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猜测是谁打来的时,手机一震,进来数条短信——
“岛上没信号,借了颗星星告诉你。”
“伯父找到了,被困在北疾岛。没受伤,一切平安。”
“海上有风暴,今晚无法返程。救援队决定暂留北疾岛一晚,明早再归。”
沈千盏悬着的心终于坠地。
她将这三条短信反复看了数遍,指腹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正想回点什么。
手机微震,季清和用这颗“星星”又发了一条——
“提灯入梦。今晚灯不熄,你来梦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谁教的?他为什么这么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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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幕
得知老沈同志平安后, 沈千盏放下心,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雷雨。
至黎明时, 雨势方歇。
雨滴淅淅沥沥的,沿着窗沿往下坠,发出阵阵轻响。
早晨八点。
闹铃与敲门声一并响起,沈千盏睁眼醒来, 下意识去探身侧。
手摸了个空。
她转身去看。
床畔除了被她踢开的被子, 空空如也。
床单也整洁如新,没半分褶皱。
她在敲门声中茫然地出了会神,渐渐想起——
季清和出海去找老沈了;
她昨晚开完会在阳台睡着后, 被大雨惊醒, 淋了个湿透;
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她收到季清和的短信, 告诉她老沈同志找到了;
还有什么?
哦,海上风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留在北疾岛过夜,第二天再回。
沈千盏意识收拢,终于清醒。
她拥被坐起,朝门外回了声稍等。边摸过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的手机,翻了下短信。
确认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她心头松快,换了衣服,边洗漱边开门。
生活制片来送早餐。
早餐是一碗小米粥, 一个咸鸭蛋,一个葱香花卷和若干拌粥的小菜。
沈千盏接过来,道了谢。
生活制片听她嗓音沙哑,鼻音氲氲的,关切地问了声:“盏姐,你昨晚没睡好?”
“我还好。”沈千盏捏了捏鼻尖。
起来时,她就发现鼻子不通气,像是要感冒。
“你脸色不太好。”生活制片指了指她淡如白纸的唇色,担忧道:“吃过早饭,你再休息会吧。或者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拿点药。”
沈千盏原想要感冒药,但速效的感冒药无一例外有个缺点,就是嗜睡。
考虑到中午还要见老陈的家属,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事,可能起早了血糖低,休息会就能好。”
——
吃过早饭,沈千盏与苏暂兵分两路。
她去剧组坐镇,苏暂和生活制片、剧务主任一起去机场接陈嫂。
沈千盏原先并没有考虑让苏暂出面,昨晚开完会后,他特意留到最后,主动请缨要去接陈嫂。
他没说理由,像是笃定沈千盏一定会同意一样。
不过事实上,她的确没理由反对苏暂的决定。
沈千盏目送几人离开后,和乔昕一同前往剧组。
老陈意外死亡的消息虽在第一时间压下,但并没能彻底遏止住传播的趋势。经过一晚上,剧组上下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知道了。
相比酒店员工,沈千盏对剧组工作人员的保密性要放心多了。
她带的剧组,虽偶尔也会出现几朵奇葩,但只要是人,性格就不会统一。尤其剧组这类动辄几百个人一起生活三四个月的环境,什么样的人都有。
摩擦、争端和冲突,必不可免。
但唯一点,是她组建剧组时除安全以外首要注重的——保密性。
进组前每人都会签一份保密协议,这份协议可比苏暂给酒店员工的要严苛多了。一旦发生物料、花絮等任何机密内容的泄露,立刻追责,毫不姑息。
——
剧组的拍摄场地在无锡新搭的民国场景里。
沈千盏一下车,便觉得氛围有些奇怪。所有人都仿佛身怀着巨大的秘密,带着点过了头的小心和刻意谨慎,丝毫没有前两天准备转场北京时的欢腾与兴奋。
沈千盏转了转小拇指上的尾戒,不动声色地与乔昕迈入场内。
邵愁歇正在给宋烟讲戏,见她来了,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她也不打扰,径直入内,坐在监视屏后,静静观察。
她一来,剧组内的风气瞬间变了。
窃窃私语的人少了,现场搬道具的搬道具,搭轨道的搭轨道,连化妆组也不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纷纷提着化妆包为几位稍后要进场的演员整理发型,补妆。
她微哂,瞧了眼身后的乔昕。
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淡笑。
——
午间。
沈千盏掐算着时间,给季清和拨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将近一分钟后,那端接起,低低的喂了声。
随着电话接通,船行时的发动机声震耳欲聋,吵得人耳鸣声嗡嗡不绝。
沈千盏有些诧异:“你们还在海上?”她以为,清晨出发,到中午怎么也该上岸了。
“出发得比较晚。”季清和避入船舱,噪音少了些,她的声音也清晰了不少。
他背对着门,从舱室的小窗口往外看去。
远处碧海蓝天,海天一线,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大概还有一小时到渡口。”季清和说:“到渡口后,我先送伯父回去。”
沈千盏嗯了声,指尖绕着发丝把玩着:“老沈呢?”
“在休息。”
“他怎么会被困在北疾岛?”
提到这,季清和微微一顿,笑起来:“据说,是伯父租船的船长记岔了来接的时间。”
“当然,这是伯父单方面的说法。”
他笑声清越,低低沉沉的,格外磁性:“但据了解,应该是伯父和他的朋友与租船的船长议价不合。船长把人送到,空船离开了。”
沈千盏哑然。
等消化后,又有些咬牙切齿。
隔着电话,他像是能猜到她此刻的表情,又是一笑:“北疾岛有个七旬老翁看守,我猜伯父是想搭上岛的渔船回去,就没着急。结果运气不好,遇上风暴,信号中断联络不上。而且禁渔期,老翁休假,岛上除了伯父他们,没有别人了,这才导致失联。”
还兴师动众的出动了海上救援队。
沈千盏顿时无话可说。
她捏了捏眉心,语气不善:“等今晚我好好给他讲讲荒岛求生的故事。”
“你呢?”沈千盏话锋一转,问:“换了种身份和老沈见面,感受如何?”
“挺好。”季清和尾音微扬,说:“游刃有余。”
沈千盏听出他话里的轻松和散漫,猜他和老沈应该是相处甚欢。虽有些好奇他和老沈这次见面都碰撞出了什么火花,但在手机里讲不清,她也没时间听他娓娓道来,只能暂时按耐下好奇心,又询问了些别的——
“怎么找到老沈的?”
“北疾岛能住人?”
“老沈这两天都吃的什么?他就没想想回来的办法?”
海上的信号不算太好,她的声音时断时续。
季清和听着,有些理解困难。他将单词单字重新组词,去猜测她的意思。
于是,两人经常上句不接下句,聊得虎头蛇尾。
沟通障碍并没有打消两人说话的热情,眼看着近饭点了,剧务在临时搭建的遮阳棚下发盒饭。
群演排着队,依序去领午餐。
除了三素两荤一汤配置的盒饭外,隔壁的遮阳棚下还摆着一桶降暑的绿豆汤。食桶下方放着保温用的泡沫箱,箱里盛着冰块,正丝丝地往外冒寒气。
沈千盏转身倚着墙,半坐半靠在窗台上,看剧务用一次性的纸杯装了绿豆汤在小桌上码得整整齐齐,又被接二连三来取绿豆汤的群演渐渐拿空。
这画面,有那么点意思,她看得目不转睛。
这么安静了一会,沈千盏忽的想起一件事:“我妈看见老沈回去肯定喜极而泣,等她哭完了,下一步就该审问你了。”
“你把老沈送到就借口有急事,赶紧走。要是抹不开面子,或者演技不佳,可以提前给我发个微信。我给你打电话,就假装是我把你叫走的。”
季清和不置可否。
迟早要见,他夺路而逃算几个意思?
“沈夫人的嘴很碎,留你吃饭,留你夜宿后就该人口普查了。”沈千盏凹着手指,一条条数:“先问家里几口人,是不是独生子女,兄弟姐妹有几个。查完一户口本,接下来就该问你什么兴趣爱好,和我有什么投机的地方,又是怎么好上的。”
“如果你表现得比较配合,她会得寸进尺,继续追问未来的规划,旁敲侧击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家里是不是重男轻女。”
季清和挑眉:“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往家里带过人?”
沈千盏跟被拉响的哑炮般,瞬间偃旗息鼓。
她努力回忆了下,谨慎的回答:“不算带吧,她之前给我张罗过相亲,见我比较抗拒,她直接让朋友领着对方来我家。我就,听了几耳朵。”
季清和忽的笑了下,“谅你也不敢隐瞒不报。”
沈千盏的耳朵莫名一热,她捋了捋额前有点翘的小碎发,小声道:“开饭了,不聊了。”话落,又立刻补充:“等你回来再说。”
季清和轻嗯了声,等她挂断电话,这才拉开舱门,走了出去。
——
下午,沈千盏见到了陈嫂。
陈嫂四十多岁,个子不高,有些偏瘦。
沈千盏见到她时,她正坐在围椅上盯着公安机关开具的死亡证明发呆。应该是刚哭过,她的眼睛有些红,眼白布满了血丝,眼圈乌青,看上去有些憔悴。
沈千盏坐下后,她才意识到有人来了,微微收拾表情后,她扯了扯唇角,用一口夹着方言的普通话跟她打招呼:“沈制片。”
“你好。”沈千盏伸出手与她相握,两厢相视时,她看见陈嫂眼底的悲戚,忽感心酸。
为了见陈嫂,沈千盏脂粉未施,一张脸素净柔和。
她静静注视陈嫂片刻,先出言安慰了几句。
老陈这事发生得突然,以沈千盏的立场,肯定是尽快解决尽快安抚为好。起码,在见到陈嫂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这事如果发生在以前,沈千盏可能无法感同身受。她像个精密的仪器,始终为她的工作运转着。所有意外都是她前进的阻碍,她只会冷静漠然的寻找最佳解决方式,尽快抹平翻篇。
可遇到季清和后,她的心肠好像变软了。尤其刚经历过老沈失联,尝过亲人遭遇意外的心慌急切后,她发现自己无法惘视陈嫂在老陈意外身亡后所遭受的打击和悲痛。
她再一次向陈嫂解释了老陈意外去世的原因,并让苏暂拿出老陈在剧组的上工时间:“剧组在工作时间的安排上松弛有度,每个人都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即使晚上值班照看古钟,也是可以正常休息睡觉的,不存在熬夜的情况。”
陈嫂点点头:“我知道,苏暂在路上时就跟我解释过了。”她看向沈千盏,神情里有些不确定:“老陈是在剧组猝死的,你们要赔偿损失的吧?”
“老陈属于自身意外死亡,按照流程,是保险公司赔付损失。”沈千盏解释完,怕她不信,低声道:“勘验和判定的都是公安机关,你来之前,应该已经了解过了。”
陈嫂颔首。
她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沉默着,听沈千盏说话。
只有在有疑问的时候,才开口打断。
见她理解,沈千盏松了口气,继续告知她后续流程。
她并没有给陈嫂施加压力,始终耐心。聊完正事,她想起陈嫂与老陈还有两个还年幼的女儿,问道:“你这趟过来,孩子那边都有人照顾吧?”
陈嫂有些意外她会关心到两个孩子,愣了下,抹了下眼泪,说:“有的。大女儿高中住校,还不知道爸爸去世了。小女儿还在上小学,家里有爷爷奶奶照看接送,不妨事。”
沈千盏沉默了几秒,让乔昕去找酒店要块热毛巾给陈嫂敷敷眼睛:“老陈的事情,我很抱歉。”
陈嫂摇摇头:“老陈会走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就是太突然了,我一下子没法接受。”
“他大伯二伯好吃懒做,跟寄生虫一样,他们老陈家全指望着老陈一个人赚钱。孩子她姑嫁出去那么多年,也常常回娘家伸手要钱,老陈没骨气又心软,公婆一示弱他就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