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这苏蓉儿姑娘是皇上未来的皇后,不日便要举行封后大典了,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前朝后宫皆是动荡不安。
那苏蓉儿是丞相之女,身份尊贵,性情温淑,和皇上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太监一边说,一边拿眼斜斜的瞥了一眼苏绾。
“苏姑娘,乾清宫到了。”
苏绾随太监走了进去。
“禀太上皇,苏姑娘到了。”
“你们都先退下吧。”一道沧桑虚弱的声音在上首响起。
“是。”
“民女见过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绾按规矩行礼。
“起来吧。”
苏绾依言站了起来,余光里看到上首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老人虽然苍老,但余威尚在。
“你,就是苏绾娘?”
太上皇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下首的女子。
“回太上皇的话,民女是苏绾娘。”
“你很好,我的儿子,这一国太子,如今的新帝,为了你捅了自己两刀。”
“是民女的错,太上皇要打要罚,民女都认。”
苏绾闻言,越发感到愧疚了,她并没有为沈玠做什么,而沈玠为了她却连命都可以不要,上首的太上皇是沈玠的父亲,她差点让一个父亲失去了儿子。
“我不打你,也不罚你,琰儿,他喜欢你,想立你为后。
可苏姑娘,你应该知道,此时琰儿他正需要什么,他需要的是能对他有帮助,能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不是平民出身,名声狼藉的你。
你就看在,他替你捅了两刀,把命都快丢掉的份上放过他吧,此时的我,不是太上皇,只是一个父亲,求你了,为了琰儿,为了整个庆国……”
……
苏绾出了宫,走在大街上。
这一天正巧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贴着春联,燃着鞭炮。
她踩着雪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丞相府,丞相府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她记忆中不苟言笑,威严的父亲此时脖子里架着一个一岁多的,穿的仿佛画上的福娃娃一般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满嘴到处都是糖渍。
衣服一天一换,最爱整洁的父亲,此时满脸慈爱。
苏丞相看着一位极其年轻的女子一直盯着他看,便把幼儿抱在怀中上前问道:“姑娘,可是认识老夫?”
“这是你的儿子吗,他叫什么名?”
苏绾不回答苏丞相的话,目光反而落在了那眉眼间一片天真稚嫩的孩童身上。
“犬子小名唤金童。”
苏绾身子猛地一震,眼圈微红,“听闻你那去世的长女苏绾,她有个小名……也唤金童。”
“姑娘,你怎么哭了,你难道认识我那去世的女儿?”苏丞相见这女子莫名其妙地哭了,女子的眼神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有股说不出的熟悉。
“见过几面,不算熟。”
苏绾哭的不能自已,看着鬓边灰白的父亲,声音哽咽,“大人,还望多多保重……我告辞了。”
苏绾说完话,看了一眼父亲,随后扭头踏进了这漫天大雪之中。
苏丞相看着女子瘦弱,落寞的背影,心不知为何忽地疼了起来,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忽地断了。
“老爷,夫人唤您回家吃饭了。”
丞相府的小厮,跑到门口说道。
“爹,爹,饭饭……”
怀中的幼童挥舞着手中的糖葫芦。
苏丞相这才收回目光。
苏绾一边走,一边哭,她告诉自己,那个人是个负心汉,他对不起娘亲,他是个罪人,她要恨他。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父女相见,她却发现,自己恨不起来。
雪下的越发大了起来,苏绾的发髻,眉眼,衣裙上落满了雪。
“小姐,小姐。”
翠心撑着一把油纸伞找了过来。
苏绾转首,看向翠心,脸上带着一丝释怀。
“翠心,我想离开汴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泪点低的我,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第65章
宋府。
“小姐, 宫里来人了。”
苏绾闻言抬起了头, 只见是熟人, 没有血色的脸色忽地和缓了些,“素枝,原来是你啊。”
“奴婢见过表小姐。”素枝恭敬地行礼道。
“不用如此多礼, 你今日……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素枝从宫女托盘上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 递给了苏绾, “这是我家主子让奴婢给您的, 这是先后当初赐给主子的,说是遇到喜欢的人,可以作为定情信物, 主子让奴婢物归原主。
并且他说, 让您等他几天,等过几天,他处理完朝堂上那些事, 就来迎娶小姐,并且还说,他的皇后只会是您。”
苏绾伸出苍白的手, 神色复杂地接过匣子,扯了下嘴唇,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奴婢告退了。”
素枝原本想问什么, 忽然看到表姑娘死水一般的眼神,眉眼间没有了当初的骄傲与灵气,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悲伤,忧愁,到底是什么话也没有问,便带着人回宫了。
苏绾见人走了,打开了手中的匣子,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一串铜铃铛,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玉衣啊,她之前找一直找没有找到,没想到他早就把它给了她,只是先前她不知道它就是玉衣。
一滴清泪落在了铜铃铛上,逐渐濡湿了一片。
苏绾,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若是留在汴京,会害了他的……只有你离开,才是对他好,他已经为你受了重伤,你不能再成为他的累赘了。
苏绾此时心中百感交集,她已经决定要走,可心中隐隐有股期待,那股期待缩在角落里,她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走,他或许会挽留吧……
皇宫。
“她可有说什么?”沈玠一脸紧张地看着素枝。
素枝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出声说了出来,“主子,奴婢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表小姐她变的不怎么爱笑了。”
沈玠放下奏折满脸疲色地躺在宽大的龙椅上,揉了揉眉心。
“她一定会为我留下的,一定会,她看到那匣子中的东西,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只要等几天,我把朝堂上那些残余的齐王党都肃清,到时候我就立她为后,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素枝看了眼心神不宁的主子,没有说话,退到了一旁。
次日。
“这天真是冷啊。”
“马大哥,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守城的被称为马大哥的的将士跺着脚,哈着气,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酒囊,喝了一口酒,看着阴沉沉的天。
“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另外一个将士拍了拍身上的雪,忽然撞了一下身旁的老将士。
“马大哥,快看。”
老将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辆青布包裹,甚是寻常的马车从城里驶了出来,不觉暗自稀奇。
“这么早的天,是哪家府上的人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城啊。”
“就是说啊,大年初一,别人都想着往回赶,竟还有人急着往外走的。”
将士看着那辆马车逐渐消失在了风雪中,地上的马车印子蜿蜒向看不清的远处。
“停下。”
一只纤细的素手,忽地挑开了帘子,披着狐狸披风的苏绾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遥望着汴京的方向。
“小姐。”翠心也跳下了马车,主仆二人站在雪地中。
过了好一会儿,雪落了满身,苏绾的腿冻的都僵了,她仿佛感受不到冷似的,执着地看着远处的城门。
翠心看着小姐冻的通红的脸,和乌紫的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小姐,你要等的人,他不会来了。”
“是啊,不会来了。”
苏绾自嘲道,最后看了一眼城门,然后上了马车。
“张叔,走吧。”
马车又慢慢驶动了起来。
“驾”
一道马蹄声从远及近袭来。
“什么人?”
将士连忙拿起了一旁的佩刀,看向来人,只见一位穿着黑袍,披着披风,相貌不凡的男子坐在马上,神情焦急。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辆马车从这里过?”
年轻将士眉眼不善想说什么,老将连忙把他拉到了身后,一脸恭敬地弯腰说道,
“回贵人的话,见过,那辆马车往那边去了。”
沈玠看了一眼老将指的方向,不假思索地冲进了风雪中。
“马大哥,刚刚那位是什么人?”
“你我都惹不起的贵人,你没看到他身上那件披风,上面镶嵌的金边,可是天家龙纹,小子,咱们撞了大运了,竟然见到了天子。”
“天……子?”
年轻将士吓得顿时腿软了起来,一脸怔怔地看着那抹越来越远的黑影。
骑着马的沈玠沿着马车的痕迹一路往南追赶,可雪下的越来越大,把地上车轱辘撵出来的痕迹给掩盖住了。
沈玠看向白茫茫的四周,他以为她会留下,他双眼赤红,无措地看着天地间的雪。
“阿绾,阿绾……”
男子的声音,久久地回荡着。
忽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传来,他循着声音来到一处落满积雪的枯树旁,只见树枝上挂着一串铜铃铛。
大雪一个劲地下。
沈玠在枯树旁伫立了良久,空中只剩下了风声,雪声,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