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她走到林苒面前，眼巴巴地问：“团团圆圆的日子，爸爸会回来吗？”
众人一愣，紧张地看着林苒。
林苒在给大家剥柚子，动作都没停一下，好像唐振没出轨似的：“爸爸忙。”
“那我跟他聊视频。”果果扁起嘴，“昨晚你都忘了……我好想他。”
林苒终于停下来，有点烦恼。果果以前不说每天，至少隔天要和唐振聊一次视频，以后怎么办？
她拿出手机，给唐振发起视频请求，然后把手机给果果。
果果像宝贝一样捧着，目不转睛地盯着。
过了好半天，那边没接。
她失望地抬起头：“爸爸好像在忙。”
“那我们晚点打。”林苒伸手，想把手机拿回来。
视频却在这时接通了。
“爸爸！”果果激动得跳起来。
林苒收回手。
“果果……”唐振神情尴尬。
“爸爸，果果想你了~”果果拿着手机，走到沙发边，趴在上面扭来扭去。
唐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果果没看出他不对劲，娇声娇气地问：“爸爸，你在干什么？”
“爸爸……工作。”唐振扶了扶额，“忙。”
“我们要过节咯~团团圆圆！”果果开心地举起手机，将屏幕面向林苒，“给你看妈妈！”
唐振抬眸，见林苒站在客厅中，后面是李心明，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但想也知道，肯定是她公司的。
林苒走过去，抱着果果坐在沙发上。
他们一家三口，经常这样聊视频，果果倍觉幸福。
她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振神色狼狈。
看他身后的背景，像酒店的阳台，估计在陪唐父、唐母过节。
果然，镜头外传来唐母的声音：“你在干嘛？也不来陪陪小何！”
林苒：“……”哟，何诗弦见公婆了？挺好，过节嘛，团团圆圆。
“我、我先去忙了！”唐振想挂电话。
果果扁起嘴。
林苒闭了闭眼，到底不忍她难过，赫然命令：“你回来看看她。”
唐振一愣，鬼使神差地点了个头。
林苒放开果果，拿着手机往书房走。
果果在后面吐舌头：“又说悄悄话。”
林苒走进书房，将手机放在桌上，唐振便看见了天花板。他想，原来家里的吊顶是这样的？
林苒将手撑在桌上，冷声说：“别忘了明天去领证。”
“……好。”
“还有你的东西，尽早搬出去。”
唐振沉默。
“希望你今晚能搬完。”
唐振切断了通讯。
林苒回到客厅，果果看过来：“妈妈？”
林苒走过去：“爸爸会回来的，别担心。”
果果顿时喜笑颜开，搂着她脖子亲了亲，撒起娇来。
……
霍家老宅是一座四合院，如今只有大家长霍老爷子住在这里。年轻人不喜欢四合院古旧的气息，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中秋之夜，宅子里的热闹仅次于过年和老爷子生辰的时候。
大宅门外，时珵阳坐在汽车后座，对前面的郑斐说：“我进去了。”
郑斐忧心忡忡：“你要是应付不了，就叫他出来。”
“放心吧。”时珵阳下车，抚了抚休闲外套的衣襟，将双手插在兜里，攥着里面的东西，朝四合院走去。
管家已经在大门后张望好半天了，见他过来，终于松口气，热切地迎上来：“大少爷，你回来了。”
时珵阳冷冷地，没理他，径直往里走。
管家丝毫不觉得被冷待，笑呵呵地跟在后面。他觉得，大少爷今天的态度比以前好多了，看来有意缓和和老爷的关系。
时珵阳走进正房，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
霍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见到他笑眯眯地说：“霍雵，你回来了。”
时珵阳脸一沉，本就冷漠的神情更冷了几分：“别那样叫我。”
第 15 章
“你怎么和爷爷说话的？！”旁边一个青年腾地站了起来。
“闭嘴！”霍老爷子不悦地瞪那人一眼，环视四周，“霍雵难得回来一趟，我看谁敢在这里找不痛快！”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脸色各异。
时珵阳面无表情地坐下。
霍老爷子好声好气地问：“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时珵阳冷冰冰地说：“没事就早点开饭，我还有事。”
霍老爷子脸色微沉。身居高位多年，谁敢这么和他说话？时珵阳再得他青眼，这样的态度也让他心生不快。
他板起脸，拿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拄，屋里大半的人不禁打了个颤。
“开饭！”霍老爷子声如洪钟，听得子孙们心生绝望：这么精神，不知道还要活多久。
霍家的饭桌上尽是山珍海味，螃蟹都不用自己剥，众人却无心品尝。
因为一份偌大的家业，父子兄弟之间的感情早就走了样，不论什么时候见面都彼此试探、语带机锋。团圆佳节里，拿跟筷子、喝口茶都是不简单的，至于鲍参翅肚是什么，上过桌吗？不知道。
反观林苒这里，天南地北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她和李心明是老板，其他人都是打工的，桌上基本上是家常菜，最贵的就是那瓶红酒了，大家却其乐融融，亲如一家。
果果上桌时说：“爸爸还没回来。”
“他晚点回来。”林苒估计，有唐母拘着，唐振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搞不好要等唐母睡觉了再偷溜。
啧~搞得自己这里好像偷情场所似的。
“那我们先吃。”果果早就习惯唐振了半夜回家，知道不用等。
大家松了口气。
杨姨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是油炸点心，刚出锅的。
小满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糍粑，你们林姐家乡的特产。”李心明说。
林苒：“也不算特产吧，南方很多省市都有的。”
她小时候住在外婆家里，当地过中秋的习俗是吃糍粑。
将蒸熟的糯米放在米舂里，拿一根手臂粗的木棒捣成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外公总是迫不及待地夹一块在碗里，洒上磨成粉的炒黄豆、碎成米的炒花生就开始吃。外婆却要切成长条，放进油锅里炸一炸……
因为小时候的记忆，林苒过中秋就惦记这一口，不然觉得节日白过了，什么月饼、螃蟹都补不上。
杨姨在她身边几年了，知道她的习惯，每年中秋都会准备。不过从蒸糯米开始做太麻烦，都是在超市里买半成品回来加工。
大家一听是特产，也不管这特产的范围有多广，都很捧场，马上就伸筷子。
林苒笑着说：“还烫，你们矜持点。”
“我就先吃螃蟹了。”李心明夹了个大螃蟹在自己碗里。
果果望着林苒：“我也要，我要大钳子~”
林苒已经开始剥了，舀了勺蟹黄给她：“就吃一口。”
果果吞了才问：“为什么你可以吃一只？”
“因为我是大人。”
果果撅起嘴，很气。每次妈妈抬出这个理由，她就毫无办法，只能期望自己快快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快吃完时，杨姨的手机响了，是她女儿打来的。
杨姨正好吃完了，对大家说：“等下我来收拾。”说完就去厨房接电话了。
林苒抿了抿唇，拿湿巾擦干净手，决定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为人子女，恪守本分，好叫人挑不出错来。
她摸了摸果果的头：“我去给外婆打电话。”
果果点头，过了一会儿疑惑：外婆？
妈妈的妈妈是外婆，听起来应该很亲的，比如她和妈妈就很亲，那妈妈的妈妈不是应该更亲吗？可是平常根本就没听林苒说，她顿时就糊涂了。
其实林苒带她回去过一次，但太久了，她早就忘了，以至于在她的认知里，外婆就是陌生人，她也不会闹着要去聊两句。
林苒拨了家里的座机，这个号码小时候就背下来了，直接拨比翻电话本还快。
响了好几声，那边接起，传来女人迟疑的声音：“小苒？”
“是我。”林苒不知道该用什么口气，干干地说，“节日快乐。”
“你、你也是。”林母有些无措。
“吃过晚饭了吗？”
“刚刚吃了。”
“嗯。”林苒没什么好说的，准备挂电话。
林母突然问：“你还好吧？你和唐振……怎么了？”
“明天去离婚。”
林母沉默，过了好久“哦”了一声。
林苒结婚很突然，没提前通知家里，林母甚至都不知道她谈恋爱了，突然就从新闻里看到她结婚了。
林苒从十六岁开始，和家里的关系就淡了，甚至钱都不再花家里的一分，倒是往家里寄了很多钱，好像要偿还掉十六年的恩情。
以至于后来，林母就算想修复感情，也不好意思踏出那一步了。
她尴尬地说：“之前……就前几天，想给你打电话的，但你弟弟恰好生病，我和你爸都没抽出时间来……”
“没关系，我自己能解决。”林苒心中堵得慌，“就这样吧，我挂了。”
她心里难受。可这样的情况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到底在难受什么？
李心明走过来，将手机递给她：“你看。”
林苒擦了下眼角的湿意，接过一看，是微博页面，一个营销号发的——
【据传，唐振和林苒的感情早已破裂，但因为林苒患有抑郁症，直到今年病情好转才离婚。为了照顾林苒的情绪，离婚的事也一直没公开。唐振参加《爸爸》，肯定要林苒同意，林苒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在已经离婚的情况下让他带孩子参加这个节目？看她在先导片和第一期里的表现，明显想营造两人感情很好的假象，估计还想挽回这段婚姻……】
林苒：？？？
她的斗志瞬间昂扬起来了。
妈个鸡！说了水军不要太过分，还开始造谣了！
这条谣言仍然引起了粉黑大战。
【这……抑郁症？】
【造谣司马！林苒十年老粉没听说过抑郁症！】
【这要是真的，不就是我弱我有理吗？林苒真的太恶心了，自己生病了就可以道德绑架？】
【抑郁症有待商榷，但林苒在节目里秀恩爱？节目重新剪了就可以颠倒黑白吗？秀恩爱的不是唐振？林苒就差说莫挨老子了。】
【他们当初不是奉女成婚？这么一看，不会是林苒逼婚吧？】
【我特么笑了。当初林苒什么咖位，唐振是哪根葱？他拿针扎了保险套我信！林苒被下了降头才拿子宫逼婚！】
林苒：“……”唐振也没有那么不堪，是安全期抱着侥幸心理才中招的。
李心明问：“你抑郁症……没多严重吧？而且不是好了吗？”
林苒的确患过抑郁症，19岁的时候，太红了，红到铺天盖地都是黑，拍顶级大导的戏出道，后来却去演电视剧，影评人难免看不上，等她新电影上映，都往死里黑演技，对家更不肯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林苒那时人年轻，在资源上又没遇到过挫折，哪里受得住这种压力，加上和家里关系不好，很是崩溃过一阵。还好发现得及时，很快调整过来了。
林苒看着网上的言论，简直要炸：“我气得快复发了！”
李心明听她这样说，就知道没事，问：“这事都有谁知道？”
“你、小晴、时妈妈……唐振也看到过病历。”
小晴是她以前的助理，今天也来家里吃饭了，现在在她开的动漫公司上班。至于时妈妈……说出这三个字，林苒心中一动，好像有什么事，接着又忘了。
“那就是唐振了。”李心明说。
“嗯。”林苒将手机还给他。
“我已经让公关部处理了。”李心明让她安心。
“妈妈——”果果跑过来，抱着林苒大腿撒娇，“天黑好久好久了，爸爸还不回来吗？”
“快了。”林苒的谎言也是信口拈来。
果果眼睛一亮：“那我可不可以下楼等爸爸？”
“让杨奶奶——”林苒一顿，“杨奶奶洗碗呢，让李叔叔带你去。”
李心明：“……”我不婚主义，很大原因就是恐孩，你真是太为我着想了。
“你不去吗？”果果有点失望。
“妈妈太漂亮了，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就不去了。”
李心明：“……”我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然而，果果却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以前妈妈带她出门的时候，的确很容易引起注意，还会有人上来要签名。
李心明带果果下楼，其余人要么跟去，要么趁机告辞，眨眼间家里就只剩下林苒和杨姨。
林苒叹口气，趴在栏杆上，情绪低落。
为什么？为什么爸妈对她不好，唐振也对她不好？
十九岁的时候，她还会问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不问了，因为她什么都没做错。
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时妈妈也不和她联系了……
林苒的泪一下子滚出来，颤抖地抬起手，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时妈妈”的名字拨出去。
第 16 章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林苒失落地垂手。
她怎么忘了，时妈妈出国了，电话号码肯定换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微信。
就是微信也……
聊天记录上，好几年来，都是她逢年过节发的问候，时妈妈最后一次回她，是五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