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露知道,这可能是周千尘正处于发情期的缘故。
“我去看看苏棠,她住哪?”白白露开口跟周千尘说话。
周千尘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间屋子。
白白露点头,朝苏棠的屋子走去。
周千尘站在原处,直到白白露的身影再看不见,才伸手捂住口鼻,踉跄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苏棠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当白白露推开门进来时,她欣喜的以为自己的禁闭结束了。没想到,进来的人居然是白白露。
“白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白白露转身关上房门,走到苏棠身边。
苏棠伸手托着下颚,一脸颓丧,“我得病了,狂龙病。”
白白露:……这种理由也只有这种傻子才会信。
“你没事,马上就会好了。”白白露猜测,苏棠第一次进入发情期,影响应该不会太大才是。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因为从白白露现在看到的苏棠的状态来说,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位小娘子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情况根本就没有黎逢表现出来的那么糟糕……
白白露手里的茶碗“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只见原本还规规矩矩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条龙,正浮在半空之中,歪头盯着她看,似乎是在考虑从哪里下嘴。
白白露颤抖着手,慢吞吞站起来。
小白龙睁着那双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白露。
白白露努力张嘴,“那什么,我想起来我的白鹭还没停好,我去停一下……”
白白露话还没说完,小白龙就张开了嘴,然后“嗷呜”一口就把白白露的脑袋给含进了嘴里。
白白露:……
“啊啊啊啊!你他妈脏死了!”白白露的洁癖症战胜了恐惧。她伸手,一把扣住苏棠的脖子将龙往榻上一摔。
小白龙被摔得一阵晕晕乎乎,头脑发胀,浑身发粉。
白白露正一脸暴躁地擦头发,一垂眸,就看到原本浑身都是白珍珠色的小白龙变成了粉珍珠色,此刻正在被褥上磨蹭,就连龙角都粉了。
真的发情了?
白白露面色大变,立刻推开房门要出去,却不想身后的苏棠更快,直接用尾巴圈住了她的腰。
白白露“啪”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突然闯入,一把扯住白白露往外一拽,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敬淮?”白白露晕头转向地站起来,看到正欲往屋内去的陆敬淮,赶紧一把扯住他道:“你要干什么?”
“我去看看小师姐。”
“不行,”白白露摇头道:“你不能去,你现在进去很危险。”
“可是难道就让小师姐一个人在里面吗?如果她受伤了怎么办?”
白白露看着陆敬淮那张担忧的脸,沉默半响,终于开口,“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来一下。”
“白师姐,我现在没有时间听你说……”
“是关于你眼睛的事。”白白露打断陆敬淮的话。
“我的眼睛?”陆敬淮看着白白露那一脸的凝重,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鬼使神差的跟着白白露去了她的屋子。
白白露关上房门,静站片刻,似乎是在酝酿着该如何跟陆敬淮解释这件事。
“白师姐,你到底要说什么?”陆敬淮一脸警惕地看着白白露。
白白露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一本古籍,她一边抚摸着古籍,一边道:“你知道你的眼睛是用龙鳞治好的吗?”
“龙鳞?”陆敬淮蹙眉。
他不知道。
“而且必须要以每日新鲜龙鳞入药。”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敬淮的双眸陡然凌厉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缓慢蜷缩。
像是意识到了某件事。
不可能,不可能的……
白白露将手里的古籍递给陆敬淮,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苏棠为何要将你推下凤垭山,但我知道,她并非不喜你,也并非厌恶于你。如果她真的想对你下杀手,又何必救你呢?”
“救我?是小师姐救的我?”男人攥着手里的古籍,瞳孔震颤,面色惨白,甚至比白白露身上的白衣还要再白上几分。
他高大挺拔的身形霍然一晃,竟像是要晕倒的样子。
如此高傲的一个男人,现在却狼狈的像一条狗。
白白露立刻上前扶住他,面色凝重道:“我本来也不想骗你,只是苏棠与我说不要告诉你。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告诉你。”
虽然白白露知道陆敬淮喜欢苏棠,但如果,如果陆敬淮趁着苏棠神志不清的时候为了报凤垭山之仇,将人杀了,那白白露相信,这个男人会后悔一辈子。
“那小师姐她……”陆敬淮颤抖着嗓子,话说到一半,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哐当”声。
他转头看去,只见苏棠房间靠走廊的那扇窗户上,一颗龙头正卡在上面使劲挣扎,并在对上陆敬淮的眼神时,露出一副惊恐又伤心的小表情。
白白露相信,距离隔着那么远,苏棠应该没有听到自己跟陆敬淮说的话。不过小娘子如此激动的原因……
白白露看了一眼自己跟陆敬淮的距离,突然顿悟。
原来如此吗?
“嗷呜,嗷呜~”小白龙努力挣扎,终于是把自己的脑袋给缩了回去,然后欲盖弥彰的露出一双金色的圆眼睛,紧紧盯着陆敬淮和白白露看。
白白露攥着陆敬淮的胳膊,唇角轻勾,突然一把揽住陆敬淮的脖子将人使劲往下一压。
男人还没消化白白露透露给他的信息,整个人处于浑噩状态,就那么被白白露得逞了。
远看,两人动作亲密,形如情侣。
白白露贴着陆敬淮的耳朵,压低声音跟他道:“你小师姐并非得了什么狂龙病,而是……到了发情期。”
第83章
走廊上正在说话的男女生得十分出众, 站在一处,郎才女貌,异常般配。
客栈下头有人说话, 抬手指指点点, 显然是从未见过如此相貌出众的男女。
“真是般配。”
“是呀。”
半颗龙脑袋小心翼翼的从窗口洞洞里戳出来又戳回去,然后又戳出来又戳回去。
苏棠:暗中观察JPG。
终于,陆敬淮和白白露分开了。男人的面色极其古怪,那双眸子怔怔的像是被什么事情震撼到了一般, 整个人全无平日里的精悍气,仿佛傻了一样。
苏棠眨了眨眼, 正企图将整颗龙脑袋往外探的时候, 一件衣裳突然将她的脑袋罩了起来,然后使劲往里头一推。
“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大师兄熟悉的斥责声响起。
小白龙委屈巴巴地低头,蜷缩在大师兄的外衫罩子里, 努力把自己的头埋进去。
“等你的病好了再出来。”说完, 李云深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块门板, 把窗户上面的洞给封住了。
苏棠两眼泪汪汪, 心里酸唧唧。她在地上狠狠打了一个滚, 然后打完滚, 觉得心里更加酸唧唧了。
小娘子恨恨一个小龙打滚从地上蹦起来, 然后撑着爪子去推门。
推不开。
再去推窗户。
推不开。
苏棠剁了剁脚爪子, 思索良久,转身走到另外一面墙前,然后利用自己的狗刨式,开始刨墙。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陆敬淮就住在她隔壁!
苏棠勤勤恳恳刨了三天三夜,连饭都忘了吃, 在最后只剩一层薄薄的墙皮纸的厚度时,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其实,陆敬淮身为男主,跟白白露在一起也无可厚非,这本来就是剧情安排好的。
小白龙低头,看着自己刨墙刨得黑乎乎的小爪子,颓丧地低下了小脑袋。
隔壁的屋子刨了三天三夜,陆敬淮不是聋子,自然能听见。他看着那薄薄的一层墙壁,想着这洞太小,小师姐或许钻不过来,便鬼使神差地蹲过去,也跟着用手开始刨。
刨了一会儿,陆敬淮又抿唇,停住了动作。
或许,小师姐只是因为发情期忍不住,所以才会刨墙。而且他如果将墙刨穿了,要如何面对小师姐呢?
小师姐救了他,他却对小师姐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龙之鳞,何其珍贵,小师姐生拔龙鳞,换来的却是他的忘恩负义。
男人咬牙,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清脆的声音极其响亮,在陆敬淮白皙的面容之上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子。
隔壁屋,墙对面,刨得太累,正在酣睡的小白龙猛地一个哆嗦,睁开了眼,使劲瞪圆。
怎么了?什么声音?难道她睡着的时候又扇自己了?可是她的脸不疼啊?啊!她知道了,一定是疼得麻木了!想到这里,苏棠立刻狠狠咬了一口不听话的尾巴。
“嗷呜嗷呜~”咬死你!
小白龙抱着尾巴在地上打滚,纤细的小身板蜷缩成球,像颗乳白色的小珍珠。咬完了尾巴,苏棠又一脸惆怅地望向天花板。
作为一个情感迟钝者,苏棠到现在才明白,她对陆敬淮的喜欢,跟对师兄们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陆敬淮是对弟弟一样的爱护,可看到白白露跟陆敬淮那么般配地凑在一起,她却觉得心如刀绞,嘴里像是被狠狠倒了一大罐子醋。
好酸。
苏棠又开始在地上打滚。
她太惨了,她怎么会喜欢上男主的呢?像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被她一个人,啊不对,一条龙拥有呢?男主是后宫的啊!
苏棠纠结得小脑瓜打结,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算了,累了,睡吧。
苏棠蜷缩在地上,拱进床底下。
该是她的跑不掉,不该是她的攥在爪子里也漏。
苏棠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唉,本来就是漏的。
.
夜深人静。
昏暗的房间之内有一人形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
陆敬淮闭着眼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的脑袋里回转着白白露跟他说过的那些话,还有他从古籍上看到的那些东西。
生拔龙鳞,三百三十一片龙鳞,费时三百三十一日。陆敬淮无法想象,这三百三十一日里,小师姐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那么娇气怕疼的一个人,居然为了他拔下了那么多龙鳞。
陆敬淮又想起那条漂亮的小白龙,身上的鳞片珍珠般耀眼细腻。这么好看的鳞片,生拔下三百三十一片,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疤痕,有没有再长出来。
陆敬淮将自己埋进软枕之中,他的喉咙里升起一股哽咽感,盘旋在心口,积聚成酸涩的眼泪,浸入细薄的软枕面料之中,留下新鲜的泪痕。
男人伸手捂住心口。
好疼,他好疼。
可是小师姐更疼。
男人咬牙,有血腥气从舌尖传出,被他生生吞咽下去。
浓郁的魔气突兀迸发出来,男人的眸子逐渐变成猩红之色。他趴在床榻上,修长挺拔的身形渐渐佝偻蜷缩起来,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烈火灼烧,冰寒入体,皆不能形容他此刻那种堕入深渊之恨。他恨自己的无知,恨自己的无能。
小师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喜欢她?有什么资格爱她?
他不配。
或许,小师姐会离开,是因为……不想见到他?
男人想到这里,突然反出一口血来。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口腔内,被陆敬淮深深咽下。
有一丝血迹顺着他的唇角滑入下颚,浸入衣襟之内。
“小师弟,好饿,有东西吃吗?”突然,一道软绵绵的声音从旁边传出来。
陆敬淮神色一凛,转头,床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小师弟,我在这里。”
墙边的洞洞里传来苏棠虚弱的声音。
陆敬淮抬手擦了擦唇角,然后才起身下床,走到苏棠面前。
这个洞洞是苏棠刚才挖的,不大,如果是龙身的话,她能直接钻过来。可现在她是人身,钻了一个头以后,肩膀卡在那里,根本就动不了。
陆敬淮:……
“小师姐你能回去吗?”陆敬淮蹲在距离苏棠半米远的地方。
“不行,卡住了。”小娘子晃了晃小脑袋,直觉那口子磨得自己肌肤生疼。
她开始埋怨自己刨的时候怎么不刨光滑一点,现在这样好疼哦。
陆敬淮叹息一声,伸手按住苏棠的小脑袋,然后从木施上取下自己的外衫替她将脖子并脑袋一起覆好,再伸手,一点一点的把口子边缘捏碎。
声音隔着外衫传入苏棠耳中,伴随着被捏碎的小石子掉在外衫之上。
苏棠埋在陆敬淮的外衫里,呼吸之际都是男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冷石香,缥缈恍惚,侵入心肺。
苏棠想起三日前看到的事。
陆敬淮跟白白露站在一起,像天生一对的无瑕璧人。
“小师弟。”小娘子闷闷的声音从外衫里面传出。
陆敬淮正在小心翼翼地捏墙壁,以防有比较大的石头不小心掉下来砸到小师姐本来就不聪明的小脑瓜。
“你觉得是我生得好看,还是白白露生得好看。”
虽然陆敬淮不知道自家小师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他却还是诚实的回答道:“在我心里,小师姐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嘻嘻嘻。
苏棠心里甜滋滋。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得意忘形,因为这种事实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她必须问一些更有技术含量的。
苏棠的声音突然深沉下来,“我跟你谁更好看?”
陆敬淮:……
“小师姐最好看。”男人垂眸,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透出诡异的红,不似血那般鲜稠,也不似宝石那般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