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曦月望着他清瘦高大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旁人奉承她都来不及,这呆子倒好,对家里妹妹如此宠溺,对自己却如此冷淡。
想到他和蜚蜚的相处模式,萧曦月还觉得想笑。
她没有兄弟姐妹,父亲又常年在充州,从小她就孤孤单单的,所以一直渴望能有个哥哥,能分担一些她的难处。
不过,朋友们的哥哥,不是嫌她们累赘,就是把她们视作联姻的工具,极少有像阿林这样,对妹妹如此关心疼爱的。
对妹妹都这么好,说明有责任心而且尊重女子。
眼下,两人并不熟悉,他客套一些才是正常的,若像其他人一样媚俗,反倒惹人讨厌。
萧曦月思绪万千,借着喝茶的动作,拿广袖遮住脸,凑近阿柔,小声朝她打听:“你二哥叫什么?多大了?做什么营生?可有婚配?”
阿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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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萧星鹤拉到篝火旁,蜚蜚害羞地抿着嘴巴,远远地看着顾瑾城。
顾瑾城正在翻铁架子上的肉串,余光瞥见一抹淡紫色的衣裙,一抬头,便见到心上人在不远处,乖巧地看着自己。
心下一紧,顾瑾城将烤串塞到三哥手里,大步走到蜚蜚身边。
想要牵她的手,又发觉自己手上尽是煤灰,连忙背到身后,攥了攥拳头,忍住想要触碰她的想法。
“我正打算过去找你,”顾瑾城小声说,“你就来了。”
萧星鹤站在这两人身边,小拳头握在下颌边,颇为激动地说:“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别胡说。”蜚蜚揪她一下,怕别人听见。
萧星鹤笑得东倒西歪,不逗她,而去逗顾瑾城:“顾公子,方才见你马球打得好,可有什么诀窍?”
顾瑾城没有见过她,可见蜚蜚和她关系不错,便说:“你想学?我可以找专业打马球的人来教你。”
“我就是问问,没想学。”萧星鹤奶声奶气的,“我还以为,是因为某人在场,所以顾公子才如有神助。现在看来,怕是我想多了——唯手熟尔,是罢?”
这谁家的小女孩,还挺会说话。
顾瑾城邪肆地一挑眉:“也不全是,想赢给某人看,才是致胜关键。”
“哦。某人是谁?”萧星鹤故意问。
顾瑾城什么都没说,只深情地看向了蜚蜚。
蜚蜚:“……”
萧星鹤达到了目的,欢欢喜喜地跑去烤肉,边烤,边偷瞄着顾瑾城和蜚蜚的侧影,心满意足,深藏功与名。
“你、你别听星鹤郡主瞎说。”蜚蜚害羞地说着,想把荷包给他,又怕被别人看见,会乱传。一时犹豫不决,颇为纠结。
“怎么了?”顾瑾城要带她往篝火旁边,没那么热的地方。
蜚蜚却看着他额上的汗,说道:“没有什么,瞧你都出汗了,想让你休息会儿。”
顾瑾城心里甜得冒泡,故意凑近她一些,说道:“哪里?烦你帮我擦擦。”
“好。”
小姑娘答应下来,却有些不知所措,先是拽了拽袖子,要往他额上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有手帕,便又慌慌张张地拿出来,轻轻帮他把额上的薄汗擦干净。
“还有这儿,有些痒。”顾瑾城侧过脸,示意她擦一下脖子。
盯着他耳后的那一段皮肤,和微微鼓起的喉结,蜚蜚下意识抿了抿嘴巴,喉咙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篝火跳动的光芒映着顾瑾城皮肤上的汗珠,在她犹豫的瞬间,调皮地滑进了领口。
领口下的场面,她也见过……
蜚蜚觉得自己手都麻了,连忙把手帕往他心口一怼,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自己擦。”
“这么紧张干什么?”顾瑾城接过她的手帕。
当着她的面,动作缓慢地顺着耳后,缓缓抹到了锁骨处。领口被撕开,露出大片的皮肤,在篝火的照应下,闪着健美的光泽。
蜚蜚:“!!!”
这个男狐狸精,众目睽睽之下也敢勾引人。
“你、你这样不好。”蜚蜚细瘦的指尖揪住他的领口,将交叉的布料使劲儿往一起拽,想把它们拢好。
顾瑾城被勒得呼吸一滞,哭笑不得地捏捏她的手,让她赶紧放开自己。
“我自己来。”顾瑾城手里还捏着她的手帕,上面有甜甜的香气,他觉得更热,却不得不按照蜚蜚所说的那样,把领口拢得结结实实。
“这样可以了吗?”顾瑾城宠溺地瞧着面前的小姑娘。
“勉勉强强。”蜚蜚扬了扬手,岔开话题。一本正经的模样着实可爱,让顾瑾城想把她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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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那么多人在场,蜚蜚不敢把荷包给顾瑾城,只说了会儿话,就回了烤肉的铁架旁边。
方才萧星鹤跟三哥已经烤了很多,正打算给曦月郡主她们送过去。
蜚蜚粗略扫了一眼,有牛羊肉串、牛排、羊排、羊腿、鸡翅……种类繁多,香味扑鼻。
烤的刺啦刺啦冒油的时候,撒上一把辣椒粉,肉香和烟熏的特殊香味混在一起,让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萧星鹤边烤边吃,见蜚蜚过来,递给她一串烤好的翅中。
肉是腌制过的,不用再放调味料。
蜚蜚一口咬下去,嫩滑的鸡肉鲜香弹牙,表面辣辣的,皮微脆,内里却有些微甜,与平时吃的鸡肉不太一样,蜚蜚喜欢的紧,一连吃了好几串。
萧星鹤又让她尝羊肉串,一般羊肉都有膻味,但烧烤的羊肉被烟一熏,只有鲜嫩的肉香。
串尾有一块小小的肥肉,蜚蜚原本不想吃,在萧星鹤的劝说下,试探地咬了咬,才发现被烤制后的肥肉并不油腻,反而很脆,像小时候吃的油渣。
“郡主真厉害。”蜚蜚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星鹤郡主烤出来的。
萧星鹤得意一笑,又给她一根烤好的牛肋排,刚烤出来,有些烫手,蜚蜚便放在了旁边,打算等会儿再吃。
她本也想上手试试,顾瑾城却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用她方才塞给自己的手帕帮她擦嘴巴。
“看你吃的,跟小花猫一样。”顾瑾城眼里尽是笑意,盯着她的嘴角。
但是,擦着擦着,眼神就有点儿变了。
蜚蜚觉得他捏在自己下巴的手劲儿有点大,想要提醒他。
可她微微张开嘴巴的时候,顾瑾城瞧见她粉色的舌尖,眸光一暗,手劲就更大了。
“唔。”蜚蜚两手抓着他的手腕,眸中星光点点,“轻点儿。”
顾瑾城被烫伤似的,连忙撤开手,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刚刚,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亲下去……
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少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不敢再碰蜚蜚,干脆后退一步站在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歉意地望着她。
蜚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他是为捏疼了自己而感到不好意思。
便大方地说道:“其实也不是很疼,不用担心。”
话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大庭广众的,你们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吗?”
“这么多人在场,你们都能做出这等行径,若没人,怕不知要怎样呢。”那声音充满恶意,“真是丢人现眼,叫人恶心。”
蜚蜚怒不可遏地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子,自然更加气愤:“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都是女子,如何能把话说的这样难听?”
“难听?”刘奕真冷笑,“你都不嫌自己做的事难看,还怕别人说的难听?”
话没说完,顾瑾城已经拔开了窄长的砍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神情冷酷,眼神充满了危险的邪气。
“还说吗?”顾瑾城问她。
刘奕真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那冰凉的刀口就贴着她的脖颈,刀上面还有一股无比难闻的气味,像是……像是硝、烟和尸体混合的气味。
当即,刘奕真的腿就软了,目光斜睨着刀锋,哆哆嗦嗦地想要求饶,却又觉得这人不敢真的动她。
“你、你别以为、我会怕了你!事实如此,我是不会改口的。”刘奕真磕磕巴巴地说道,“况且,你可知,可知我是谁?!”
“你可知老子是谁?”顾瑾城把刀锋往前送了送,“像你这样的杂碎,若不是女人,早被老子砍成八块了!”
“啊!”刘奕真只觉得脖子一凉,似乎有液体顺着脖子滑下去了,当即吓得哭起来。
顾瑾城不想跟女人计较,可他怕小姑娘会多想。
果然,蜚蜚眼眶已经红了,望着刘奕真,说道:“我和我未婚夫说话,与你有什么干系?管得这么宽,有本事你让所有人都别成亲啊!”
未、未婚夫?!
顾瑾城诧异地看着蜚蜚,心里像是揣着一只躁动的野狼,不仅会对月长嚎,还咬着他的心尖尖不要命地甩。
酸酸麻麻的,悸动得厉害。
“就是,人家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个红眼怪来反对?”萧星鹤气得痛骂她,“自己嫁不出去,就如此仇视别人的姻缘,实在可怜可笑!”
什、什么嫁不出去?蜚蜚有些心虚,这话是不是有点儿狠了?
不禁拽拽萧星鹤的袖子,朝她摇摇头——这女子年纪没多大,不太像嫁不出去的样子。
万一再以为星鹤郡主在诅咒她,更加无理取闹可怎么办?
况且,依此人这样莫名其妙的个性,若将来真嫁不出去,肯定要把锅推到萧星鹤身上的,如此骂她,得不偿失。
“你拉我干嘛?”萧星鹤踮脚,凑在她耳边,告诉她,“这人就是宰辅的小孙女儿,名唤刘奕真。”
宰辅的小孙女儿?就是那个想和九皇子定亲,结果被拒绝了的人?
难怪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来自己面前作妖,原来是因为九皇子向姐姐提了亲,她怀恨在心,找不到姐姐的错处,就来找自己的麻烦?
蜚蜚原本没有想把话说绝的,但既然刘奕真这样心肠歹毒,自讨苦吃,就不要怪别人不给她面子!
“我当是谁。”蜚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方才你口口声声说我不知羞耻,我想问问,我和自家哥哥们在一起,和未婚夫说话,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倒是你,堂堂大家闺秀,出口成脏,思想龌龊,”蜚蜚冷斥道,“宰辅的家教,就是这样的?”,,
第123章
蜚蜚从来没有骂过人, 这次也是被气急了, 才会如此牙尖嘴利。
——刘奕真无非就是看她生的乖巧,便以为她软弱可欺,连后果都不思量一下, 就冲出来指责她。
蜚蜚原本还心虚,以为不能和顾瑾城这般亲密, 可即便她的做法真的于理不合,也轮不到刘奕真来说三道四!
她实在气不过,说完, 还轻蔑地瞪了刘奕真一眼。
顾瑾城还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觉得无比新鲜, 看来,他的小姑娘远比他想的要勇敢, 甚至不需要他的保护。
刘奕真也是没有想到, 这个死丫头看起来闷声不响的,心思却活络的很,几句话便怼的自己哑口无言。
方才她瞧见两人卿卿我我的, 腻歪得很, 便以为她们姐妹俩是一路货色,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和男人勾勾搭搭。
再联想到她姐姐撬走了自己的准夫婿, 还不知道珍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跳出来训斥他们。
若她知道两人已经定亲,自然不会这么冲动。
可眼下, 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就不能怂,更不能让江家的人看不起他们刘家!
“大胆!”刘奕真虚张声势地吼道,“我再不堪,也比你们两姐妹强出百倍!”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萧星鹤在旁冷嘲热讽,“但有什么用呢,九哥宁愿被江姐姐拒绝,也不看你一眼!”
“你!……”这话是真的戳到了刘奕真的痛处,刘奕真气得浑身发抖,竟然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萧星鹤又是郡主,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着挑衅,胡小蝶就是前车之鉴!
——刘奕真方才见到胡小蝶被抬走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按理说,那耳坠子不大,张凌宇又给她几分薄面,她犯不着这样折腾的,许是装的也说不准。
胡小蝶那个人,一向乖张跋扈,受了这样的委屈,该不会善罢甘休才对。
不行,自己还是太着急了,当从长计议才是。
这样劝解着自己,刘奕真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知道眼下并不是和他们争论的好时机,仔细思忖一番,决定先离开再说。
“堂堂郡主,说话如此难听。”刘奕真说道,“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你的家教就很好吗?”
这话是在骂蜚蜚,但落在萧星鹤耳朵里,就好像是在说她一样。
小女孩很生气,但并不像刘奕真那样跳脚,而是抱着胳膊,慢条斯理道:“我父报效朝廷,常年不在京中,我是太后教养大的,自然比不上宰辅大人英勇无敌,教出来的孙女儿比咱们强出百倍呢。”
刘奕真本来是想撂一句狠话就离开的,没想到萧星鹤这么向着她们,从头到尾都在帮江家那个死丫头说话。
“我断没有这样的意思。”刘奕真连忙说道,“更不会对太后无礼。”
“嘴上说说谁不会?”萧星鹤说道,“你若有心,便不会当着本郡主的面儿如此撒野!”
“蜚蜚是本郡主的朋友,说她就是说我。”萧星鹤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借此机会狠狠怼她,“若不想我将此事禀明太后,你知道该怎么做罢?”
蜚蜚大为感动,没有想到萧星鹤会这么护着自己,甚至连太后都搬出来了,实在受宠若惊。
“我、我……”刘奕真茫然无措地看看四周,发现有不少人朝他们的方向看,但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的,这代表着什么,刘奕真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