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的下人有多少，林如海是不清楚的，他虽然是家主，但一向不太关心这种内宅小事，贾敏倒是很清楚，不过她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之中。
好在，齐嬷嬷一向协助贾敏管家，对于主院的大多数下人都有所了解，一个个盘查下来，很快，那些没有嫌疑的就都被排除出去了。
别看主院的下人多，但都是有着自己的工作的，洒扫庭院的，负责做饭的，整理衣物的，打扫内室的，贴身伺候的，这些都分的很清楚详细。
那些下等的丫鬟都只能在庭院内打扫，根本就不能进入内室，自然第一时间就可以排除掉，毕竟主院的屋子里面都是有丫鬟守着的，根本不存在偷溜进来的可能性。
而由于被替换物品的特殊性，小厨房那些下人的嫌疑也被排除了，至于贴身伺候的，那都是贾敏的心腹。
而且她仔细的问了一下，没有发现自己独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所以很快就被齐嬷嬷略了过去。
排除了这些人后，齐嬷嬷的目标便直接瞄准了，那些负责打扫内室的人，她们这些人是最有可能接触，并替换那玫瑰花露的。
内室指的是贾敏所住的屋子，她的起居之所，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常用的东西，能够负责打扫这里的，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贾敏比较放心的人了。
但这种既不是心腹，又不会太过提防的人，往往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负责打扫内室的一共有三个小丫鬟，而经过仔细的盘问，在那个时间段，有机会接触到玫瑰花露的就只剩下了，一个叫做小红的丫鬟。
就在齐嬷嬷查出这偷换玫瑰花露的人时，在侍书的带领下，黄大夫也在仔细的研究着，那些贾敏日常使用的东西。
吃食和用品是最主要的调查方向，而那些金银首饰，衣裳熏香什么的，黄大夫也都仔细的查看了一遍，可都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眼看着几乎所有东西都查过一遍了，却还是没有什么方向，黄大夫眉头微皱，正仔细思索着有什么被遗漏之处时，忽然眼前一亮，让侍书赶紧把正常的玫瑰花露拿过来。
而他自己则是走到了屋子正中摆放着的香炉旁边，小心的把那正燃着的香炉熄灭，黄大夫拿了个手帕，把里面点燃的香灰捏出来一些。
接过侍书重新找出来的正常的玫瑰花露，黄大夫把手帕中的香灰小心的倒进去了一点，见里面的液体除了稍微粘稠一些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不禁暗叹了口气。
以为自己又猜想错误的黄大夫，把这玫瑰花露随手放在桌子上，正准备让人去把贾敏挪开，他好检查一下床褥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脚步刚刚一迈，黄大夫便瞅见了那伪玫瑰花露里面残存的一些液体。
动作一顿，想到刚刚的猜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把这残存的液体，倒入了他随手放着的玫瑰花露之中。
这样的尝试已经失败了太多次，黄大夫现在已经不抱什么太多的希望了，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伪玫瑰花露一倒进去，那里面的东西立刻便产生了反应。
原本有些粘稠的液体，瞬间融化开来，散发着一丝丝寒气，就如同大冬天的被拿出来冻了许久一般。
眼见着这番变化，黄大夫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他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眼里带了些得意，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黄大夫，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侍书一直在旁边看着，即便黄大夫翻来覆去的已经试验了无数次，都没有结果。
可为了自家太太，她依旧是仔细的盯着，现在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其中的变化。
瞳孔猛地放大，侍书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黄大夫，若不是这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她简直都不敢相信，变戏法都没有这么神奇吧。
“这香灰里面应该是有某种成分，可以与这玫瑰花露里面的成分融合，产生极强的寒气，而且是属于隐藏的状态，只有再加入另一种成分，才能爆发出来……”
“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那还得回去仔细试一试，这一时半会的暂时也弄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并不是毒，而是一种独特的寒凉之物……”
黄大夫这会正处于极度兴奋的情绪之中，这样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特融合，那可是能写进医书里，构成他家传绝学一部分的，任何一个大夫见了，怕是都会无比激动。
虽然这东西都被人使用了，那肯定是早就已经被发现的了，但古代的医学界与现在不同，很多东西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可事实上，或许很多人早就已经发现了，不过大家不会相互交流，所以不管有多少人发现了，只有你发现了才是你的，惊喜的程度不会因此减少半分。
这就如同你得到了一个新玩具一样，不管有多少人有这种玩具，只有你得到了，那才是你的，你不可能拿别人的玩。
而对于行医多年的黄大夫来说，这种新发现的相克之物，那比什么玩具都要好上百倍。
所以这会听到侍书的问话，心情甚好的黄大夫，自然不会在意对方就是一个小丫鬟，很是得意的便跟对方详细解释了起来。
不过说着说着，说着最后的时候，黄大夫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暴露的太明显，他心虚的瞅了眼躺在床上的贾敏，连忙控制好自己的神情，尽量让语气变得低沉一些：
“这女子身体属阴，最怕的就是寒气侵蚀，这天长日久的，被这东西影响自然是很难受孕，而且还会导致身体虚弱，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不是毒，很难查得出来……”
说到这里黄大夫心里还忍不住有些感慨，果然是自古高手出民间啊，那幕后下手的人，他觉得对方停留在这种后宅争端中，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这手段简直都可以进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玫瑰花露啊寒气啊，这都是作者瞎编的，不要细考究o(╯□╰)o.
第42章 42
那位高手现在如何黄大夫想象不出来, 不过在他把自己所有的推测都讲给林如海后, 这位官老爷的脸色, 倒是让他莫名有些瘆得慌。
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黄大夫瞅了眼坐在上首的林如海，又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个小丫鬟, 最后瞄了一眼面色严肃的齐嬷嬷, 忍不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原先发现新大陆的兴奋，终于被他给压了下去，这位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性格却越活越年轻的老大夫, 忽然意识到这件事貌似好像挺严重的。
而更不幸的事，他还被迫卷入了其中, 现在就只希望林如海快点查出些什么，要不然他可不想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被折腾来折腾去的。
把黄大夫的话在脑海里来回重放了两遍，林如海深深的吐了口气，闭了闭眼, 他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着的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之后，这才看向跪在地上有些瑟缩的小丫鬟。
就在黄大夫查出了那两样相克的物品之外，齐嬷嬷也查出了这个调换玫瑰花露的小瓶子，林如海并没有让他们去书房见他，而是自己又回到了主院。
妻子现在正病着，他既然已经交代完了事情, 总是要回来看看的，倒是不必让黄大夫和齐嬷嬷再多跑一趟。
而且最重要的，林如海很清楚，现在大概各个院子都派人盯着主院这边，他可不想给别人多一些的谈资，也不想有任何泄密的可能。
“那玫瑰花露是你换的，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坐在大厅的主位上，林如海食指轻敲桌面，话语没有任何遮掩，对于一个小小的丫鬟，并不需要打什么谜语，直接问反而会省很多事。
小丫鬟明显很害怕，一张清秀的脸蛋都被吓白了，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阵仗似得，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狼窝的兔子。
尤其是在听到林如海那冷冷的问话声时，身子更是吓得不停的颤抖，嘴唇哆哆嗦嗦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回……回老爷，那……那东西……是……是我换……换的，不过……不……不是……被人……被人指使的……”
小丫鬟这幅模样倒不是装得，而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她虽然被人捏住了把柄，不得不听从那人的话，把这瓶玫瑰花露给换掉。
但那个时候，她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人喝过一口的，确定这东西没有被下过毒后，她才敢按着对方说得做。
虽然她心里清楚，对方莫名其妙就要她换这样东西，还是太太每日晚上都需要服用的，肯定不会没有任何问题。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问题会出得这么快，而且直接就查到了她的身上。
明明她试过，那被换过的玫瑰花露除了不是真的，里面什么有害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这个时候，她后悔却也来不及了，也只能是按照对方说得那样去做，希望对方没有骗她，要不然她怕是要死的很难看了。
“不是被人指使的？那也就是说，是你想要害死夫人了？你可是想清楚，谋害主家，这可是死罪！”
望着面前这小丫鬟一脸惶恐不安的模样，林如海眉头一皱，声音更冷了几分。
还不是被人指使的，他要是信了那就怪了，哪家的丫鬟做坏事被人抓到了，不都说是自己的主意，不是被人指使的，但到最后不也是都招了吗。
“没有！老爷，我没有谋害太太，那被换了的玫瑰花露是我自己用的，从府外买来的，我用了很久，都没有出过什么事情，太太突然晕倒，肯定也不是因为这个的……”
听到死罪这两个字，小丫鬟明显吓得不轻，也不结巴了，哭得惨兮兮的，拼命在那里摇头解释道。
虽然她不知道太太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但只看老爷现在的神色，就能想到不会太好。
所以她心里很清楚，现在除了按照那人的话往下走，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把事情说出去，那才是绝路，老爷和太太都不会放过她的。
“你没有谋害太太，那你为什么要调换这玫瑰花露，为了好玩吗？”
皱着眉头，林如海有些不耐的看着这个小丫鬟，总觉得对方是在把自己当傻子耍，这么明显的事都摆在这里，还有什么可值得狡辩的。
难道一个个的都非要把直接的证据耍到面前，又或者是大刑上身才肯招嘛，说真的，他并不想在自己的府里用刑。
“不，不是的！是我今天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把那玫瑰花露碰洒了，为了怕太太责罚，我这才把自己的给换了过去，我没想谋害太太，那里面我也没加任何东西……”
“老爷，您仔细查查就知道了！太太昏迷的事真的不是我做得，我没想过谋害太太的，老爷，我是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小丫鬟哭得凄惨，她是真的没想过谋害太太，或者说，她可能想过那东西不是好物件。
但觉得既然她查不出来，别人肯定也查不出来，怎么都不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个猜测。
直到现在自己暴露了，可能下场不妙，这才觉得自己真的很冤枉，简单点说，就是人的侥幸心理作祟。
“小红，夫人现在只是昏迷，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没有人会追究你，可你若是执意不说，那谋害主家的罪名你就背定了，你最好想清楚了……”
见这小丫鬟竟然还在这里编瞎话，林如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加重了语气，希望对方能明白在他面前，耍这些小心机是没有用的。
在官场这么多年，林如海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巧合的事情，一切的巧合背后都是有着某种原因的，越大的事情越是如此。
被林如海那冷冷的眼神看得凉到心里，小丫鬟原本还想张口辩解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那冰冷的眼神已经清楚的告诉了她，她说得那些借口理由，对方一个字都不信。
额头上的汗一点点的冒了出来，小丫鬟紧紧的抓着身上的衣物，心脏砰砰砰一声跳得比一声剧烈，神经高度紧绷之下，似乎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消失了。
就只有林如海那冷冷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在紧紧的盯着她，汗水落到眼睛里，涩涩的让她忍不住眨了两下，却半点都不敢伸出手去擦。
小丫鬟现在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惶恐无措之中，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个人给她编的这些话，似乎都没有用，老爷根本连听都不曾仔细听，就断定了她说得是假的。
可把一切事情都交代出来，那老爷真的不会追究她吗，她不清楚，但她本能的便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虽然她本身并不愿意，可事实上，她就是害了太太，不交代还好，若是交代了，那就什么翻盘的余地都没有了。
“小红，你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你，再犹豫纠结已经没有用了，你若是还不说的话，那老爷就该用刑了！”
看出了这小丫鬟的犹豫，齐嬷嬷蹲下身子，在小丫鬟的耳边说道，算是落下了最后一颗砝码。
若是这样小红还不肯招的话，那就像是她说得，除了让人拉下去用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而对此，齐嬷嬷并没有任何的不忍心。
事实上，若不是老爷不想在府里用刑，而她只是个下人，不能私自做主的话，那她早就想对这个背主的奴才动手了。
虽然那被调换的玫瑰花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算是帮了自家小姐一把，但背主就是背主，不会因为无意中做了一件好事，而减轻她的罪责。
“不……不要用刑，我……我说……我说……”
被齐嬷嬷的话吓到了，小红连连摇头说道，她知道，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她就算是再不想交代，可只要老爷想，总有无数办法能让她说出来的。
与其要受皮肉之苦，还不如她老实一点，兴许老爷并不是在骗她的，真的不会追究她所做的事情，毕竟，那被调换的玫瑰花露里面确实没有毒不是吗。
这般安慰着自己，小丫鬟很快便有了决定，她虽然胆子不小，但毕竟见过的世面不多，被齐嬷嬷用刑罚一吓，心里瞬间就崩溃了。
都不用说的太清楚，她自己脑子里就冒出了很多残酷的想象来，她就算知道的事情再少，一些恐怖的刑罚还是听到过的，而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
见这小丫鬟挣扎了半天，终于肯开口了，不只是林如海，就连一直在旁边坐着，总觉得很尴尬的黄大夫，都把目光投了过去，想要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