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者,道心即为本心。”
说完后,盛鸣瑶停顿了一会儿,微微叹息。随后身形一转,跃下怪石。
其实她很想再说什么,可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我弱我有理’的论调肯定不对,但‘恃强凌弱’还振振有词的风气,难道就值得提倡吗?
纵使先被强行降智一世,如今又不知为何,被迫逆推回到过去,可盛鸣瑶骨子里总还带着些穿越前的东西。
她承认强者为尊,也知道强者天生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可这从来不该是欺辱弱者的借口。
“很多事情,耳听为虚,眼见却不一定为实。”
盛鸣瑶没忘记沈漓安还在屋内,话语一转,不着痕迹地趁机卖惨:“很多事情,耳听为虚,眼见却不一定为实。往后,还请大家以我为戒,不要被……蒙蔽。”
最后几个字咬字很轻,散在风中。
就在盛鸣瑶打算进门时,忽然有个弟子高喊:“盛师妹留步!”
盛鸣瑶回头,原来是当日正殿那个蓝衫师兄。
盛鸣瑶对他印象不错,于是停下脚步:“承平师兄请说。”
蓝衫师兄承平挠挠头,极为不好意思:“不敢当。盛师妹方才所言,给在下极大启发。在下有一问题实在困惑良久,想问问看盛师妹是何看法。”
这个问题困惑他许久,承平自知资质愚钝,也不敢去问他的师父常云掌门,然而自己苦思冥想却又没有着落。
今日难得得了机会,承平心一横,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问了出来。
“大道浩渺,大道无情,大道难寻。人在道前,再强之人也如蝼蚁,那我们又如何突破大道所设下的禁锢,进阶飞升呢?”
这问题太高深,承平话一出,周围弟子亦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盛鸣瑶看着承平,忽然笑了。
“我如今也不过是个练气后期的弟子,对于这些东西的见解,恐怕在场大多数的师兄师姐,甚至师弟师妹都能碾压我。”
盛鸣瑶的自嘲引起了大家善意的笑声,她也跟着笑,玩笑般地说道:“可道虽强,人亦从不弱。”
“道,是花鸟鱼虫的道,是山河湖海的道,同样也是千千万万无以计数的天下人的道。”
我观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我哭万里悲秋之愁,我感大江东去之寞,我见仰天大笑之狂,我悦春风得意之乐。
阴阳轮换,大道依然。
百年才子风流,千秋天山共色,万里星辰浩瀚,这般美景从来不独属于一个人,也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创造的。
周围弟子不知为何全部寂静了下来,修为低一些的觉得自己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修为更高的,恍然所悟,只恨不得让盛鸣瑶再讲几句。
差一点……就差一点!
站在门前的盛鸣瑶没空关心他们,她此时心神激荡,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的边界。
情绪的共鸣一瞬间提到了最高,有那么饿几秒,盛鸣瑶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腾飞到了空中,不受到任何束缚,俯瞰大地,纵览时空。
山川河海枯,草木芬芳谢。
万物寂寥,却总有些东西能代代相传。
人很弱小,任何东西都能将人杀死。可人也很强大,任何东西最后都没能将人杀死。
……
再没有比人类更伟大的存在了。
在盛鸣瑶心中亦是如此觉得,与其相信浩渺空旷之道,不如热爱关怀脚踏实地之人。
“大道浩渺磅礴,视我如蝼蚁。”
盛鸣瑶站在自己洞府的面前,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皮肤照得白皙剔透。细长的手指搭在简单到有几分简陋的木门,一开一合间,恍惚中能将人魂魄勾走。
盛鸣瑶最后留下了一句话。
“料,我见大道,亦如是。”
……
站在暗处的常云目瞪口呆。
他本是想来归还盛鸣瑶的那把红金纹的匕首,恰好半路遇上玄宁,两人便同行了。
却没想到能听见这样一番见解。
“大道浩渺磅礴,视我如蝼蚁。”
“料,我见大道,亦如是。”
看看这疏狂淡漠的神情,看看这狂傲不羁的姿态!
掌门常云不由得看向了身侧的师弟。
玄宁啊,在他们师父还在的时候,他亦曾是如此轻狂少年。
只是——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愚钝顽固,难堪大用’,‘天资平平,不过尔尔’???”
玄宁哑然。
就凭盛鸣瑶刚才的那一席话,足以推翻他之前所有推测。
没有人比玄宁更清楚被妖物占据身体的人是何模样。
他……它没有这么理智。
玄宁似有所悟的看向了盛鸣瑶的住处。
与玄宁相比,掌门常云就没有这么淡然了。仗着周围布下了静音咒,常云恨不得揪着玄宁的领子,在他耳边疯狂咆哮!
“就凭这孩子的心性,且不说元婴,百年之内若是没有金丹,那就是你这个做师父的疏忽!”
“罢了。”常云冷静下来后,揉了揉眉心。
若是两看生厌,倒不如早点分开。
这么想着,常云对上玄宁淡漠的双眸,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时,态度极其认真。
“师弟,盛鸣瑶这徒弟你若真不想要,索性给我罢。”
作者有话要说: 掌门:师弟啊,我看你这徒弟与我有缘,不如——
瑶瑶如今想法还比较稚嫩,后期会改变哒
今天日六啦!周二上夹子了[搓搓手]所以更新会放在晚上十一点w
推一下的预收文《圣僧皈依了白月光》
[文案]
作为修仙界第一音修门派,长清门向来以“三好”著称
第一,师父弟子长得好
第二,门派环境位置好
第三,武器装备上档次
古琴、玉箫、箜篌、琵琶………
尽态极妍,极致风流,赏心悦目
作为原书白月光的姬冰玉表示很满意。
——直到她从九重天阁里召唤出了一把唢呐。
姬冰玉:?
长清门上下:???
从此,原剧情如脱缰的野马,奔流到海再不复回。
※
既然穿成原书中被虐身虐心、各路人马垂涎的白月光,姬冰玉果断决定摒除一切可疑人员。
外出搭档?找和尚!
刷本秘境?找和尚!
探险疑案?还是找和尚!
#你来念经,我吹唢呐,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况且,姬冰玉坚信,佛门之人,六根清净,绝不会对她图谋不轨的!
……
直到找和尚找到了人家怀里,姬冰玉举着唢呐一脸懵逼,难以置信:“……你身为天玄寺的佛子,居然六根未净???”
佛子清虚看着她,拈花一笑:“佛非是我,我心非佛。”
和尚也是凡人,我也有凡心。
如今的佛子清虚,在见到姬冰玉后,已经再也想不起佛了。
※越吹唢呐我越强·白月光x心思单纯、身负血海深仇·圣僧佛子
※沙雕爽甜文
☆、沈漓安
——将盛鸣瑶让给常云当徒弟?
若放在之前, 玄宁也许会淡淡一句“你自己去问她”从而终结这个话题。
因为那时的盛鸣瑶不过是个替代品。
当年的玄宁之所以会坚持将她接到般若仙府, 说到底, 真的是想睹‘物’思人罢了。
玄宁的首徒乐郁,生性洒脱不羁, 眉宇之间颇有几分玄宁年轻时的影子。正因如此,在五十年一次的‘拜仙缘’时被玄宁一眼相中,收入门下。
玄宁生性疏狂不羁,从不在意那些迂腐规矩,以己度人,他更不限制乐郁的行踪轨迹,只以为是年少轻狂。却没想拿到乐郁会堕入旁门左道,祸及宗门。
曾经对乐郁的期许尽数湮灭, 远不转化为了无尽的恨与悔。
最后,乐郁被玄宁在苍破深渊找到后,亲手诛杀。
不幸却也万幸, 那与他相爱的妖族竟有秘法, 可以以身相殉, 又历经百年, 终于保留了最后一丝血脉。
——朝婉清。
这也是为什么朝婉清生来天资出众的缘故。她的父亲本就天资聪颖,母亲又是个大妖族,以自己血肉温养朝婉清百年, 待她呱呱坠地之时,才身死魂消。
在玄宁看到朝婉清的那一秒,无须那妖族嘱咐, 玄宁已经决定要将这个孩子带回去好好教养。
就像是为了弥补和挽回一些不可追的过去。
长大后,朝婉清和她父亲容貌上十分相似,又更添了几分母亲的柔和动人,并且她的眼神从来都带着小姑娘的娇气和柔软,完全没有她父亲的狂傲难驯,洒脱不羁。
这让玄宁既松了口气,待她更好,心中又隐隐模糊地遗憾着。
可玄宁没想到,朝婉清竟会在一次普通的外出试炼中跌落苍破深渊,连沈漓安都没护得住她。
就像是命运的再一次轮回。
于是玄宁做了这辈子,最荒唐也最可笑的事情——
他在人间,找了一个与朝婉清面容相似的小姑娘,盛鸣瑶。
可将她带回来后,玄宁又后悔了。
玄宁不愿意正视自己难得的懦弱,更不喜幼时盛鸣瑶唯唯诺诺毫不出彩的性格,因此,玄宁很少主动关心盛鸣瑶,通常都将她无视。
可现在……
玄宁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盛鸣瑶的眼中不再是一昧的温顺和虚张声势的骄纵,相反,她变得沉静和从容。
谁带给了她这么大的变化?
玄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真诚的掌门常云,又想起之前盛鸣瑶昏迷时,口中模模糊糊的话语,冷淡地扯起了嘴角。
然后什么也没说,凌空而去。
掌门常云:???
这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
***
“师兄刚才也都听到了吧?”
盛鸣瑶回身进屋,关上门,将一切的议论喧嚣都阻隔在了门外。
她看着坐在轮椅之上眉眼低垂的沈漓安,轻声开口:“师兄,你至今仍觉得朝婉清一点错都没有吗?”
“瑶瑶。”沈漓安的嗓音有几分干涩,“……抱歉。”
盛鸣瑶笑了起来:“真奇怪,这明明是朝婉清的错,可她似乎没有对我有半分歉意,反倒是师兄来对我道歉?这又是什么道理?”
沈漓安脸色惨白,他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显示了此时难平的心绪。
“让我猜猜。”
盛鸣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沈漓安身后屋内的软塌上坐下。毕竟之前又是取了一滴心头血,又是站在门外和朝婉清对峙这么久,还不能示弱,盛鸣瑶身体是真的撑不住了。
“师兄这么说,无非是两种原因。”
“第一,师兄觉得朝婉清错了,但是错误不大,所以你能代她向我道歉。”
盛鸣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嘲讽,冷冷一笑。
“第二,师兄以为,只要你向我道歉——哦,也许接下来你还会不痛不痒地去指责一下朝师姐,又在她的泪水涟涟下直接败退。当然,最后结果只有一个,你希望我们和好。”
沉默半晌,沈漓安转动轮椅到了盛鸣瑶面前,眼眸中的温柔多情摇摇欲坠:“那瑶瑶,想怎么解决呢?”
盛鸣瑶平静地和他对视:“若我说,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呢?”
沈漓安一瞬间失声,哑然道:“……一定要那么难看吗?”
“都是同门师姐妹,婉清这次考虑不周,但以她性情,绝非故意。”
盛鸣瑶冷眼看着,只觉得沈漓安拼命给朝婉清找借口实在可笑极了。
答案,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
盛鸣瑶轻笑:“师兄是觉得,一句‘绝非故意’便能抵得上我半条命,对吗?”
“我……”
“师兄是觉得,我的心头血,就该廉价到该去救一个试图杀了我的人,对吗?”
“并非……”
“那师兄觉得,朝婉清来我门前,真的只是为了道谢吗?若我今日不反击,或是被她勾起了怒火,那明日门派上下又该如何论我?”
声声质问,直击人心。
沈漓安彻底失声,盛鸣瑶的这些质问,他无言以对。
朝婉清刚回来不过一年,宗门上下就忽然多了很多关于盛鸣瑶的传闻。
或是说她跋扈嚣张,或是说她生性懒散,天资愚钝。
盛鸣瑶也不去看他,而是把玩这手上芷兰真人送她的一颗养元珠,轻声问道:“师兄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吗?”
“师兄知道,我每次听见这些议论的话语时有多难过吗?我甚至不想出门,每一次在路上遇见别人多看了我几眼,就总觉得他是在嘲讽我。”
盛鸣瑶学着那些人阴阳怪气的口气,似模似样道:“他们啊,背后都会说,‘看!那就是那个赝品!’”
不得不说,盛鸣瑶如今已经能将情绪拿捏得十分到位,而沈漓安天生又是一个共情能力极强的人,他感受到的面前女孩身上散发着绝望和悲伤就像是一头凶兽,几乎要将自己吞噬。
“就连师兄也躲着我了,对吗?”盛鸣瑶起身走到了沈漓安的面前,双手撑住了他的轮椅扶手,低声道,“也对。正主都回来了,谁还会在乎一个替身呢?”
沈漓安喉咙发紧。
“……我没有不在乎瑶瑶,瑶瑶永远是我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