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嘀嘀咕咕地把上回的情况说了。
外公:“什么?!”
方才觉得是有血冲到脑门,眼下就是有几缕火直接窜上了天灵盖。
这个小周氏!
好歹也掌管着国舅府,怎么做事如此不上道?
她那是送礼吗?那分明是上门扇别人的脸!
再一想到纳兰卓的事情,得亏了女婿和几个外孙机敏,否则,这不就吃了哑巴亏吗?
外公顿时又气又心疼,他怎么没有早点儿过来?
——小周氏明显是借着国舅府的名头在欺压江家,若有他在,怕是借她几个胆儿,她也不敢做这么混账的事情!
不对,小周氏早就认出了烟儿,怎么还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思绪一转,外公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难怪烟儿如此待他!
——只不过是认了个表妹,就惹来这么多麻烦。烟儿心里肯定在想,若认了他这个父亲,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他心里这个悔啊。
这才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让他火冒三丈。
而烟儿离开了他二十年!
这二十年,她该遭遇了多少无能为力的事情?
原本,这一切都是不该发生的!
他唯一的女儿,应该拥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才对。
可是现在,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
欺负她的那个人,甚至是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
外公狠狠拍了几下胸口,想给自己顺气,生怕撑不到给女儿报仇的时候,就先让小周氏给气死了。
这个白眼狼,二十年来,抢了烟儿多少东西?
非但不知道感恩,还要这样欺负她!
他没死,也没瞎,小周氏想什么、闹什么,他一清二楚。
“等着,”外公捏捏二哥的肩膀,“你受的委屈,外公十倍给你找补回来。”
“倒也不必。”二哥乖乖道,“您当保重身体,莫要为这些事儿操心,儿孙都大了,应付的来。”
他越是这样说,外公越是觉得愧疚。
“我还没有老到那个份儿上。”外公冲他眨眨眼,“总不能让你们白喊一声外公呀。”
说完。
见周氏姑侄俩和孩子们都在正厅坐定。
太傅道:“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亏欠了你们这么久,我这心里真是愧疚的很。幸得上天垂怜,我郑家有后了。”
看看兄弟三人,太傅说:“这些年,我攒了些棺材本儿,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就都留给你们。”
“知道你们不缺我这三瓜俩枣的。”太傅捋着胡子,笑笑,“就当是让我图个心里安慰,绝不许推辞,听到没有?”
这话一出,周氏姑侄俩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小周氏更是用力攥紧了拳头。
她早就料到有今天。
——太傅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极具慧眼,做什么赚什么。
他膝下无子,人又在京都,无论是铺子和田产,全都是小周氏和几个兄弟姐妹暂管的。
现在,他一句话就要收回,让他们周家的人怎么办?
-
这些话,太傅刚刚已经跟江敬武说过了。
而江敬武根本就不稀罕他的财产,直接就引开了话题,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认真,当着周氏姑侄的面儿又提了一遍。
甚至迫不及待地要把东西赶紧交到江家人手里。
“萱儿,回去同你几个哥哥说,”太傅交代小周氏,“下午到家里去一趟。礼法不可废,你表姐既然回来了,咱们郑家的东西,都得尽快交还给她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瞧着小周氏,见她不安地低着头,眸中闪过一丝嫌弃。
“姑父,着急了些罢?”小周氏鼓起勇气,说道,“您手上有多少产业,您自己可能都不清楚,我是清楚的,表姐一个人根本打理不过来。”
说着,她抬头看向柏秋。
宣战一般的语气:“表姐是您亲女儿,和咱们这些旁支的子侄自然是不同的。可表姐二十多年没回家,咱们周家的兄弟姐妹把你当亲爹一样照顾。”
“现在表姐一回来,就这么着急把咱们踢开……咱们小辈脸皮厚无所谓,可是,您就不考虑一下姑姑的心情?”
大周氏勉强维持着笑容,拽拽她的袖子:“你姑父不是那个意思。”
小周氏却还在说:“铺子是您的,没人抢,您想交给表姐,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阻拦,但是,犯得上这么着急,下午就要吗?”
“她因何二十多年没有回家?”太傅逼视着她,只一句,就让她哑口无言。
正厅落针可闻,太傅一改面对着江家人时的随和,咄咄逼人道:“让你们打理铺子、田产,你们兄弟姊妹几个昧下多少银钱,还用我说?”
“无利不起早,若我只是个糟老头子,你们还会这样殷勤?”太傅嗤笑道。“口口声声为了你姑姑考虑,可话里话外只认钱!”
小周氏让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外公又厉声补一句:“当了这么多年纳兰周氏,就忘了这一切是怎么来的?”
这话无疑是在小周氏心上狠戳了一刀!
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所以,她才厌恶柏秋,厌恶那个、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的表姐,才想让她离开沬州,想让她再一次……消失!
“知道了。”小周氏死死攥着拳头,低垂着脑袋,丧气地说,“我、我现在就让人去说。”
大周氏在旁没有吱声。
外公瞧她一眼,冷笑一声:“你也不要觉得心里不舒服,国舅府毕竟家大业大、有权有势,我这点儿棺材本儿,应当瞧不上眼才对。”
言下之意,郑芷烟不在的那段日子,该她的,不该她的,全都让小周氏给占了。
——光是嫁给当朝皇后的弟弟,就是她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现在竟然还不满足,几间铺子也要攥在手里。
贪得无厌!
若不是他以为女儿不在了,膝下又没有其他子嗣,会让这样的人占这么多年的便宜?
竟然敢欺负他的女儿和外孙?
像这种喂不熟的白眼狼,他非得找机会欺负回去!
-
“是不是快吃晌饭了?”教训完小周氏,见气氛有些紧张,生怕孩子们会怕他,太傅连忙说了句。
先前见他哭成那样,江敬武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儿,传言夸张。
直到亲眼目睹小周氏让他几句话给怼得跟只鹌鹑一样,江敬武才对这位岳父大人,有了更加清晰而准确的认知。
“这边来。”江敬武起身,带着一家人移步饭厅。
太傅胃不好,对吃食极有讲究,生冷油腻都不能吃。平时只吃几口就要放筷子。
今日,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江家菜色合胃口,加之细嚼慢咽,居然与众人基本步调一致,大伙儿停箸,他还多喝了半碗鸡汤。
平时饭后都要午睡。
这会儿见了孩子们,高兴的根本睡不着,非要拉着几个孩子去看他准备的见面礼。
两抬的大箱子,足有六口,光是上面的雕花,都充斥着泼天的富贵。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外公捋着胡子,被这种给孩子们花钱的快乐冲昏了头脑,笑得眼睛都眯到一起去了。
见阿木稳重地坐在一旁,似乎全然不感兴趣。
老头儿还可怜巴巴地凑到他身边,悄声说:“早在朝中便听说过你的名号了,此番给你准备的礼物最是特别,都是外公专门挑的,好歹看看去。”
他都这样说了,阿木也不好驳他面子,便点点头,走到弟弟妹妹们身边。
外公瞧着几个孩子的背影,心情格外舒畅。
站在教书育人的角度,他尤其喜欢这对双胞胎:老二勤奋好学,前途不可限量;老大稳重老成,有大将之风。
没见他们之前,白迎山麾下江锋校尉的名号,就常在朝中出现,近来更是屡立奇功。
得知这孩子竟是自己外孙,太傅别提多得意了。
临回来前,专程找神机营的老同僚,求了几把高级将领才能配备的火铳。
尚未投入使用,白迎山都没有的那种。
对方多少也知道他的家事,立马给他送来了三把,走的是自己的公帐,不存在其他问题。
这东西威力大,送给孙儿防身,在军中也更加放心些。
阿木尚武,定然会喜欢!
老头儿信誓旦旦的,在一旁淡定喝茶。
还美滋滋地幻想着,收到礼物的孩子们粘着他喊外公的场面。
谁知道,几个孩子一打开那几口大箱子,就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着,几乎把尴尬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太傅左等右等,也听不到孩子们的欢呼和讨论。
还以为是他们太过成熟稳重。
不由主动凑上去,想要向他们解释自己准备这些礼物时的用心和想法。
然而,过去一看,也傻眼了。
——箱子里根本不是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而是一些寒酸的金器和绸缎。其中有几套首饰,竟然还是前几年的样式。
这、这不是让他在小辈面前丢人吗?
谁干的?谁!
作者有话要说: 外公:拿我四十米长的大刀来!,,
第79章
见太傅脸色不好, 孩子们连忙打圆场,开始花式赞美箱子里的东西。
但实在也没什么好夸的,绸缎的花纹便老气,金器成色也不是很好,气氛一时颇为尴尬。
孩子们越懂事,太傅心里就越不好受。
——换了他东西的那人, 定是认准了孩子们不好意思问他到底送了些什么,以为就算将东西掉了包,他们双方也不会知道。
太傅会以为外孙们乖乖收了礼;外孙们则认定太傅抠门儿, 拿这些东西来糊弄他们。
只会在心里觉得他不重视他们,不可能直接找他对质。
“怎么只抬了这些过来?”太傅面沉如水,“下人粗心, 另外还有几样没带过来, 外公亲自去拿, 你们在这儿等着。”
他总不能告诉孩子们,自己准备的东西让人给调包了罢?
那才是真正的老脸无光!
不过刚刚半天, 他就已经气得一佛出世, 儿佛升天。
可想而知, 江家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这已经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而是在太岁头上掘坟!
无论这件事是哪个瘪犊子搞出来的, 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兄妹几个对视一眼。
太傅的怒气已经肉眼可见了,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老头儿为什么气成这样。
难道,是觉得他们不重视他送的礼物?
“不必如此周折。”二哥连忙拦他,“既是一家人, 便不过分讲究这些,您能想着咱们,做小辈的就已经很高兴了。”
太傅简直有苦说不出,憋的脸都绿了。
“那不成。”外公极其认真地说道,“一开始不立下规矩,他们还以为我是讲笑的。”
兄妹几个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见他坚持要回家拿东西,拦都拦不住。
只得将他送到正厅,等他喊上周氏姑侄俩,再送他们离开。
在正厅的时候,他脸色已十分难看,但是隐而不发,只对小周氏说:“让你通知你哥哥,通知了吗?”
小周氏老老实实的点头,太傅便一甩袖子:“回去。”
说完。
大步往门外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来喊江敬武:“女婿,你跟我一起去。”
江敬武:“……”
女婿这个称呼,还真不是一点半星的陌生。
太傅发话,几人自然都无法反驳。
江敬武便安抚柏秋几句,随太傅和周氏一起去了他们在沬州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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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府在闹市区,并不算很大。
毕竟他们平时也不在这儿住,家里人又少,再大的宅子,也是便宜了别人。
以前,老头儿没有孩子,也就不在乎什么吃亏占便宜的。
可他现在不仅有了女儿,还多了几个外孙,自然要率先为他们考虑。
再一想到,周家的个子侄们在他这儿吃了那么多红利,却不知感恩,他就觉得肉痛。
小周氏说的那些话,无疑也是周家兄弟姐妹的心声。
再不赶紧将铺子都收回来,被那些恬不知耻的人据为己有都是有可能的!
这次见面礼上出的幺蛾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做出这样的行为,是当他死了,还是以为他瞎?
越想越气,一路上像个茶壶似的,不停吁气。
江敬武和他同乘一辆马车,大气都不敢出。时不时瞄他一眼,觉得这老头儿生起气来还真挺吓人的。
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江敬武开口道:“岳父,孩子们年纪尚小,让我给惯坏了,若有惹您不高兴的地方,岳父大人海涵。”
“谁说的?”太傅瞪眼睛,用训斥的口吻,怒吼道,“孩子们不知道多乖!你教的好!”
拍一掌马车里的矮桌,又改口,“当是我烟儿教的好才对。”
江敬武哪里还敢说什么?
再次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缩在马车角落里当摆设。
“气死我了。”老头儿猛地掀开车帘,暴躁地质问车夫,“怎么还不到?”
江敬武:“……”
车夫也是吓得不轻,连忙加快进程,不一会儿便赶到了郑府。
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有好些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在那儿候着了,见马车过来,便殷勤地上来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