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正在开车，顾以泽势必要将她按在座位上狠狠吻她。
他注视着前面的路况，抽空看她一眼，深沉的黑眸因为渡着笑意，像注入一汪泉，带着明亮的光泽。
“不能更满意了。”他话里裹了笑意。
沈念见他开心，她也跟着开心起来。
后，她垂眸给徐燃发了最后一条微信：
【谢谢师兄的喜欢，但是不用再等了。】
每个人的真心都值得被尊重。
这是她的礼貌，也是给他的答案。
**
租住的公寓里，赵兰芝正坐在客厅的小桌前吃早餐。
自己做的面条，她牙口不好，一口口吃得慢。
突然，紧闭的门从外面被敲响。
沈念已经去上班，她在这边又没有认识的人，不知道会是谁过来找。
也许是找错门了，赵兰芝这样想着，还是放下了筷子，打算起身过去看看。
“谁啊？”她出声问，外面的人在敲了几下后，也终于是停下。
赵兰芝步履蹒跚地移步过去，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到外面的人说：“兰姨，是我。”
隔着门的缘故，说话声被过滤得瓮声瓮气，但却让赵兰芝下意识想起江达。
她拧开门锁拉开，看着眼前的人，果不其然，是他。
“你来做什么？”赵兰芝不由皱起了眉头。
江达下意识往她身后的屋子张望，“心岚她……还好吗？”
“好不好，都跟你没有关系！”赵兰芝情绪激动，啪的一声重重地将门关上。
**
又过了三天，沈念带外婆去医院找先前的主治医生做检查。
时间是提前预约好的，人带过去后直接就可以做。
把人交给医生护士后，沈念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顾以泽停好车后回了个公务电话，这会儿也打完乘电梯上来了。
从电梯出来后，他左右看了下，寻到她的身影，提步朝她走去。
沈念听到脚步声，拧着两条忧愁的眉，抬头看他。
因为外婆的缘故，她对健康问题变得格外关注，“你呢，最近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体感觉恢复得怎么样？”
顾以泽手里握着手机，将另一只手上的车钥匙装进西裤口袋，“我很好啊。”
他最近吃饭、睡觉都正常，加上有配合吃药调理，自己能够感觉到身体状态确实慢慢在恢复。
说完，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沈念推他一下，“那反正都到医院了，你也去找丁医生复检一下。”
顾以泽刚挨上椅子，被她推得身子歪一下。
“不用了。”他抬手揽过她，将她抱怀里。
沈念不依，拨开他的手，“你快点！”
她语气神态都不自觉严肃起来，顾以泽只好站起来，“那好吧。”
赵兰芝要做的检查项目很多，难度也大得多，相比之下，顾以泽的简单多了，十几分钟后，外婆还没结束，倒是他又回来了。
沈念正在低头看手机，他递过来一本新的病历本。
“请领导过目。”
被老板叫领导，沈念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拿过来，翻开认真地看了看。
“怎么样，放心了？”
确实没有问题了，沈念将病历本合上，塞回给他，仰着头道：“有什么好骄傲的？白白长了那么大高个，动不动就生病，跟个林黛玉似的。”
顾以泽手里拿着病历本，撑在膝盖上，弯腰看着她，“什么林黛玉！你是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有多强悍吗？”
“强悍？”
沈念都不想吐槽他了，也不知道是谁又是发烧，又是厌食症的。
她转开脸去，不以为然地轻声“哼”了下。
“当然了，我自己说的不算。”顾以泽又坐回到她身边，将她往自己这边搂过来，贴着她耳边问，“不如你抽个空，亲身体验一下？”
话题一下就歪了，沈念脸红地用手肘撞他一下，“正经点。”
顾以泽被撞得闷哼一声，越发来劲地捧着她的脸转过来，在她唇上亲一口，“跟念念在一起的时候，不想做正经人。”
从到医院开始，沈念一直很紧张，担心外婆的检查结果，眉头总蹙着，手心里全是汗，被他这么逗弄一番，紧绷的弦暂时是松开了。
两个人你推我我亲你的，坐在位置上小声打闹，但是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又过了几分钟，医生拿着几张检查报告走过来，护士扶着外婆走在后面，说要跟沈念谈谈。
“好的。”沈念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叫顾以泽，想让他照顾外婆，但是外婆却说她也要一起去。
最后，三个人都来到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翻着报告单子告诉他们，虽然赵兰芝一直都有在吃抗排异药物，但移植肾目前还是出现了慢性排异反应，也就是移植的肾脏正在逐渐的散失它的功能，而且由于服用抗排异药，导致人体免疫力下降，引发了系列并发症，譬如血尿和高血压。
医生给出定期到医院做透析的建议，还开了很多药，提醒平常要控制血压，注意饮食、保持良好的情绪等等，定期回来做检查。
先前做肾脏移植手术前，沈念就了解过术后可能出现的一系列状况，本身就有存活率的问题，去年外婆做完恢复良好，她以为她会成为相对幸运的一个。
没想到还是走到这一步，开始出现排异反应了。
沈念先前关注了些医学论坛，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上面搜索查找相关话题，上面很多人都在说，肾脏移植出现排异反应后，大多数患者活不了多久了，尤其年纪大，体质差的那种。
沈念越看越难受，心里堵得慌。
她锁掉屏幕，抬头望向窗外。
检查完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三人干脆在外面的餐厅吃中饭。
点完菜，一桌三人，格外沉默。
没了往日的说笑声。
倒是赵兰芝特别开朗的样子，端了茶壶给两个小辈倒茶水，慈眉善目地笑说：“又不是明天就要死了，一个两个这么忧心干什么？”
没有人甘心死去，而作为当事人，赵兰芝还要故作乐观地反过来开导他们，沈念愈发难受。
她不想让外婆看到自己伤心难过的样子，强忍着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顾以泽看着她走开，倾身跟赵兰芝说，“外婆，我过去一下。”
赵兰芝点点头，“去吧。”
顾以泽是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追到沈念的，他从身后拉过她的手，她转过身，眼眶通红。
他将她拉进怀里，抚着她的头发，无声安慰着。
所有的坚强，在顷刻间溃堤，沈念趴在他胸口呜咽起来，“我就只有外婆了。”
“还有我。”顾以泽任由她的眼泪浸湿她的衬衫，轻拍她的后背，“念念不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想好好收个尾，所以最后这几天不加更了，每天下午五点左右日更到完结。
第63章
夜里九点, 江家别墅，二楼书房内。
江达双手插兜立在落地窗前，安静地望着远处湖面。
环湖景观灯映照在上面, 夏夜的晚风轻轻一吹，掀起涟漪, 波光粼粼像碎了一地的镜子。
“这是沈女士的资料。”身后的助手小心翼翼地提醒，递给他一份密封档案袋。
“人已经……在十年前没了。”
江达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转身颤抖着接过。
他将密封袋上的线圈一圈圈缓缓绕开, 垂着眼，取出了里面的资料。
最上边放着一张照片, 年轻时候的沈心岚，一头乌黑长发，温婉漂亮。
然而永远，再也见不到她了。
江达眼眶一热，闭了闭眼睛, 眼泪滴落在照片上。
他缓了许久，才有勇气将照片拿起, 想看看她跟他分开后的那些年, 日子过得怎么样。
视线落在她生平所有的经历上，目光在某个瞬间, 停留在沈念出身那年的时间上，他没记错的话，距离和他分开，是八个月, 也就是说，在和他分开之前，沈心岚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那么沈念……
书房门口。
江琳贴在门上，屏息凝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听到有人往外走的脚步声，她立即退开，蹑手蹑脚地快步跑到隔壁主卧，推开门钻进去。
裴钰正坐在床尾的沙发上，仰着头敷面膜，手里举着一本杂志打发时间。
见有人突然闯进来，扭头看过去，“琳琳你这是做什么？”
江琳一根手指竖在唇边，连忙对她作出嘘声的动作。
她凑过来，坐在沙发扶手上，拉着母亲的手压低声音告诉她：“我刚刚经过书房，无意听到爸爸好像在调查沈家那两母女的事。”
“什么！”裴钰揭了脸上的面膜，人也跟着坐直了。
她皱着眉头，不忿道：“他还想跟她再续前缘不成？”
“不是。”江琳否定了她的猜测，“我听到说，她人已经死了。”
母女两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脚步声，江琳进来时门没关严，还能隐隐听到江达和助手说话的声音，具体说的什么就听不清了。
随后，脚步声走远，裴钰如临大敌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爸他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说人已经死了？”
“别着急妈妈。”江琳拍拍她的背，安抚她，“我马上跟过去帮您看看。”
**
夜里十点，赵兰芝打了个哈欠，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然后找到手机给沈念发了条消息，嘱咐她别跟顾以泽待太晚。
她困了，准备先睡觉，刚放下手机起身，门外响起敲门声。
“回来了？”赵兰芝笑着过去开门，“早知道不给你发消息了，一会儿嫌外婆管太多。”
门一打开，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人，赵兰芝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
“你怎么又来了？”赵兰芝怕沈念回来了跟他撞上，赶紧地关上赶人，却被江达一手撑住门板。
赵兰芝年迈体弱，敌不过他的力气，推了几下门，无奈地问他，“你做什么？”
“对不起兰姨。”江达抬起脚，迈进了屋里，“我这次是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跟您确认。”
江达进屋后，眼神东张西望地到处找人。
赵兰芝扶着门，怒道：“心岚不在这里！”
“我知道她不在。”江达转过身，借着头顶的灯光，赵兰芝才发现他眼眶通红。
“我找沈念。”他声音发颤道。
赵兰芝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将门推上关住，下意识地压着嗓音问：“你找她做什么？”
她警惕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她是我的女儿，对吗？”江达紧紧盯着她问。
赵兰芝几乎是本能地否认，“不是！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查过了沈念的出身日期！”江达举起手中的档案袋，“难道兰姨要告诉我，心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怀了别人的孩子吗？！”
“她不是那样的人！”赵兰芝容不得人这样污蔑自己的女儿，情绪激动地否认。
“所以！”江达得出结论，“沈念，真的是我的女儿！”
赵兰芝人老了，思路完全被江达牵着走，她缓缓走到沙发边，又缓缓坐下，脑袋懵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茶几上，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还有药盒，都是赵兰芝平常需要吃的药，因为每天都要吃几次，懒得拿来拿去，就都放在这里了。
她低垂着眉眼，看着这堆药，心想：到了这个年纪，即便没有身患重病，也陪不了沈念多少年了，更何况现在身体每况愈下，不知道哪天眼睛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
江达毕竟是沈念的亲生父亲，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应该会对她多加照顾。
虽说顾以泽对她很不错，但日后终究要有娘家人，才更有底气些。
尤其江达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沈念嫁入豪门，也不会像她妈妈当年一样，因为出身原因受到歧视，吃那些苦头。
她认真考虑过后，决定向江达坦白。
“没错。”她抬起头，苍老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念念是你的女儿。”
自己的推测是一回事，亲口听到赵兰芝承认是另外一回事。
江达一瞬间有些站不稳，扶着就近一张沙发的靠背，揪着手里的档案袋，“为什么不告诉我？”
“要怎么告诉你？”赵兰芝想到自己女儿受过的苦，眼泪直往下掉，抬手抹了抹泪，语带哽咽，“你妈，还有你那个联姻的对象，轮流到心岚面前逼她，说若是她再跟你来往，你们江家就不认你这个儿子，要把你扫地出门！”
“她多喜欢你啊，舍得让你一无所有？”
眼泪像忘了关的水龙头，赵兰芝不停抹泪，整个人都要因为心疼女儿的情绪抽搐过去，停下缓了一会儿，才又说：“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本来我们都劝她打掉，她说这是她和你的骨肉，舍不得，硬是顶着压力生了下来，为了留下你的孩子，那些年她受了多少苦，人就是这么活活累死的！”
江达扶着沙发靠背，整个人埋进手臂里，已是泣不成声。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是沈念回复过来的消息：
【知道了外婆，我很快就上去，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你先睡哦。】
赵兰芝握着手机，这会儿才终于止住了眼泪，“不过好在，念念是个好孩子，这是唯一欣慰的事了。”
楼下，路边。
高大的绿化树挡住了一半的路灯，黑色捷豹隐匿在树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