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武一怼怼俩:“你大哥刚刚也说都想吃。”
“这样啊。”阿林脸都要埋碗里了,“其实,好高骛远有时候也不见得就完全是坏事,是吧?想法嘛,自然是越大越好……”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阿柔被他们几个逗得直笑,慢条斯理地喝完豆花,也加入战局:“阿爹,等会儿咱们去一趟药铺罢,看看有没有治二皮脸的药,给二哥抓几贴。”
“花那钱干啥。”江敬武十分配合,“找宁大夫给看看得了。”
阿林:“……”
提到宁大夫,阿柔自然不会忘记他交给自己的任务,吃完饭就让爹娘带她去了县里最大的药铺,找他们掌柜的,拿老参过去问价。
掌柜的姓胡,略有些胖,留着两撇小胡子,看着有些圆滑,人却很爽快。
老参品相不太好,有略微的折价,最终成交了两贯钱。
临走时,他还抓着江敬武,说,像这样的老参,有多少他们收多少,若有好的,再送来给他。
“为何?这也不是常用药,屯多了,销不出去怎么办?”江敬武打探一句。
胡掌柜也不瞒他,直接就说:“县令大人家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前些日子上门看了几回,不大成了,成日就吃补药吊着……”
说着,又是一笑:“再说了,销不出去还可以泡酒,早晚能用上的。你只管送来就是。”
“那我就先帮您留意着。”江敬武答应了下来。
出了药铺,江敬武又让蜚蜚骑着肩膀,带着她四处闲逛,先给柏秋挑了几匹布和刺绣的针线,让伙计送到客栈,又带阿林去买笔墨纸砚。
他喜欢写字,用的快,就没给他买贵的,但胜在量大,边边角角的给划拉了一大堆。
书坊对门是家茶叶铺子,孩子们还在挑文房用具,江敬武思索了片刻,将蜚蜚交给柏秋,一个人过去,好长时间都没出来。
“阿爹呢?”阿林挑好东西,一转身,付钱的人不在了,不由有点儿慌。
别是阿爹嫌他买的多,直接跑了罢?
蜚蜚看他这个紧张的表情就觉得十分好笑,眼睛都弯到了一起,故意没告诉他阿爹去哪儿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阿爹回来,阿林真着急了,掌柜的才边记账,边笑着同他说:“在对门儿呢,你们先坐会儿,不急。”
阿林这才松了口气,抱着一捆纸具百无聊赖地等。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江敬武出来了,手里拎着两个盒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第20章
“选好了?”随手将盒子递给阿木,江敬武向掌柜的付钱,看到柜台后面的笔不错,又拿了五支,打算给孩子们一人一支。
——回去之后全都得好好学习,一个都跑不了!
崽子们还不晓得他的心思,一窝蜂围到大哥身边,想看看阿爹买了什么。
江敬武一回头,就见阿森两眼放光的地扒拉盒子的包装,连忙制止:“回去再看,本就是给你们买的,不差这一时。”
包装盒很是精美,孩子们以为是吃的。顿时心花怒放,说说笑笑着想往外跑。
江敬武却在他们身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柏秋早已看穿一切,不仅摇头看他:“你多大了,还欺负小孩儿。”
“夫人冤枉我,这怎么能叫欺负?”江敬武一本正经,“所谓言传身教,就是得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着手——被骗多了,他们自然就能长见识。”
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似的。
“秋儿,你都不疼我了。”江敬武执她的手,“我心里好难受,你摸摸。”
柏秋嗔他:“松手。”
“不松。”不仅不松,反而送到嘴边,轻轻咬了咬她细长的指尖。
他长相英武,却总爱做这些孩子气的小动作。
可当他双眸晶亮地望着她的时候,她哪里还发的起脾气?何况柏秋本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太好意思。
挣了挣,他仍不肯松开,只得无奈道:“别闹,回去疼你,嗯?”
江敬武不动了,僵住一般,脸色爆红。
“阿爹,阿娘,你俩干嘛呢?”阿森许久没听到爹娘的声音,回头喊他们,“走呀。”
两人立刻分开彼此的手,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装作若无其事。
“就来。”江敬武端起成熟稳重的架势,将手伸向柏秋,示意她挽着。
柏秋笑笑,柔荑搭上他的臂弯,二人相携着走到孩子们跟前。
蜚蜚本来在阿柔怀里的,她虽然小,抱着不重,但阿柔也只比她大两岁,终日这样带着妹妹,懂事得叫人心疼。
“阿柔累不累?”接过小蜚蜚,如方才那般让她骑着自己脖颈,江敬武捏捏大女儿的小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阿爹给你买。”
阿柔自小力气就大,并不觉得累,闻言,反而说:“阿爹,咱们虽然有钱了,但也禁不住大手大脚啊,我暂时没什么缺的,希望您能省着点儿,钱嘛,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江敬武:“……”
“四妹妹所言极是!”阿林抱着一大堆文房用具,在一旁附和,“开源节流,才是长久之道。”
阿木嗤他一声:“敢情先把你想买的都买了,却叫别人开源节流。”
“都买,都买。”江敬武打圆场,“偶尔一回罢了,又不是成日这样挥霍。阿爹从未存过这么多钱,烧得慌,必须得花!”
阿柔一副愁云惨淡的表情瞅着他:“那你给哥哥们和小蜚蜚买就好,我暂时不要什么。”
那怎么行?
别人有的,她也得有。
“知道你最乖了。”江敬武说道,“不如这样,给你买个存钱罐儿,再给你十文钱,你自己藏起来,往后有钱了就往里放,咋样?”
阿柔顿时来了精神:“这个好!”
-
西营县虽不大,商铺却不少,一家一家逛过去,也花了不少的时间。
眼看着到了晌午,一家人便去了喜迎客栈,在那儿吃了西营县特色的驴肉涮锅。
铜锅里盛着浓白的骨汤,上面飘着饱满的香菇和鲜艳的红枣,薄薄的驴肉片进去滑一圈,滚烫的汤汁裹上来,驴肉瞬间变色,香味直冲鼻端,叫人口水直流。
这个时候吃最嫩,再沾上喜迎客栈的秘制酱料……清香甜嫩,柔滑可口,简直好吃到天上去了。
蜚蜚人小,坐在高凳子上,小脸被热气蒸的通红,自己拿着筷子,乖巧地吃着软嫩的驴肉,腮帮子鼓鼓的,十分可爱。
城里真好呀,下次还想来玩!
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觉得,几个孩子都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而在回去的路上,阿爹问他们,是城里好,还是家里好,孩子们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要诚实说的话,当然是城里好,可家里毕竟是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哪能见过了好的,就嫌弃自己的家呢?
“想一直在城里生活的话,要好好读书。”江敬武难得认真,“咱家现在有余钱了,过些时候,就送你们到书院去,将来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全看你们自己。”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尤其是阿木和阿林,他们本就年长几岁,懂的多,晓得户籍的重要性。若之前还没有太明显的感觉,这次进城,无疑给他们上了极其生动的一课。
“阿爹放心,我会的。”阿林抓紧手里的新笔,暗暗发誓,若能读书,必拼尽全力。
江敬武欣慰地点点头。
这几个崽子,被柏秋教的很好,虽然各有各的性格和小缺点,但无一不是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好了,你们还小,也不要想那么多。”江敬武故意逗他们,“不是好奇阿爹刚刚买了什么吗?赶紧拆了盒子,自己看罢。”
蜚蜚窝在阿娘怀里,望着父亲的背影,崇拜之情几乎溢出眼底。
将来他们家生意会做的很大,哥哥姐姐们都不简单,很大程度要归功于父亲的性格。他洒脱、霸气、有主见,从不过分干涉孩子们的成长,而是一直鼓励他们学习。
无论是尚武的大哥、好文的二哥、精通音律的三哥还是医术高超的姐姐,多多少少都有受到父亲的影响。
就连她,能这样无忧无虑,无疑也是爹娘常对哥哥姐姐们念叨,耳濡目染的结果。
阿爹可真好啊!
阿娘也好,哥哥姐姐们也好!
她真的太幸运了!
蜚蜚刚一这样想,就听哥哥姐姐们惊呼了出来,俱是一副惊讶又失望的语气。
诶?
蜚蜚连忙看向他们手里的东西,一时也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
只见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盛满了黑乎乎的颗粒,像是某种植物的种子,一打开,就散发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苦味。
“阿爹,你买的啥?”阿森嘟囔一句,“包的这么好,我还以为是吃的。”
柏秋在一边笑出了声。
“阿娘,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阿林也道,“不是从茶叶铺子出来的吗?我也以为是茶点。”
江敬武顿时发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身旁的阿木瞅他一眼,心里暗暗吐槽一句:真幼稚。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怎么能成天只想着吃?”江敬武佯装不悦,“就不能想点正经事儿吗?”
众人:“……”最不正经的就是你了。
“这是茶籽。”江敬武说,“阿爹已经替你们想好了,咱家分得的那块沙地,种庄稼基本不见收成,就种茶罢,开春种下,来年采摘,尚可做些文章。”
孩子们不懂这些,只觉得阿爹决定的事情,定然错不了,纷纷响应起来,兴致格外高昂。
-
不多时,驴车逛逛当当着到了村口,江敬武正去还车,路过有认出他的,就连忙迎上来,说道:“江二叔,怎的才回来?你家出事了。”
“怎么了?”江敬武自然着急,追问了几句。
那人也没说清楚,只说他家突然来了许多人,堵在门口叫骂。
“叫骂?”江敬武拧眉。
朝那人道了谢,他却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将车往山脚下赶去。
“阿爹,咱们不先回去吗?”阿柔焦急地问。
江敬武却慢条斯理的:“你不是给宁大夫带了东西吗?先给他送过去。”
不等阿柔回答,又说:“顺便看看你们捡的小娃娃。”
蜚蜚:“诶?”
是呢,她还有东西要给阿瑾。
日薄西山,江敬武一家来到了宁大夫家门口。
给他带的东西,除了先前约定好的米、面、豆浆、豆花之外,还有两床新被子、一件厚棉衣、几个药臼和一些过年要用的春联、鞭炮等。
浩浩荡荡地往宁大夫家里搬,把他都吓到了。
“屋里该放不下了。”宁大夫絮絮叨叨的,“怎么买这么多?”
阿柔便说道:“阿爹说快过年了,东西要置办起来,所以就多买了点儿。”见他脸色不像高兴,又问了句,“宁大叔……是嫌弃吗?”
宁大夫自然连忙摆手。
江敬武边搬东西边同他解释:“孩子跟您学手艺,这么多年也没来看过,实在不合适,正好借这次机会,让阿柔孝敬孝敬您。”
“哎呀,一把老骨头了,不用讲究那些虚的。”宁大夫心里暖暖的,表情却仍然严肃,“往后再不能这样了。”
江敬武随意点头,继续搬东西。之后又将老参换得的钱交到他手上。
两人客套一番,交情更甚从前。
江家还有事,不便多留。可在提出告辞的时候,却发现小蜚蜚捧着脸站在床边,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床上的男孩儿。
柏秋和其他几个哥哥则站在她身后,一脸慈祥地望着他们,完全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
江敬武:“……”闺女捡回来的就是这个小子?
到跟前一看,脑中顿时血气翻涌。
——那小子手里捏的什么?不是她家闺女亲手挑的礼物吗?
先前在县里,要给蜚蜚买什么她都摇头,不要。想问她为什么,小孩儿又说断断续续的不出来,十分恼人。
不过,在经过一个卖荷包、香囊的小摊子时,蜚蜚却突然来了兴趣,抓着一个淡蓝色的荷包就不松手了。
见她喜欢,江敬武便掏钱买了下来,即使女儿根本用不到。
没想到竟是给他的!
这么小就知道往外送荷包了,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第21章
老父亲的心都要碎成渣渣了。
“蜚蜚呀,”江敬武语重心长地说,“人都还没醒,给他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先回家吃饭怎么样,等他醒了再过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男孩的手动了一下,抓紧了蜚蜚给他的荷包。
“诶?!”蜚蜚激动地跳了下,“能!他能、听到!”
江敬武一本正经:“错觉。”
“不是。”蜚蜚谨慎地伸出小肉爪,在他手背上轻轻戳了一下,男孩的手果然又动了。
蜚蜚立马指给江敬武看,一副笃定又得意的表情。
江敬武捏了捏额角,十分无奈。
为了掩饰尴尬,只好故作随意地问宁大夫:“他真能听到声音?那为何还不醒?”
“中毒了,一种叫‘燕轻’的剧毒。”宁大夫道,“燕轻无色无味,主要症状就是全身麻痹、精神涣散,一般的中毒者,会迅速陷入昏迷,不消半日,便会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