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学成眼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震惊过后，他才想起这女人好像是前几天拍戏时被他吩咐在地上跪了半天，后来还不小心被砸到头的那个。
......叫什么来着？
胡学成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他表情有瞬间的扭曲，试探性问道：“......小温？”
温茴本来就没想着胡学成会想起她是哪号人物来。
他们这种整部剧都露不了几次脸的小龙套，在剧组一般都是被“小李”“小张”地叫。
前几天拍第一场戏的时候，有个新人龙套连个姓都没有，被场助喊了声“喂”，立刻鼓起脸瞪大了眼睛，像是马上就要说出一句“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叫楚雨荨”来。
她好歹还有个姓。
温茴嘴角还弯着，刚要点头，站在胡学成旁边的陆斯衍就开了口，“温茴。”
男人转头，他比胡学成高了半个头，所以视线是斜睨下来的，“茴香的茴。”
胡学成老脸一红。
他跟陆斯衍虽然交集不多，但是最火的那部剧是两个人一起合作的，今天叫他过来也是请他帮忙在剧里客串一下。
就在刚刚，胡学成还在休息室里口口声声说着他们是熟人，现在看来简直像是啪啪打自己的脸——
熟个屁！
连人家老婆都认不出来。
陆斯衍也懒得猜他的心理活动，低头看了眼腕表，“客串的事以后再说。”
男人抬脚过来。
胡学成紧跟在后面，刚跟了两步，陆斯衍停下，他眼角扬着，神情冷淡：“再跟免谈。”
“……”
胡学成立刻收了步子，挪回了监视器后面。
那边许橙还在气鼓鼓地皱着眉，她是清纯小白花的长相，生气的时候连眉眼也尖锐了些，“陆……”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许橙这才想起他不是以前的陆斯衍了。
他现在结了婚，热度再蹭就属于横插一脚了，许橙瞥了眼四周数不清的摄像机们，跺跺脚，又把话音收了回去。
胡学成脸色也不大好，一阵白一阵红的。
陆斯衍后面那几句话声音压低了，所以没几个人听到，但是温茴能猜出不是什么好话，她视线收了回来，又拿起那盒牛奶，一口吸了个干净。
空盒子飞进垃圾桶。
与此同时，身边另一把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来。
温茴没转头看他，但是视线偏了过去。
陆斯衍正在看手机，他手生得漂亮，指骨修长匀称，被黑色的手机一衬，像一块精心雕琢过的美玉。
温茴视线停了两秒。
手机屏幕还亮着，距离不远，所以上头的内容勉强能看得清楚。
是前几天付曦让她发的那条微博。
@用户acd97490289：「你们老公的同款眼罩。图片.jpg」
本来付曦说她的微博ID像僵尸号，她还没怎么觉得；但是这会儿那条微博出现在了陆斯衍的手机上，倒真的像僵尸号诈尸学会发微博了一样。
男人的声音自右耳边传来，“偷拍我？”
得，正主来兴师问罪了。
温茴细眉皱着，不承认也不否认，“怎么了？”
反正公司之前说过，陆斯衍的热度她可以随便蹭。
“不怎么，”陆斯衍手腕一压，把手机随手搁在温茴跟前的桌子上，他的手轻搭在一边，食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去掉前两个字，读一遍。”
“……”
温茴盯着“老公”两个字，看了足足半分钟，她才撇了下嘴角，慢吞吞答：“我不认识字。”
陆斯衍偏头看她，半晌，他眼尾拉开，突然就低低笑了声。
他的瞳色很深，笑起来的时候那抹深不见底的黑仿佛碎开，有光乍泄而出，连五官的锋芒都敛起来不少。
温茴第二次见他这么笑。
第一次是她十六岁的时候。
温茴童星出道，因为未成年，所以很少会接到感情戏。
十六岁时拍的那部《海棠依旧》，是第一部 和男主有感情戏的剧，也是到现在为止为止的唯一一部。
温茴算是女四号，跟作为男主的陆斯衍戏份不算太少。
临近杀青，有次剧组凌晨才收工，她刚从片场出来，就碰上了也刚下戏没多久的陆斯衍。
那天路灯很暗，月明星稀。
温茴开始是没看到他的，走了几步才注意到靠墙的地方有猩红的火光忽明忽灭，伴着夏夜晚风，有灰白色的烟徐徐飘了过来。
那人大概是也注意到了她，转头看了她一眼。
温茴当时年纪实在小，小的时候发育又不良，比已经成年的陆斯衍矮了不是一点半点。
两人就那么站着，气势就差了不少。
温茴捻着裙摆，视线落在少年指间夹着的那半截烟上，好一会儿，才挤出来一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陆斯衍向来不是乖巧的形象，但是毕竟刚成年不久，抽烟也不是多骄傲的事儿，传出去总归不太好。
何况他当时的经纪人据说特别恐怖，被她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通批评教育。
陆斯衍灭了烟，声音里隐约有笑意：“哦。”
那晚，温茴被他送回了家。
到家门口的时候，温茴还在举着手指保证，“我真的不会告诉别人的。”
陆斯衍垂眸看着她，嘴角一弯，极短促地笑了声。
少年仿佛生来就是光，狭长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融进了细碎的月色，清冷皎洁。
跟现在不大一样。
但是又好像能重合在一起。
周遭安静。
温茴有几秒钟的晃神，直到身后突然有人叫起来：“哥哥哥，懿哥正找你呢……诶，那个……嫂，嫂子好。”
她这才回过神来。
来人年纪不大，眉眼青涩稚嫩。看见她时，一米八的壮汉瞬间变得扭捏羞涩起来，“嫂子也在啊？”
陆斯衍皱了下眉，“我助理。”
“你好。”温茴点了下头，眉眼温柔。
她最喜欢长得好看还会害羞的男孩子了。
陆斯衍眉头皱得越发深。
“嫂子好……”男生笑嘻嘻地摸了摸头，“你真好k……”
还没说完，陆斯衍已经拿了手机起身，“走了。”
—
温茴在片场待了一天。
胡学成这个人虽然作风有点问题，但是拍起戏来确实张弛有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斯衍的原因，后面的大半天，片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对她越发客气，连中午的给她盒饭都比普通群演贵了十块钱。
温茴今天又没戏，实在不大好意思吃白饭，最后好说歹说又把钱给那个小助理转了回去。
今天拍的戏份主要是男女主的对手戏。
因为没怎么卡过，很多剧情都是一遍过，所以太阳还没落山就收工了。
许橙被副导演叫了过去讲剧本。
温茴见今天结束了，她又实在不想跟许橙再撞上，刚要起身回家，就被胡学成给叫住：“小温呐……”
温茴转头，“胡导，有什么事吗？”
“今晚上剧组聚餐，你有空没？”
温茴想了想，“没空”两个字刚到嘴边，就又听胡学成道：“一起去吧，大家正好都认识认识。”
胡学成：“斯衍呢？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
这个她就更不知道了。
胡学成显然以为她对陆斯衍的行程了如指掌，“有空的话把他也叫过来吧，人多了热闹嘛不是？”
温茴手指在手机壳上轻轻摩挲了下，“这个我得问一下。”
“行行行，那麻烦你了啊。”
温茴拿着手机走远了些。
她倒是想帮胡学成问，但是手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通讯录里没有陆斯衍，微信好友里也没有他。
微博倒是互相关注，不过就凭陆斯衍那一个月上不了几次的微博，私信他肯定看不见。
温茴装模作样地对着手机鼓捣了一通，等胡学成看过来的时候，她嘴角弯了下，“不回消息，应该是还没收工。”
胡学成也点点头，“斯衍拍戏的地方不是就在对面，要不你帮忙过去问问？”
似乎也觉得一直麻烦她不大好，胡学成笑了笑，“回头我肯定多给你加几场戏。”
“……”
“那个，明天就加。”
“……”
温茴觉得不亏。
只要去隔壁剧组混个脸熟，就能给自己加戏，怎么想都是血赚。她也没怎么纠结，应了胡导后，径直穿过马路，朝陆斯衍的剧组去了。
跟《为后》不一样，陆斯衍接的是部悬疑电影，在京城取景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温茴刚到马路那边，远远就看到一群女孩子围在一起，年纪看起来都不大，有的手上拿着袋子，有的帽子上绣着几颗星星。
她把长发拨到身前挡住小半张脸，正要不动声色地快步从她们身边走过去，迎面就火急火燎跑过来一个人。男生从她身边经过，没两秒，又飞快退了回来：“嫂子……我正要去找你呢！”
是陆斯衍那个小助理。
“找我干什么？”
男生一甩短发，脱口而出：“衍哥一会儿有吻戏。”
作者有话要说： 抱起小可爱们就是一口亲亲！
第05章
“……”
有就有呗。
温茴摸了摸鼻子，没多大反应：“……哦。”
男生比温茴小一岁，是看着她戏长大的小迷弟，当时知道她跟自己老板结婚的时候，还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
今天见到了本人，更是开心得差点找不着北。
男生其实没想直接提吻戏这一茬。他一心想着跟老板结了婚的偶像，几分钟前听沈导说有吻戏后，本来打算去隔壁剧组拖一下时间，起码别让偶像直接撞上新婚老公跟别人热吻的场景。结果刚刚因为太激动，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温茴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男生早就脑补出了好几场醋坛子打翻的戏码，结果一句话下去，对方压根没多少表情变化。他盯紧了偶像的脸，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吻戏。”
“……”
知道自家偶像刚从国外留洋回来，可能听不懂博大精深的中国话。男生又伸出两根食指，由远及近缓慢地贴在一起，语调微微拔高了些：“kiss！”
英语一出来，连旁边几个过来探班、刚刚还在疯狂胡乱吹陆斯衍彩虹屁的粉丝都诡异地安静下来。
几个小姑娘们年纪不大，虽然没开口说话，但是从她们“我们哥哥有吻戏，你这个做老婆的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表情中，温茴不难读出一句话——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果然是假的！”
完蛋了。
温茴手指还抚在鼻尖上。她反应也快，情绪根本就不用酝酿，说来就来，当即垂了眼睫叹起气来，“没关系。”
她语气低落下来，“我能理解他。”
小迷弟心都要揪起来了，“那嫂子，你要回避一下吗……”
温茴头垂地更低，“没事……不用管我。”
她不是温软的性子，但是嗓音温柔，软下来的时候轻易就先把小迷弟给骗过去了。
小迷弟还以为她真伤心难过醋意大发了，等人走远了些，他才转头瞪了一眼几个小姑娘，“你们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栗子哥，”靠近他的那个女生踮脚朝那边又望了一眼，“用户acd97490289出山了？”
被叫做“栗子”的男生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什么abc的，以后叫嫂子。”
女生努努嘴，不以为意。
她是毒唯，不吃任何雌性生物的安利。
今天过来的几个都是陆斯衍的大粉，平时和作为助理的栗子没少交流，关系一直不错。
栗子试图同化她们：“你们不觉得她长得很好看吗？”
“娱乐圈里好看的多了去了。”
“想想许橙，”栗子看了眼那个许橙黑粉，再扔出来几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陆斯衍的女明星，“是不是觉得顺眼多了。”
陆斯衍的毒唯粉兼爱蹭她们哥哥热度的女明星黑们：“……”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
温茴在距离导演和监视器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边是专门给演员设的休息区，地方不小，桌子上堆满了花篮果篮还有一些小礼盒。
栗子连忙收拾出了一片空地，解释道：“这些都是星星送的。”
陆斯衍的粉丝叫星星。
栗子递了瓶矿泉水给她，“衍哥这场戏估计也就剩十几分钟了，嫂子你别急啊。”
温茴点点头，扭头看向那边正拍戏的两个人。
这场戏是男女主的对手戏，惺惺相惜的两个人正在依依惜别。
女演员是英气的长相，穿的紧身戏服英姿飒爽，旁边的陆斯衍也是一身利落的黑衣，腰间还别了一块红绳白底的羊脂玉佩。
宫墙高处有梅花斜出来几枝，在凛冽寒风中开得艳丽。
夕阳余晖倾泻而下，那人站在皑皑白雪中，是真正能颠倒众生的第三种绝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