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谁得罪他了?”沈歆瑶颇有些好奇,而后又忍不住想,得罪六皇子的那个人,现在可否健在?
莫安看了眼马车,见北倾川并有反应,于是快速道:“殿下先前在此遇到了乔三公子。”见沈歆瑶脸色微变,他又道:“在此先提前恭喜沈小姐与乔三公子的婚事……”
“莫安。”马车里北倾川突然出声,“还不赶紧滚上来?”
莫安连忙对沈歆瑶行了个拜别礼,而后跨上马车,不一会儿车夫便架着车从沈歆瑶面前经过。
沈歆瑶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又想起方才莫安最后说的那句话和上马车前给她传递的那个眼神,她悟了。
“糟糕。”沈歆瑶眼底有懊恼之色,“他肯定是误会了。”
阿晚则是一头雾水:“误会?什么误会?”
沈歆瑶想了想,一跺脚,开始往回走:“不溜达了,先回府。”
回府路上,阿晚才从与沈歆瑶的对话中弄明白沈歆瑶在发愁什么。
阿晚有些犹豫地开口:“小姐,奴婢觉得你倒也不用太焦心了。”
“为何?”沈歆瑶看向阿晚,想听听看她有什么好主意。
阿晚斟酌了一下:“奴婢觉着吧,先是乔三公子,现在是六皇子,照着小姐喜新厌旧的速度,指不定马上又会换成谁家公子呢。”
说完,阿晚不由缩了缩脖子。但是她发誓,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是为着宽小姐的心!
“阿晚,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沈歆瑶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在阿晚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放心吧,现在可劲儿都是六皇子了,不改了。”
“真的?”阿晚面露狐疑。得到沈歆瑶认真的肯定答案后,阿晚陷入了沉思。
沈歆瑶只当阿晚被她的直白冲击到,也没想太多,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府。如今让六皇子误会,必须尽快解释这个误会才是。
若她毫无名义上门,六皇子八成都不会让她进宁远府的大门。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了——
“娘,咱们现在就给六皇子准备好谢礼,明日便送过去吧!”一进沈府,沈歆瑶就冲去了江氏的屋子里。
江氏手里正拿着一个礼品单核对着,见到女儿,微讶道:“你倒是掐得准,今日刚好备了谢礼,送礼的帖子刚遣了人给六皇子送去了,明日就将东西抬到六皇子府上去。”
“送礼只让下人去可不行,不够诚心。”沈歆瑶看了眼江氏手中的礼单,“娘,明日我想亲自去。”
“你去六皇子府?”江氏皱了眉,不大认同,“虽说咱们渊国不拘着姑娘家出门,但你终究未出阁,六皇子又未娶妻,你就这么上门,不大好。”
“我不过是亲自去道谢,又有何不可?”沈歆瑶面色认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日若不是六皇子,女儿早就被贼人杀了。”
提及这个,江氏心就像被揪了一下。
沈歆瑶又求道:“娘,女儿想亲自谢他。”
江氏看向沈歆瑶,眼底有看不明的情绪淌过。
另一头,宁远府内。
北倾川看了眼管家递上前的送礼拜帖,口气生硬:“不要,不见。”
管家愣了下,以为是自己没说清,又道:“殿下,是沈府的拜帖,感谢你对沈小姐的照顾。老奴瞧着,指不定沈小姐得亲自过来呢。”
北倾川眼里似有黑雾,眸子里也有些些许恼色:“我说了,不要,不见。”
管家还要说什么,北倾川却是一个眼刀看过来,管家立刻噤了声,悻悻然退出了书房。
书房外,管家拉着莫安说着话。
“莫侍卫,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沈小姐都不想见了?前几日不还好好的?”
先前还眼巴巴地又是玉虎皮又是玄狐大氅呢!管家脑子里有无数的问号。
莫安摇了摇头,道:“今日路遇乔家那位三庶子,听闻沈家小姐要与他定亲了。以后这话,你可莫要再说了。”
书房里,耳力惊人听到两人对话的北倾川,练字的手一顿,一滴墨滴在了纸上。
他将纸攒成一团扔到了一旁。废了便没了价值,他不会再要。
“不可能!”管家一听莫安这话,立刻反驳了,“你们听谁说的?听那乔三公子说的?”
莫安一愣:“怎的不可能?”
管家一颗讲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立刻将那日乔三公子来府上见沈歆瑶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当时我就在场,亲眼瞧着沈小姐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乔三公子,说的话还挺伤人呢。”管家信誓旦旦,“而且啊,还不光只是拒绝了他……”
管家颇有些说书的天赋,聊着八卦还不忘给人留扣。
莫安无奈:“管家,说话可别只说一半。”
管家清了清嗓子,往书房里头瞟了一眼,见自家主子爷还在那儿心无旁骛的练字,于是道:
“沈小姐说了,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乔三公子,外头传的都是讹传!”
“我瞧着沈小姐那话里的意思,那些话都是乔三公子叫人放出去的。”
最后,管家大声道:“沈小姐还说了,她想嫁的人,是咱们殿下!”
这回莫安真实的惊了,当初他脑子里也曾想过沈歆瑶是不是打上了自家主子的主意,可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书房里,将这些话听得明明白白的北倾川手上动作一顿,一大滴墨滴在了写了一半的纸上。
北倾川盯着那滴墨看了眼,竟提笔继续写了下去。
等莫安再进到书房时,就见到北倾川已经写满了一页的字。他眼尖的发现那白纸上多了一个突兀的墨点。
他心中疑惑万分,这等破坏整体美感的墨点跃然纸上,他家主子怎么还没把这张给扔了?瞧瞧一旁,明明也有团成一团扔掉的纸。
莫安不敢说,也不敢问。此刻他脑子里还不断回旋着刚才管家的那番话,他相信主子也肯定听到了。
他走到书桌旁,轻声道:“殿下,方才管家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北倾川神色无异,只“嗯”了一声。
就一声嗯?嗯就没了?不打算让属下做点啥?
莫安不由奇怪地看了北倾川几眼,而后提醒道:“若是如此,那沈夫人应了瑞德侯府的婚事,沈小姐还不得闹上一闹?属下瞧着,沈小姐不像是会乖乖嫁过去的人。”
北倾川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莫安,用眼神示意他把想说的话说完。
“若是沈小姐闹起来,恐京中会流出谣言了。”莫安提醒着北倾川,“先前沈小姐与乔三公子的传闻……”
莫安瞧着北倾川的眼神,后半句话硬生生给吞了回去。他又悟了,自家主子这是不能听到“乔三公子”四个字!
“殿下,若有谣言,可需要属下处理?”莫安仔细瞧着北倾川的神色,这是不在意的意思?于是又道,“那等有了谣言,属下再来禀报。”
这回北倾川总算给了点反应:“嗯。”
“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莫安说完,便要退出书房。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儿,就被北倾川叫住。
“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北倾川没有抬头,也没有看莫安,只道:“沈府的拜帖,让管家留下。”
莫安愣了下,领命匆匆往院子外走去。刚才管家说要去遣人退了拜帖,得赶紧拦住才是!
殿下的心思真是越发复杂了……
而沈府上,沈歆瑶最终还是没如愿以偿的亲自去送谢礼。
原因无他,宫里头递了消息,皇后娘娘来了雅兴,听闻京中梅园的梅花每年开得极好,便想着前去瞧一瞧,日子就定在了下个月中旬。
自个儿瞧还不算,还邀请京都正三品以上官宦家的小姐世家子们一同观赏,说得是好景只一人赏,有些可惜了。
沈户乃一品大将军,其府上的姑娘自然也是被邀请在列的。而且中宫知晓府上还养着一位表小姐,便十分给面子的连苏槿儿也一块邀了。
这算起来,也同办宫宴无差了。
皇后已经素来日子都是喜化繁为简的,还是头一回举办这种宫外的宴会,宫中位份高的几位宫妃,也是在邀请之列。这么一来,被委以重任安排这次赏梅宴的人,可以说得上紧张万分。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安危问题。即使安排得再到位,也无人敢打包票准不会出事儿。
沈歆瑶被江氏耳提面命,赏梅那日定不能乱走,也不要冒冒失往贵人跟前凑,以免得罪了后宫妃嫔,后患不断。
“小姐,你在想什么?”阿晚一进门,就见沈歆瑶一只手撑着下巴,呆愣愣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沈歆瑶被这么一唤,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回了:“六皇子。”
阿晚脚下一个踉跄,而后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撕心裂肺般咳嗽起来。沈歆瑶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又顺势拍了拍她的背。
“小姐,你可别忘了太太的话。”阿晚停下咳嗽后,便出声提醒沈歆瑶,“太太可说了,让你不许往皇室跟前凑的。六皇子自然也算在内。”
她十分忧心,若是赏梅那日六皇子也来,她家小姐说不定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溜达。
提到这点沈歆瑶颇有些惆怅。原本都说服江氏让她去送谢礼,可以跟六皇子见上一面,结果这个事儿一出,她便被江氏压在家里,不许随意外出,还隔三差五就让她学习规矩。
沈歆瑶知道江氏担心什么。原本她的计划也是在梅园,那儿每年开花之时都有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家眷前去观赏,非常符合她对场景的要求。
如今虽与计划有出入,可在场的人身份更为贵重了,对她来说更有利。
见阿晚忧心看着自己,她不准备现在就同她说明白,只道:“别担心,如今我家门都出不去,哪还能往他跟前凑?”
“那赏梅那日……”
沈歆瑶露出笑容:“放心,赏梅那日我可得跟各家小姐们好好待在一起呢。”
阿晚只觉得自家小姐这话语气哪里有些怪异,可这话却也说的没毛病。反正,只要小姐知道轻重她就安心了。
这消息递给了沈府,各皇子府自然也是收到了。
北倾川对这等逛园子赏花之事毫无兴致,只觉得是女人们喜爱之事。再者,中宫传来的消息,也是请皇子们自便,那他便犯不着前去。
可没想到,紧跟着淑妃宫里也遣人递了消息过来。
管家立在书房中央,道:“淑妃娘娘的意思,是请殿下务必要参加。”
北倾川皱了眉头:“母妃这是……”
“殿下,淑妃娘娘因着身子不适,无法参加这次赏梅宴,可其他娘娘都是要去的。”管家不清楚淑妃中毒的事,但他也知道后宫妃嫔之间的争斗向来厉害,于是说着自己的猜想,“老奴觉着,这定是娘娘让殿下替她去盯着些呢。”
说完这些,管家又连忙道:“三品以上官宦家中的小姐少爷们都被邀约,他们是定不会拒了中宫的。如此一来,沈小姐当日也定会前往啊!乔三公子,也定会去的!”
管家说完还朝着北倾川使了使眼色,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小姐要去,殿下你还不去吗?玄狐大氅都给了人家了,还不加把劲把人给娶回来?
那乔三公子可是虎视眈眈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北倾川似有些不耐,挥了挥手让管家退下。
等管家离开后,莫安上前道:“下毒之事虽被娘娘看穿后将计就计,可如今拎出来的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宫女,背后之人不但还未查出,且一点损害都没有。”
想了想,他继续道:“但可见宫里那些娘娘们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圣上身子近几年日渐虚弱,膝下养着皇子的妃嫔心思恐怕都活络了起来。”
“皇后娘娘嫡子虽夭折,可大皇子却是早早就被她养着,如今怕是忍不住要出手了。”
“淑妃娘娘的意思是,这次赏梅宴只是个幌子,皇后娘娘为的是从这些人家里,替大皇子挑个续弦和侧室,来借助她们的娘家之力。”
大皇子先前是成过婚的,妻子乃阁老郎台之女。可好景不长,婚后不过三年,妻子就因病去世,只留下一个幼子。
之后,大皇子因悼念亡妻,便扬言三年之内不再娶妻,当时让朗家人好一阵感动,也颇获得了些名声。朗台至今都还是大皇子一党。
如今三年之期已过,皇后自然坐不住了。
只有一个朗台的支持,又怎么足够呢?
莫安上前一步:“殿下,淑妃娘娘交代,决不能坐等大皇子一派势力做大。”
而后又道:“沈户乃渊国目前唯一的大将军,手握军权不可小觑,皇后娘娘只怕会打主意。即使殿下对沈小姐无意,也断不能让皇后娘娘替大皇子笼络了去。”
北倾川一只手捏紧了拇指上的扳指,沉吟片刻:“叫人传话给母妃,赏梅之邀,我应了。”
“是。”
莫安一走,北倾川嘴角露出些许讥诮,轻吐了两个字:“皇后。”
拘在家中不让外出的日子,让沈歆瑶颇有些难熬。不过好在,忍忍也就到了赏梅的日子。
一大早她和苏槿儿便被江氏叫了过去,被江氏亲自盯着梳妆打扮了一番。为了不落了脸面,江氏还从自己的嫁妆里,拿了两副贵重的首饰让她们戴上。
饶是苏槿儿这些年在沈府养着,好东西也见过不少,还是被江氏的首饰给亮了眼。她不由暗想,这江氏手中压箱底的嫁妆,得有多少好东西啊!
这么想着,她不由看向了沈歆瑶。同样都是女子,旁边这位表妹却比她幸运百倍。看着沈歆瑶还噘着嘴嫌首饰,被江氏哄着戴上,苏槿儿心里那颗因嫉妒不甘滋生的树苗又长高了许多。
苏槿儿又忍不住想,沈歆瑶婚事若定了瑞德侯府,那嫁妆断不会少。那轮到自个儿,江氏应该多少也会添上一些。也不知能分到她多少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