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
蜚蜚:“???”
“才不是!”阿柔矢口否认,“没有比我这更正经的事儿了!”
“哦?到底什么事?”
阿木一身轻便的武装,单手持剑,夜色下,眉眼更显英武,帅得让人心慌。
阿柔低着头说了两个字。
随即,三人来到了东区的义庄。
她要验尸。
白天她就想来的,但想也知道,捕快们不会让她来,只能等入夜了,偷偷潜进来。
义庄是暂放死人的地方。
有些一时还未曾找得好地方安葬,或是死者客死他乡,家人准备运回去安葬,或是穷得无以为殓,只好暂时寄放在义庄之中。
她找人问过了,白天死在酒馆的人,名叫田齐,今年三十六岁,是个坑蒙拐骗的无赖。
此人是酒馆常客,还在酒馆赊了二两银子的账。
这样的人,他们犯得着动手?
“官府或许不会帮我们查明,所以咱们要自己动手。”阿柔说道,“只要查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顺藤摸瓜,总能找到凶手。”
“你胆子也太大了。”阿木拿她没法子,“来就来,还扯上妹妹,看给她吓的。”
蜚蜚害怕地揪住姐姐的衣袖,完全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呼呼作响,似有人在哭一般。
她先前从未见过死人,还是小时候远远瞥见一眼大虎,如今要来停放死人的地方走一遭,她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不怕。”阿柔给她一个火折子,“等会儿把它点亮。”
蜚蜚颤颤巍巍的:“点了它,就百无禁忌吗?”
阿柔同情地望着妹妹,摸她的脸:“当然不会,让你有个心里安慰罢了。”
蜚蜚:“……”
“既然决定了,便快些进去,速战速决。”阿木大手递给举着火折子的蜚蜚,“不怕,大哥的手给你牵。”
火折子还没有点亮,被蜚蜚这样举着,实在可爱。
左手下意识紧紧抓住大哥的,被他牢牢牵住,热度传来,才稍微安心一些。
大哥这么厉害,肯定会保护她的!
蜚蜚给自己打气,跟上哥哥姐姐的脚步,来到了义庄门口。
落了锁,他们没钥匙。
阿柔早年筹划开镖局的时候,认识了不少江湖人,三教九流的门路都有一些。
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会来,阿柔拔了根簪子,手上几个动作,很快便将锁别开了。
阿木挑了挑眉,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本事。
蜚蜚则紧张地将火折子挡在眼前,又害怕又好奇,静谧的四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大哥,麻烦你在这儿把风。”阿柔头也不回,推门进去了。
蜚蜚:“!!!”
“那、那我?”蜚蜚都结巴了,“姐姐,我干嘛?”
“你跟我进来啊。”
光是想想,小姑娘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又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去面对那么恐怖的景象,不由深呼吸几次,松开大哥的手。
“大哥,你保重。”蜚蜚义薄云天地说道,“外面就交给你了。”
说完。
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凌云壮志,小姑娘闷头冲进了义庄,接着,颤抖着抓住了姐姐的胳膊,躲在她的身后。
阿木望着蜚蜚行云流水的动作,笑了出来。
战场上死人比活人多,他是早就已经麻木了,所以并不担心。
只是觉得妹妹胆子那么小,却硬着头皮要去陪着阿柔,愈发觉得她有意思。
姐妹俩推开义庄的小门,扑鼻一股陈腐的气息!
蜚蜚不禁皱眉。
阿柔连忙转身系了一方带着香味的帕子在她脸上,遮住口鼻,只露出漂亮的眉眼。
“乖,忍一忍,我很快的。”说完,自己也系好帕子。
阿柔也是有些紧张,深吸了几口气,才吹亮火折子,扶着门谨慎地走了进去。
里面放了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还有两副简单的棺椁。
应该都是刚刚才死的,义庄里并不难闻,只是瞧着有些瘆人。
“跟紧我,害怕就闭上眼睛。”阿柔说着。
走到离她们最近的那具尸体旁边,说了声,“得罪了。”
继而,揭开对方脸上的白布。
不是她要找的人。
阿柔恭敬地将白布盖好,依次找过去,直到最里面的那具棺椁。
棺椁有些薄,没有盖紧,应当是为了方便存放。
“我、我要开始了。”阿柔也是有些紧张,看看身旁的妹妹,“小蜚蜚,等会儿你就闭上眼睛,跟我说话壮胆,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别停下就行,我心虚。”
没成想,却见到妹妹浑身僵硬地看着角落的位置,像是瞧见了什么格外恐怖的景象一般。
阿柔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下意识挡在妹妹身前,往角落里看去。
那儿……似乎、站了个人!
“你们也来……”对方竟然对她们说了句话?
耳朵里“嗡”的一声,阿柔瞪大眼睛,下一刻,更是看到那个人一点点朝她们走了过来!
“鬼呀!”蜚蜚大喊一声。
小姑娘吓坏了,搂着姐姐直跺脚,阿柔强装镇定,举着火折子对着他:“什么东西?不许过来!”
对方:“……”
“吓到你们了?”对方挺不好意思地开口,“别怕别怕,我是人,活的。”
蜚蜚愣了愣。
阿木飞身从外面进来,拔开剑就和那人缠斗在一起。
对方穿着夜行衣,还蒙着面,若不是点了火折子,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别打了,是自己人。”少年闪身避过阿木的剑招,摘下面巾,“大哥你轻些,是我。”
吊儿郎当的语气,竟然是顾瑾城!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阿柔气苦地瞪着他,随即回身捋着蜚蜚的背,“要让你吓死了。”
顾瑾城心虚地看着蜚蜚:“妹妹没事罢?”
蜚蜚松了口气,一股委屈就涌了上来,但是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再影响他们。
就硬生生忍住鼻酸的感觉,掌根揉了揉眼睛,沉默着摇了摇头。
唉,显然是吓得不轻。
“到底搞什么鬼?”阿木按着他的后颈,威胁地问。
顾瑾城在他面前就像是收了獠牙的狼崽子,被凶了,也只是如实说道:“我来查案的。”
“查案要这个时候来?查案谁都不带?”
顾瑾城说道:“反正也睡不着。”见阿木脸色不好,补充了一句,“主要是怕跟着我的人里有别人的眼线。”
这说法,阿木勉强能接受。
可见到妹妹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是生他的气,说道:“刚好,你留下帮阿柔。”
说着,牵起蜚蜚,要带她出去。
阿柔跟顾瑾城都是一脸紧张,齐声说道:“等等。”
对视一眼,相看两讨厌。
一个说:“我才不要他帮忙。”
另一个说:“孤男寡女不合适。”
阿柔一个眼刀飞过去,几天前积攒的好脾气顿时都没了,手里捏着长长的银针,极力控制住扎他的冲动。
“不许胡闹了。”阿木不悦地说道,“赶紧验完出来。”
说完。牵着妹妹离开义庄。
-
外面的空气显然比里面要好很多,蜚蜚揭下面巾,抓着大哥的剑穗挑挑捡捡。
“好点儿了吗?”大哥安慰她,“下回别跟着你姐姐这么胡闹。”
蜚蜚连忙替阿柔解释:“姐姐也害怕的,她、她也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说着,她低下头,歉疚地说:“家里出了事,我真的好着急,可我真的太笨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拖后腿。”
“别这么想。”阿木摸摸她的头发,“若连你都要费心,还要咱们做哥哥姐姐的干嘛?”
“真的?”蜚蜚抓着他的剑穗,眼神透着天真,像个毛绒绒的小尾巴,“大哥不嫌弃我笨吗?”
“蜚蜚才不笨。”宠溺地捏她的脸,大哥说,“妹妹是最乖的。”
蜚蜚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没有说话。
“别想那些了。”阿木说道,“小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养不活,所以,你能健康平安,就已经很好了。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蜚蜚眼眶泛酸,想到姐姐手上的那只镯子,想到小时候种种,无数次感慨自己的幸运。
同时,也就更担心阿柔。
几次要进去看看,大哥没有让她去。
“马上出来了。”阿木说道,“可能会有开膛破肚的场面,你确定要进去?”
蜚蜚:“……”
大约等了一刻钟,两人出来了,脸色都有些不好。
起初还以为他们吵架了,询问之下,才得知,事情或许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验出来了吗?他到底怎么死的?”阿木连忙问道。
阿柔面沉如水,抿了抿嘴巴,才说道:“的确是中毒而亡。”
“中的什么毒?”
见她这样,蜚蜚还以为真的和酒馆有关,连忙问了一句。
谁知道,阿柔却瞥了眼一旁的顾瑾城,说道:“一种叫‘燕轻’的剧毒。”
“燕轻?”阿木说道,“这名字,好生熟悉,似在哪听过。”
阿柔脸色更加难看了,随手一指顾瑾城:“小时候差点儿要了他命的那个。”
蜚蜚和大哥对视一眼:“!!!”
“无色无味,主要症状是全身麻痹、精神涣散,中毒者,会陷入昏迷,不消半日便会窒息而死。”阿柔说道,“若饮酒,则会引发猝死。”
顾瑾城在旁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并不关心。
但阿木对他的了解,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一见他这幅表情,就知道他又难受了。
拍拍他的肩膀,转移他的注意力:“有线索吗?”
“有。”顾瑾城在夜色下,笑得张扬肆意。
“别笑了。”阿木揽住他的肩膀,用两人独有的交流方式,“十年了,开心吗?”
顾瑾城点了点头,在他们看不见的位置,嘴角却向下撇着,似乎是要哭了。
“开心还这样?”阿木笑了两声,“反正你也睡不着,到家里喝酒?”
顾瑾城下意识看了看蜚蜚。
“你、你要是想去就去罢。”蜚蜚第一次见他这样难过,也不气他吓自己了,反而说,“我家里还有许多好酒,一醉解千愁嘛。”
这个小傻子,还学会安慰人了。
“若此人与小周氏有关,那当年……”阿柔硬生生顿住,瞥一眼顾瑾城,转移话题:“喂,明日查可疑人,你去吗?”
她一副挑衅的语气,惹得顾瑾城笑了笑,说道:“自然奉陪。”
“好,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说完,阿柔拉着妹妹快跑几步,先回了家。
蜚蜚被姐姐拉着,下意识回头,刚好瞧见顾瑾城仰起头苦笑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小手给攥住了。
也跟着酸涩的厉害。
因为她平时,就只有不想让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
“姐姐,你刚刚说什么可疑人?”蜚蜚坐在高高的浴桶里,与阿柔隔了一扇屏风。
瞧见她那边影影绰绰的动静,便与她说话。
夜间头发不好干,于是都盘了起来,露出纤长的脖子和清丽的锁骨。
锁骨延伸出两段薄薄的肩头,落进铺着花瓣的水里。
她很白,夜色下白的晃眼。
“今夜吓着了罢?”阿柔自责地说,“确实怪我,不该带你过去的,此案凶险,有我跟哥哥们,你便不要过问了,嗯?”
蜚蜚往水下沉了沉,温热的水没过肩膀,她舒适地喟叹了一声。
“可我想帮忙。”蜚蜚说,“我能帮什么吗?”
阿柔心都要化了,仍劝她:“不是要瞒着你不让你去,而是此案既与顾瑾城扯上关系,便不是简单的投毒陷害。”
“他来沬州半月有余,早已锁定了目标,两案竟然发生了重叠,想要结案怕是没那么简单。”阿柔说道,“你若卷入其中,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听她这样说,蜚蜚便明白了。
点点头:“好罢,那我不问。”小姑娘说,“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还有他……也要注意安全。”
“对了,最好带上几个镖师。”
“还有还有,你们不要吵架。”
阿柔:“……”
先前小姑娘吓到了,晚上不敢一个人睡,缠着阿柔要她陪着,从躺下开始,就不停说话。
阿柔几次快睡着,都让她偶尔冒出来的一句给惊醒。
“知道了,快些睡罢。”一把将她搂住,阿柔秒睡。
那厢,阿木在陪顾瑾城喝酒。
二哥也在,他倒是没有喝,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在专心研读。
“近来,还是睡不好?”阿木问他,“让你找宁大夫看看,为什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