。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姑母刚刚去世，玉儿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此时不太适合出远门，至于说岳母大人那边，还是得玉儿好一些了，再让她去京城……”
贾琏讲得很好，想得也很好，但林如海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倒是没有想过贾母会把她女儿扣下，就再也不放回来了。
只是如今贾敏新丧，小黛玉还有重孝在身，根本就不适合去亲戚家小住，就算是那亲戚的关系很亲近，贾母也是真心疼爱小黛玉的。
但身在孝期，总是会有些不方便，况且王夫人做的事情，林如海不是不知道，虽然现在王夫人估计已经得到了教训，可谁又能知道对方会不会对自己女儿下手。
就算是贾母能够护住自己的女儿，其他的那些顾虑也不存在，但林如海老早就想与贾家拉开关系，现在又怎么会主动的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去。
所以不管是从感情上考虑，还是从现实角度分析，又或者是那些利益考量，林如海都是不会同意贾琏的提议，哪怕贾琏说出朵花来也是一样。
林如海的态度之坚决，远远的超出了贾琏的预料，这让接下来很多话都不好说了，因为他不管怎么说，说什么，林如海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那就是不同意。
最让贾琏感到挫败的是，他甚至不明白，林如海为什么会这么坚决的反对，明明他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只是去小住，而且是让小黛玉代替母亲尽尽孝道。
甚至小黛玉自己也可以换个环境，舒缓一下心情，而且身在京城，由贾母带着，也能结识一些同等身份的小姐，有个玩伴。
按理来说，他都把话说道这种程度了，那就算是林如海再舍不得小黛玉，也该放手了，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说，这都算是一件好事。
可偏偏林如海就是不同意，这让贾琏也有些没辙了，林如海不同意，他总也不能强行的把小黛玉给绑走吧。
只是如此一来，该如何完成贾母交给他的任务，就让贾琏有些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19章 119
在林府待了几日后, 眼看着林如海的态度一直都很坚决, 并没有一丝松懈或是被说服的意思，贾琏就开始另外动起了脑筋, 找来了贾母身边的齐嬷嬷询问。
他不这样做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毕竟林如海不同意，他总不能硬逼着他同意。
好在虽然因为曾经的某些缘由, 让齐嬷嬷对于贾府, 对于贾母的印象有了些不好的地方, 但她和侍书毕竟是出身于贾府, 在贾府也多有亲朋故旧。
所以即便是不愿意与贾琏说什么，但齐嬷嬷还是在收到贾琏让人传来的信息后, 就立刻过来了这里, 毕竟她不像是侍书，可以直接回避掉，不想来就不来。
她的年纪大了，完全用不了侍书那男女需避讳的一套，为了避免贾琏回去后，向贾母告状，给她的那些亲人小鞋穿，她不管怎么地那都得来。
不过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是面上齐嬷嬷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心里怎么想得，那别人不知道，可若是让人看出来了, 那就有大问题了。
她虽然现在是归林家管，卖身契也在林家的手上了，但是归根究底，还是从贾家出来的，贾家若是真想治她，有得是办法。
贾琏现在是林府的客人，虽然之前那个提议被林如海断然拒绝，但林如海却没有因此而责怪贾琏的意思，仍旧是让管家好好款待。
齐嬷嬷原本是贾敏的奶娘，后来跟着贾敏过来林家，如今又负责照顾黛玉，她与贾琏两人见面，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完全用不着偷偷摸摸的。
所以齐嬷嬷来贾琏的院子时，是直接大大方方走进去的，贾琏这段时间已经是急得有些上火了。
这会一见齐嬷嬷进来，也不顾主仆尊卑，直接就拉着齐嬷嬷在大厅里坐了下来。
“齐嬷嬷，老太太想念小表妹想得紧，想接小表妹过去住上一段时间，也好缓解一下老太太失去女儿的痛苦，可姑父不管怎么说，就是不同意……”
虽然这屋子里有不少林府派来伺候他的下人，但他们谈论的这件事，也不需要太过顾忌，贾琏也就直接开口说了。
而后瞅了眼齐嬷嬷的神色，贾琏想了想，语气显得柔和了一些，不像是刚刚那么急迫，他又接着说道：
“齐嬷嬷，你在林府待得时间比较久，又一直都跟在姑母的身边，你应该是最了解姑母的，姑母一向最是孝顺……”
“想来若是姑母还在世的话，一定会赞同把小表妹送到京城，以慰老太太思女之苦，这事还得你多劝劝姑父才是……”
这件事虽然除了林如海和他之外，其他林家的下人都不知道，但是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老太太痛失爱女，想把外孙女接过去小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林如海断然拒绝，才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贾琏倒是也不怕，林如海在知道自己这么做后，会不会产生愤怒的情绪。
他若是不找人试图说服林如海，就因为对方拒绝了两次，就那么轻易的放弃了，那才会让人看不起呢。
“琏二爷，我就只是个下人，这事哪里是我能做得了主的，我也没有这个资格去劝老爷啊……”
虽然贾琏说得很诚恳，话语也很委婉，没有什么强制命令的意思，但齐嬷嬷却是嘴角发苦，感到很是为难，这事说得再动听，那也不是她能说得算的啊。
毕竟就像是她自己刚刚说得那样，她就只是个下人，这主子做的决定，哪里有下人去劝说的道理。
琏二爷这话看起来很中听，也很会捧人，但是这根本就是在为难人吗，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以后在林府还怎么待下去。
“可是现在也就只有齐嬷嬷你能去劝劝姑父了，你是姑母身边的老人，这事又是关乎于小表妹的，你说得话，姑父还是会听一听的……”
贾琏哪里容得了齐嬷嬷拒绝，这两天，为了这事，他都已经急得上火了，连逛一逛扬州城的心思都没有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方法，那不管行不行，都得先试试再说不是。
其实贾琏不是不知道齐嬷嬷说得那都是真话，一个下人如何能劝说得了主子，更何况林如海给他的感觉，也不像是会改变主意的样子。
但是现在他能找到的人，也就只有齐嬷嬷了，小黛玉其实是最理想的对象，若是小黛玉肯为母尽孝的话，那八成这件事就有谱了。
可他是外男，而小黛玉在内宅，他们两个人平时根本就接触不到。
更有甚者，似乎是怕他接触到小黛玉，几句话就把小黛玉给忽悠走了的原因，林如海更是有意思的避免他和小黛玉的接触。
所以现在，他能找得也就只有齐嬷嬷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让屋子里的那些下人都退下去的原因，除了这件事本来就不需要怎么避讳的关系外。
更多的也是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些下人可以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若是能传到小黛玉的耳中，让她主动提出这个请求那就更好了。
至于小黛玉会不会这么做，舍不舍得离开父母兄长，那贾琏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
听到这看似极为诚恳的话，齐嬷嬷张了张嘴，一脸的苦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位琏二爷看似身段放得不高，一幅请求的样子。
但其实在那诚恳的话语之外，眼中所映射的却是满满的威胁，显然若是她不答应的话，那她在贾家的亲朋，日子可能就不好过了。
贾家能把这么多人给贾敏陪嫁过来，而不担心这些人会背叛，那自然都是有所准备的，这些陪嫁过来的人，大多数在贾家都有亲人。
这本是为了贾敏考虑，方便她掌控这些人，不用担心会有人背叛，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成了让齐嬷嬷无比为难的把柄。
答应吧，她一个下人，真的做不好这件事，可不答应，那显然又不行，左右为难之间，齐嬷嬷叹了口气，只能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毕竟相比于她自己，显然还是在贾家生活的儿子和孙子更重要一点，更何况她就只是帮着劝说一下林如海，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而见齐嬷嬷答应，贾琏却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这些行为估计都很难影响到林如海的决定，不过只是抱着一点侥幸的希望去尝试而已。
既然已经答应了下来，齐嬷嬷自然就不会故意拖延，当天下午，林如海刚一从衙门回来，还没等洗漱收拾，就听到了齐嬷嬷求见。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林如海几乎每天都会过去瞧一瞧小黛玉，她跟在小黛玉的身边，自然也是能经常见到林如海的，并不用特意的找时间过来求见。
只是贾琏拜托她的事情，那显然是不能在小黛玉的面前说，她虽然碍不过贾琏的威胁，但自己的处境她也是很在意的。
她是贾敏身边的老人，说这样的话虽然显得有些逾越，但是也无伤大雅，贾敏现在还尸骨未寒，林如海是不会追究她这点小错误的。
但如果她敢当着小黛玉的面这么说，那可就不是小错误那么简单了，林如海绝对是不会放过她的。
更何况，齐嬷嬷本身也不想在小黛玉面前说这件事，让本就心思敏感的小黛玉再多想。
所以，即便是明知道贾琏希望自己怎么做，齐嬷嬷却还是装作一幅不明白的样子。
对于齐嬷嬷的求见，刚从衙门回来，身上还穿着一件官服的林如海自然是有些诧异的，不过也没多想，就让她进来了。
只是人虽然进来了，话也如愿的说了出来，但不出预料的，林如海在听了她的话后，想都没想，便又果断的拒绝掉了。
而且随后还警告了她几句，让她不用管这件事，也不要在小黛玉的面前说这些事。
对此，齐嬷嬷心里早就已经猜到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失落，甚至有些庆幸的应了下来。
虽然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在贾府，她也很想与儿子孙子团聚，但说实话，她在林家这十几年，也生活得习惯了，这里也有了她的位置。
贸然的回到贾家，一切都不熟悉不说，而且贾家也早就没了她的位置，跟在一个客居的表小姐身边，哪里有跟在正宗嫡女的身份舒服。
那一个是寄人篱下，一个是堂堂正正，不只是主子，身边下人的待遇那也是完全一样的。
虽然在林家，等继室进门后有被打压的风险，但是现在继室不还没着落呢吗，从出孝到定亲，再到成亲进门，怎么都得两三年的时间。
若是那个时候，瞅着在林家的情况不妙，在去贾家暂住不就行了吗，只要老太太还在，小姐就总归是还有条退路在的。
至于说老太太要是不在了该怎么办，那其实就都是一样的了，还不如在林家多与老爷培养一下感情，这养了几年和养了十几年，是截然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120章 120
齐嬷嬷这边虽然以失败而告终, 但正如贾琏所想的那样, 林如海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找他的麻烦，再次相见的时候, 更是一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毕竟找人说情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也是贾琏应该做的，又不是背后耍什么阴招搞什么手段, 完全没有生气的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