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忘了, 你幼稚园还没毕业就辍学了。
“我找了小师姐一百年, 没想到小师姐居然是在外头风流快活呢。”男人一步一步朝苏棠逼近。
苏棠下意识后仰往身后退。
她身后是一张四方木桌子, 上面放着一套盛满了一层细细灰尘的茶具。苏棠的后腰抵到桌边, 面前是男人下压过来的脸。
说实话, 陆敬淮的脸确实有资格称得上修真第一。
不管是从男性角度出发还是从女性角度出发。
陆敬淮的颜值是跨越了性别的美,那种模糊而张扬的艳丽中夹杂着深邃的清冷淡漠。你说他像一朵高岭之花,他偏生有盛世牡丹的艳丽。你说他像一株妖冶芙蕖,他又带着一股高枝冷梅的桀骜。
作为一只颜狗, 即使是被自己的美貌熏陶了这么久,苏棠也不得不承认, 面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好看了。
怪不得有一句话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不过一想到男人之间那条跟自己永远无法跨越的地位鸿沟,苏棠就把自己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
炮灰跟主角是永远无法在一起的。
虽然他们曾经或许有过那么一段纯纯的暧昧期,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百年之中早已消耗殆尽。
从苏棠把陆敬淮推下去的那一刻起,苏棠就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说她够不上什么修真救世主吧,但怎么也能评上一个剧情推动小能手的称号。
而且作为男主,陆敬淮身后应该有一整个漂亮的小后宫,也没必要那么纠结她这只早死的短命白月光吧?
这样想着,苏棠认为,陆敬淮肯定是觉得百年前被她推下悬崖,面子上过不去。
不过还能怎么办呢,杀又杀不掉她,看又看不惯她,只能拴着呗。
小娘子摩挲着指尖,偷偷朝陆敬淮觑一眼,“我觉得我自己的这个感情生活,寻思着它跟你关系也不大吧?”
苏棠觉得自己说得十分在理,非常客气且理性。
但她明显听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像是某个人的一根弦,“啪嗒”一声这样断了,然后苏棠就看到陆敬淮的脸越发黑沉沉的一副风雨欲来之势,就如六月雷暴雨之前压城欲摧城的恐怖。
“小师姐说,自己跟我没关系吗?”男人咬牙,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
苏棠看到男人身上四处游荡的魔气,焦躁不安极了,像是无处宣泄的激流,“啪啪啪”的不停拍打着四周墙壁。
整座客栈似乎都已经开始颤抖。
陆敬淮知道,他的身体里盛满了许多不确定因素,而这些因素的导火线就是面前的这个小娘子。
她深刻的融入他的骨血之中,从第一次相见之时,便已无法割舍。
这份情感在漫长的岁月之中随着血液流淌,渐渐变质,渐渐执着,渐渐疯狂。
陆敬淮看着苏棠,就像被丢弃在孤野荒蛮之地的孩童,四周只余下死一般的沉寂和无边的凄凉。
男人的表情太狠戾,眼神却又是那么悲凉。
有一瞬间,苏棠觉得自己像只遨游世界抛弃糟糠之妻的海王。
天知道她可啥都没干啊!不就是牵了个小手,亲了个小嘴吗?她只是想让男主感受一下亲情的温暖和幸福,她有错吗?
“小师姐。”
男人的手搭到苏棠的肩膀上,指腹摩挲着她落在肩头的青丝黑发,微微捻揉,像是在观察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啊?”苏棠下意识一抖。
“小师姐说错了吧,我们之间可是存在着……非一般的关系。”男人胳膊下滑,落到苏棠身后的方桌上。五指张开,印在略有薄尘的桌面上,显出一个清晰的掌印,然后霍然收紧。
苍白有力的手掌紧握成拳,带着诡异的掌控和阴鸷的疯狂。
苏棠努力往后缩,使劲用小脑瓜想了想,难道男主发现她是把他当儿子养的事实了?
苏棠转悠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因为下腰的动作,所以肌肉拉伸的厉害,让她这副老baby的身体不堪重负,双眸内隐隐透出一股细薄雾色,犹如盛满了清泉的青山远黛。
“小师姐和他亲过吗?”男人俯身,贴着苏棠的耳朵,用轻薄到如夏日里皎白月色一般的宁静语气,掩住眸中的波涛汹涌。
苏棠神经呆滞,还没反应过来陆敬淮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呆呆道:“谁?”
“小师姐还真是风流呀,连哪个人都记不住了。”男人霍然咬牙,语气越温柔,眼神却越狠。
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苏棠的下颚,大拇指滑过她唇角,晕开一层浅薄的口脂。
那口脂如洒在白雪之中的红梅,从苏棠唇角蔓延到面颊之上,透出一股可怜又浪荡的意思。
可小娘子的眼神却又是那么纯真清白。
男人眯着眼,暗暗加重手劲。
苏棠正想说她这口脂可贵了,要一两金子一盒,那边男人已经伸出另外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径直堵住了她欲说话的小嘴嘴。
男人来势汹汹,带着一股青涩而霸道的……直男气息。
哎呦喂,您当啃牛排呢?
苏棠喘不上气,抬脚一蹬,没有防备的陆敬淮被一脚踹到旁边。
男人红着脸,气喘吁吁,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反观苏棠,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嘴,脸上绯红一片,像泼墨画似得,都是被晕开的口脂。
突然,陆敬淮眉头一皱,手中白光剑出鞘。
苏棠眼前一花,只见这柄白光剑稳稳插在了房门上。
“吱呀”一声,房门露出一条缝。
站在外面的人语气轻柔道:“可是陆兄在里头?”
苏棠听出来了,是沈云谏。
陆敬淮面色难看地走过去,正准备把房门关上,苏棠捂着自己差点被按折的小细腰,赶紧先一步把房门打开了,然后激动道:“小三,你来了。”
沈云谏:……
沈云谏与苏棠初相识时,化成沈三。旁人都会唤一声“沈公子”,亦或者亲近些的,唤他一句“三郎”。
只有这位小娘子神思奇特,给他安了个“小三”的名号。
沈云谏看着满脸胭脂的苏棠,再看一眼满嘴胭脂的陆敬淮。自然明白这两人是在做什么。
其实他们要不做什么,他还不叫门了。
就是这么叛逆。
“你们出来这么久,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沈云谏似乎完全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情势,也看不出陆敬淮那杀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苏棠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伪君子说的话的。
担心他们过来看看?你咋不去茅厕捞他们呀?
唉,说起来当初,都是一部血泪史啊。她就是被沈云谏这副还算好看的翩翩君子皮囊给骗了,谁知道这完犊子玩意是个伪君子。
想到这里,苏棠下意识朝陆敬淮看一眼。
男人站在她身边,气得浑身冒黑气,就跟个烤糊的土豆似的。
啧啧啧,她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碰到的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我方才听陆兄唤棠儿‘小师姐’?原来棠儿是陆兄的小师姐呀。”沈云谏一副“天下竟有如此巧合”的表情道:“实在是太巧了。”
“棠儿?”刚刚被苏棠安抚下来的男人立刻又露出了猎狗一样的眼神。
苏棠低头,看到陆敬淮周身的魔气已然将沈云谏包裹成一颗黑色大蚕蛹了,只要再稍稍施力,这位大兄弟立刻就能去见阎王。
当然,现在这位大兄弟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周身突然阴冷,就像是一脚被迫踏进了鬼门关一样。
救人小能手苏棠立刻出发。
她一把捧住陆敬淮的小脸蛋,往他面颊上亲了一口,“小师弟,天色不早了,我们去午睡吧。”
面对小师姐的主动香香,陆敬淮露出一脸惊愕之色。然后突然面色涨红,支支吾吾犹如小媳妇。
苏棠;……刚才不是你强吻我的吗?现在装什么小纯洁?
“棠儿,你与陆兄这是……”沈云谏蹙眉,脸上露出悲伤之色,“当初若非你说要去茅厕,去了这好几十年,咱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吧?”
求求你闭嘴吧。
第63章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苏棠裙起脚落, 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沈云谏。而就在同时,陆敬淮那柄散发着锐利杀意的白光剑就那么插在了沈云谏刚刚脑袋摆放的位置。
只差那么一点,这位仁兄就要去见阎王爷他老人家了。
苏棠紧张地伸手抹了一把汗。
沈云谏捂着脸上的脚印, 显然是没想到, 看着如此柔柔弱弱的小娘子下起脚来居然这么狠。
不过更让他惊悚的却是陆敬淮那一道剑。
沈云谏知道,陆敬淮是真的要杀他,不是开玩笑的。
想到这里,沈云谏双眸一暗。
“我们去午睡吧。”
为了避免惨案再次发生, 苏棠赶紧拉着陆敬淮去午睡了。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一个屋子里了。
不过时隔百年,看着面前这个人高马大, 明显从少年变成了男人, 且浑身都散发着蓬勃荷尔蒙的人,苏棠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想想真是害羞呢。
为了避免发生少儿不宜的事,苏棠将床上的被子拽下来, 往身上一裹, 然后再往地上一躺, “地上那么大, 我睡这儿。”
陆敬淮低头, 看着缩在被子里, 只露出半颗小脑袋的小娘子, 弯腰伸手, 将人往上一提,扔到了床上,然后自己又从柜子里取出新的被褥,铺开在地上, 声音平静道:“我睡地上。”
苏棠呆呆滚在床上,看着男人躺在地上闭上了眼。
就这样?
“小师姐, 睡吧。”男人道。
好吧,她有点失落,你这个废物!肉都放床上了也不知道吃!
.
房间里尤其安静,男人躺在地上,闭着双眸,似乎已经熟睡。
屋外天色已黑,躺在床上的小娘子突然睁开眼睛,然后蜷缩着身子,努力往被褥里面钻。
被褥变成一座拱起的小山,黑乎乎的被褥里,苏棠双眸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晕出漂亮的流光。
她抬起自己的腕子,使劲啃上那个金镯子。
“咔嚓”一声,金镯子被苏棠一口咬断。
小娘子眯眼,脸上露出兴奋的笑。
她要像风一样自由,谁也不能阻止她。
苏棠从被褥里拱出来,小心翼翼的下床,轻手轻脚地爬到门边,指尖刚刚触上门框,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声音。
“小师姐要去哪?”
苏棠身体一僵,战战兢兢地扭头,就看到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后,眉眼深邃明丽。
苏棠咽了咽口水,“我去赏月。”
陆敬淮抬手,隔空推开窗户,只见外面黑乌乌一片,连半片月亮都看不见。
苏棠低下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站起来把手举到耳朵边上,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是想给你表演个乌龟,你看。”
陆敬淮继续面无表情。
苏棠:……一点都没有幽默细胞。
“哎,那个是什么?”突然,小娘子一脸惊恐地看向陆敬淮身后。
苏棠的表情太真挚,太惊愕,陆敬淮虽然知道可能是陷阱,但是他没忍住,扭头看了过去。
“梆!”的一声,陆敬淮的脑袋被狠敲了一下。
苏棠握着手里的仙女棒,一瞬不瞬地盯住陆敬淮。
男人在原地晃了晃身体,像是站不稳了。
苏棠紧张又刺激,碎碎念道:“倒,倒,倒……”
男人转过头,高大的身体踉跄向前一步,苏棠立刻往后退,纤细的身体使劲抵住门板。
“小师姐……”陆敬淮声音嘶哑地唤她,身形不稳,像吃醉了酒一样。
苏棠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起仙女棒,“梆”的一声,又是一下重击。
终于,一脸不可置信的男人两眼一翻,晕倒了。
苏棠轻轻吐出一口气,试探性地踢了一脚,见男人没反应,赶紧又探了探鼻息。
嗯,没死,很好。
苏棠掏出绳子,把陆敬淮五花大绑,然后又将他身上的银子都搜刮走了,这才笑眯眯地骑着自己的仙女棒从窗户口出去了。
时隔百年,终于重新回到苏棠身边的仙女棒带着她在空中高高低低地飞,依旧是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苏棠无奈叹息,“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废物?”
仙女棒:……
已入夜,海岱城内安静无息,仿若一座空寂的死城。
苏棠左右看了看,欢快的倒腾了一下小细腿在半空中翻了个圈,然后……翻不回去了。
苏棠:……
.
正在苏棠倒挂着低空飞行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道嘈杂声。
那里是海岱城的城门口。
因为怕匪患闹事,所以海岱城的城门一向是关着的,便是要走,也只虚虚地打开一条小缝隙。
如今那条小缝隙被人撑大,一个身形壮硕如小山一般的男人从城门口进来。
“吱呀呀……”厚重而庞大的城门被挤开,露出外面那一队装扮诡异的人马。
带队的是个身穿紫衣的妖娆女人,骑在一匹黑马上,身上的紫衣薄如蝉翼,穿了就跟没穿一样。她以紫纱覆面,苏棠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一双紫色的眸子。
苏棠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魔女了。
果然十分有魔女的风范。
紫衣魔女身后跟着十几个壮硕的男人,他们并未骑马,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魔女的马蹄子后面。
突然,魔女停住了。
那座小山似得男人立刻上前,跪倒在马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