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喜欢她对她好,有时候她睡着了,迷迷糊糊她都知道祖母过来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还会叹气。
嫂嫂对她好,姨娘说了,她过上好日子都是嫂嫂帮的忙。她也知道那个教她爬树,经常挠她痒痒的嫂子是喜欢她的。
大哥哥虽然总是板着脸,见到她也只会说“乖”,但她知道大哥哥也是喜欢她的。
月儿躲在老夫人身后,偷偷露出眼睛看白姨娘,她知道,虽然白姨娘现在在笑,在对她请安,但白姨娘不喜欢她,讨厌她,还会打断她的腿。她没来由的只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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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月儿那惧怕的样子,老夫人、李幽林和林芝兰眉头都蹙了起来。
想起先前月儿在后院被婆子欺负的事情,几个人心里大概都有了数,猜到怕不是这白姨娘也欺负过月儿。
白姨娘见月儿躲着她,心生不悦。在心里暗暗骂着她一个小杂碎,还敢这般作态,这是要告状?但白姨娘面上不显,又往前站了一步笑着说道:“月儿小姐,为何如此见外?”
月儿躲在老夫人身后偷偷看向她嫂嫂林芝兰,林芝兰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示意她有话就说。
月儿想起以前嫂嫂跟她讲的话,嫂嫂说她年纪小还保护不了自己,受了什么委屈不要闷在心里,谁欺负了她就要说出来,这样别人才知道,才会帮她出头。
可是月儿又想起她姨娘跟她说过的话,她又看了看她姨娘,果然她姨娘在摇头。
月儿为难了,她小脸皱巴着把小脑袋抵在老夫人的背后不说话。她只想这个凶巴巴的姨娘不要再跟她说话。
可白姨娘却不依不饶,带着一丝酸气又在说:“月儿小姐如今是越□□亮了,最近怎么不见月儿小姐到我院里玩儿呢?”
月儿想嫂嫂教过她,别人问话,如果一直不回答是不懂礼数,她不能不懂礼数,月儿把小拳头放在嘴里咬了咬,像是鼓足勇气一般怯生生的说了一句:“月儿不敢,会打断腿!”
众人都一愣,白姨娘也一愣。可还不待大家说话,白姨娘哈哈哈地干笑出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做作地说道:“月儿小姐当真是会开玩笑,您如今尊贵着呢,妾身巴不得月儿小姐到院里来玩!”
打断腿?
老夫人一听这话,脸色一沉。
李幽林的脸也瞬间阴沉了下去。
林芝兰眉头紧拧。
柔姨娘就像被吓到了一般,站在一边,头低得越发低。
老夫人回手把月儿扯到前面,抱着她柔声问道:“月儿你来跟祖母说说,是怎么回事?”
月儿看了看柔姨娘,她姨娘在摇头;月儿又看了看林芝兰,她嫂嫂在点头。月儿想了一会儿,决定听嫂嫂的。
月儿靠在老夫人怀里,伸手弱弱地指了指白姨娘,怯生生说道:“我先去白姨娘院子玩儿,白姨娘说我再去会打断我的腿,让我滚。月儿怕腿打断,不敢去。”
月儿说完,立马把脸埋进了老夫人怀里,紧紧揪着她的衣襟。
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委屈,听得几人心里都是怒火异常。
老夫人猛地一拍椅子扶手。
月儿吓得一哆嗦,老夫人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哄着说道:“月儿不怕,祖母给你做主!你跟祖母说,她可有打到你了?”
月儿看了看白姨娘带进来的那个正在拼命低头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丫鬟,小手一伸:“那个姐姐拿着棍子追我,月儿跑得快,没有打到。”
那丫鬟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扑通跪倒在地,头低到了地上,连句辩解都不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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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老夫人怒了,气得手直发抖。
李幽林嗙地把手里的茶杯顿在桌上,脸色阴沉如水。
林芝兰蹭地站起来,气愤不已。这都是些什么人呢?
“多久的事情了?”老夫人极力压抑着怒火,抱着月儿问道。
月儿摇摇头:“月儿不记得了!”
老夫人问旁边站着的柔姨娘:“你可知道这事儿?”
柔姨娘一听老夫人那带着责怪的声音,吓得扑通跪倒:“妾身知道!”
老夫人看着柔姨娘那窝囊样,心里又气,又恨!对自己也是懊悔不已。她叹口气问柔姨娘这事儿是多久之前发生的。柔姨娘说大约一年前。
林芝兰一听,一年前,那那时候的月儿不就才四岁?
这白姨娘的心当真够狠,对着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又是吓唬又是拿棍子追的。兴许她们几个大人倒觉得不过是吓唬吓唬,可在那么小的孩子心里怕是当了真。指不定当时心里有多惧怕。
难怪她以前见月儿,眼神总是怯生生的。再想到月儿之前被婆子打,林芝兰气得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才压住自己走过去甩那拿着棍子追月儿的丫鬟两个巴掌的冲动。当真欺人太甚!
老夫人又细细的问了问月儿,可时间过了太久,月儿年岁小都已经不记不太清楚了,只是记得让她最害怕的打断腿。
月儿窝在老夫人怀里,奶声奶气地连着说了好几遍:“月儿不要打断腿!月儿还要走路!”
老夫人把月儿抱在怀里,用力摩挲着她的背,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嘴里喃喃连声说着:“造孽啊!”
老夫人平复了一下心绪,对桔红说:“桔红,你带着小姐出去玩一会儿,先吃点点心!莫饿着了!”
桔红应是走上前来,牵着月儿的小手:“月儿小姐,走,奴婢带您去吃点心!”
月儿点点头,跟着桔红,带着两个小丫鬟出门去了外间。
等月儿走远,老夫人冷了脸,嘴角下拉,脸色阴沉,看着白姨娘猛地一拍桌子斥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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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姨娘却像个滚刀肉,立马扑倒在地上,直呼冤枉:“老夫人,月儿小姐不过四五岁,一个孩子的话怎么能信呢?”
白姨娘笃定月儿已经不记得了,而柔姨娘那窝囊废并不敢说。更何况,她骂那小杂碎几句又怎么了?又没有真的打她。柔姨娘那个狐狸精,生生的把侯爷害死了。
如今她倒是好,自己生的小狐狸精,养在了老夫人屋里。
可怜她的三少爷,孤零零一个人在书院读书。如今过节也不见去把他接回来,可见这个家从老夫人这个亲祖母,到侯爷那个亲大哥都是不喜见到三少爷的。可怜她的三少爷,虽是庶出,可好歹也是侯爷亲生的。
一想到自己年纪也不大就没了夫君,自己的儿子又不得宠,文不文武不武。家里两个嫡出的哥哥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白姨娘一想到这一屋子的人热热闹闹聚在一起过节,而她的三少爷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书院,她就心生怨怼,扑在地上哀嚎不已。
老夫人被她嚎得头疼,开口怒斥:“闭嘴!”
白姨娘吓得噤声,跪趴在地上捂着嘴哀哀戚戚小声哭着。
老夫人指着柔姨娘:“你说!”
柔姨娘吓得一哆嗦,头低得更低。
林芝兰叹口气,柔声劝道:“柔姨娘,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出来吧。”
白姨娘低眼斜着盯着林之兰,暗恨她多管闲事。她她一转眼正对上李幽林那带着杀气的眼神,她想起李幽林那杀人如麻的名声,心道这是个魔鬼,吓得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林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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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姨娘咬了咬牙,想了想她月儿先前受的惊吓,摔伤的手和膝盖,还有她自己不敢替月儿出头的窝囊,想到今天既然事情已经说出来了,那她豁出去了。
柔姨娘跪在地上,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白姨娘说她是狐狸精,说月儿是小狐狸精的事情。
同样的话听多了,柔姨娘内心也觉得老侯爷去世和她有关,她觉得她是个罪人,所以才百般忍耐,这么些年,如非必要,她连院门都不曾出。
可是月儿就算是她的女儿,可也是老侯爷的女儿,月儿有什么错?月儿她还那么小,为什么要受那么多委屈?
老夫人一听,当时月儿摔得手也破了,膝盖也破了,气得直发抖。她指着跪在地上的白姨娘的丫鬟说道:“当时是你这个贱婢,拿着棍子追月儿小姐对吗?来人,给我拖出去,打一顿板子发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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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一听,顿时瘫软在地,求饶的话都叫不出口。她才后悔她错了,任凭什么样的主家,也不会容忍拿着棍子追着主子吓唬的奴婢。哪怕那主子再不得宠,但、终归是主子!
林妈妈应是,出去喊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堵了那个瘫在地上的丫鬟的嘴就拖了出去。
知道今儿过节,不能污了这院子。林妈妈带着粗使婆子,把那丫鬟拖出永安院,拖到了下人住的院子,按在了凳子上,当着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下人的面,噼里啪啦打了一顿板子,随即把她抬到一间空房,随意往破旧的床铺上一丢。
林妈妈跟着进去,从袖子里掏出一盒药膏丢给她,冷着脸说道:“好自为之吧!”
林妈妈走到院中,看着神色各异的下人,朗声说道:“这丫鬟犯上,冲撞了月儿小姐,老夫人发话打一顿板子发卖了!日后各位还请头脑放清楚点儿,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想明白了再做!”
众人称是!暗自心惊不已,心道这月儿小姐如今这般受宠了吗?
有那先前为难过柔姨娘母女的,都暗自后悔,生怕被翻了旧账。接下来的日子干起活来越发的勤快,生怕被拿住了错处,再牵出以前的旧账来。
一时间,侯府的下人们都谨慎异常,连走路都轻了许多,手脚也麻利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那丫鬟被打了一顿板子,趴在床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死是死不了,但是当众被打,先前跟在白姨娘身边,也是体面的贴身大丫鬟,如今突然落到即将被发卖的境地,只觉丢人,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她又没那个骨气,只是抱着药膏盒子,哀切切的哭着。暗恨自己跟错了主子,也暗恨自己当时为何要讨好主子,捡根棍子去追那月儿小姐?
再想到如今这般以下犯上,被发卖了,指不定被卖到什么腌臜地方去,可怜她再熬一两年就可以许配人家,做了管事娘子了,可如今却落到了这般田地。
想到那未卜的前程,丫鬟越发哭得凄凄惨惨,只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林妈妈在院里听到那震天动地的哭声,冷着脸,在心里说道自作自受,懒得再听,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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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姨娘见跟了她多年的贴身大丫鬟就这样没了,只觉得老夫人偏心,扑在地上哀嚎着:“老侯爷呀,妾身还不如跟着您去了!三少爷呀,您怎么不回来呀?……”
老夫人懒得再看她,吩咐人把白姨娘送回院子去,又吩咐白姨娘禁足,没有她的允许不可以出院子。
白姨娘被她自己的婆子和一个粗使婆子扶着起来,架着出门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嚎,嚎完老侯爷,嚎三少爷!
晦气!老夫人气得拿起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骂道:“可怜谦儿,生生被她这样一个姨娘给拖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合一!
明天继续~
第66章
老夫人气得摔了杯子。
屋内突然寂静异常, 众人都没说话。只见李幽林的脸也黑得不行。
林芝兰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好的一顿家宴, 就这样被白姨娘给搅和了。
这白姨娘也是, 明明是三少爷自己不知何故不愿意回来,她倒好, 问都不问就乱扣帽子。
还有自己做出那般对月儿的事情,过去一年了别人也不知,今儿抖搂出来也是她自作孽。
想到月儿,林芝兰只觉得心疼。又暗自庆幸幸好今儿白姨娘自己够作把事情闹了出来,不然这事儿埋在月儿心里,指不定留下多大的阴影。
老夫人虽说年岁大了,但一向是个很有涵养的老人家。林芝兰进府这么久,除了最开始她刚进门的那段时间, 老夫人对她并不是很热络,每次见到她总是淡淡的,但也从来不曾听她高声呵斥过什么人, 更不曾如此这般发过脾气。
后来对林芝兰更是喜爱, 时不时地还和她调侃几句, 逗逗乐子, 林芝兰深深觉得,老夫人已经算是个很好相处的老人家。
可今天老夫人竟然摔了杯子,可见是真的被白姨娘气坏了。
老夫人提到了三少爷, 怕是觉得自己的孙儿好好的,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姨娘可惜了吧。
震惊过后,林芝兰连忙起身, 走到老夫人身边帮她顺着气,柔声劝道:“祖母莫生气了,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伸手拍了拍林芝兰的小手,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但那声音却满是透着疲惫,让人感觉她打心里的觉着累。老夫人皱着眉,之前的好兴致荡然无存。
老夫人看着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柔姨娘,再次叹了口气,淡淡开口说道:“你也起来吧,待会月儿进来看到你这般成何体统!”
柔姨娘唯唯诺诺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旁。
老夫人看着柔姨娘说道:“这事虽不怪你,但日后,你这个做姨娘的,还是要刚强些!日后你没事,多去夫人身边待待。”
柔姨娘低声答是。
林芝兰见柔姨娘不自在,又不安,心里叹道柔姨娘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还好月儿不像她。
林芝兰微微笑了一下对柔姨娘说道:“柔姨娘你去看看月儿,顺便帮忙看一下,午饭是否摆好了。”
柔姨娘答是,如释重负,施了礼转身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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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芝兰看了一眼李幽林,就见他的脸色阴沉如水。这样的李幽林,让林芝兰一时有些恍惚,觉得和先前那个耍赖非要抱她走路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老夫人像是万般难受一般,不停按着胸口,不住地叹气。
林芝兰猜到老夫人可能又在后悔以前没有关心月儿,白白地让那个孩子受了那么多委屈。
林芝兰伸手抱住了夫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祖母,过去的事情,都就过去了!我们要往前看!您看现在月儿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以后有您的照拂,月儿只会越来越好!”
林芝兰语气温和又坚定,这话正正戳在了老夫人的心里,她再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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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先前和月儿不亲近,也就没什么感情。可自打这孩子住到她屋里,越是相处,老夫人越是自责与后悔。没人知道她对那孩子的愧疚!她时常暗恨自己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