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施晓不用看，她从虞小南的心声就可以听出来了。
“因为我觉得你不像是会很容易哭的人，而且阿姨在学校里，好像不认识我，我跟阿姨没有见过面，所以她可能不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吧。”施晓声音低低地说。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你的妈妈确实可以得救，可是你怎么办呢？”
其实施晓不是不明白。
她只是觉得虞小南心里虽然坦然，但是也肯定会有想要倾述的想法。
就算虞小南是心甘情愿跟她的妈妈换了身体，可是虞小南自己肯定也会害怕。
她那么年轻，如果就这么在她妈妈的身体里待着，肯定会死。
“我怎么样都可以啦。”虞小南咳了两声，“只有这样子，我才可以救妈妈，不然我就只能做很多让我不安的事情了。”
“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吧？”施晓说不出那个字。
“知道啊。我就是抱着那样的觉悟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啊。”虞小南说着说着，眼睛涌出眼泪来，她干瘦的手反手抓住施晓的手腕，颤着声，“我、我如果不这样做，我没有办法了。”
“我也不想死，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妈妈真的很好，她对我非常好非常好，所以，如果我和妈妈两个人，只有一个人有机会活下去，我不想让妈妈死去。我真的很害怕，生病的身体真的很痛苦，可是我更害怕，我妈丢下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虞小南的眼泪滴落在施晓的手背上，很烫。
施晓觉得自己的手背想被烫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应该哭的。可是我不想让妈妈担心，我一直安慰她，我不敢哭给她看，妈妈已经很难过了，如果我在她面前表露难过，她一定会更难过更加自责。”
虞小南这几天也一直都紧绷着，她跟妈妈换了身体之后才发现妈妈生病的时候承受地痛苦比想象中更难捱。
她知道妈妈背着自己哭了很多次，她更知道妈妈不希望她做出这个决定。
她是个自私的人，她不想让妈妈死，所以没有跟妈妈商量过，就擅自用了这个办法。
“给我几分钟好，就几分钟，我很快就好，我、我只哭这一次……”虞小南心理彻底崩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施晓轻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就怕她现在孱弱的身体因为情绪激动再引起些其他问题。
施晓不是一个很会安慰的人，她能做的也就只是静静地陪在虞小南身边。
有时候施晓有点佩服她哥，觉得她哥好像在这方面比较冷静。
但如果深想了，可能更多的就是心疼了吧。
经历过什么，才能对生离死别之类的事情习以为常呢？
十七岁的外表，不知道多少岁的灵魂。
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
施晓像她哥那天对她那样，静静地在一旁递纸巾，等虞小南自己把情绪稳定下来。
或许压抑到极限再大哭一场，确实可以让状态好起来，虞小南哭过之后，看到施晓反而扑哧一声笑了。
“哭成这个样子，让你看笑话了。”虞小南现在才开始感到不好意思起了。
“其实我前几天也在我哥的面前哭成一条傻狗。”施晓回忆了一下，“我哭的比你还惨。”
“为什么会哭？”虞小南果然有点好奇。
施晓：“知道了一些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自从有了读心术，她知道了太多，好的事情，不好的事情，她开始觉得自己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在为身边的人而活。
“那你现在好一些了吗？如果有什么想要倾述的，我就在这里听着。”虞小南也希望能帮施晓分担苦恼。
施晓甜甜地笑了笑：“不用啦。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总会习惯的吧。
她都能接受自己跟赵沫在一起未来会死的设定了，还能有什么更糟的事情？
施晓在病房里又陪虞小南多聊了一会，说一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探病时间结束了，施晓才离开，并且承诺虞小南，她只要有空就会来医院看她。
施晓并没有让虞妈妈知道她其实知道真相，只是离开的时候对虞妈妈的态度比之前要恭敬很多。
看过虞小南，施晓的状态又好了很多，回来写作业的速度都快了。
施朗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对她做了什么感到好奇。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除了施晓每天都被迫听周围这些人的心声，偶尔会用读心术做些好事，生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她还是每天上学，装做什么都不知道那样跟闺蜜同学相处，偶尔会去医院看一看虞小南，鼓励虞小南努力跟病魔抗争，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她跟赵沫之间也恢复了最初的状态，谁也不会主动做些什么，两个人好像都很默契地把两个人的关系止步于普通同学。
施晓甚至控制着碰见赵沫的可能，虽然同一个学校，就在同一个教学楼里，她已经保持了将近一个月的记录没有见到赵沫了。
她对赵沫敬而远之的变化让谭柔柔很欣慰，但施晓也能听出谭柔柔心里很清楚，她并不是真的开心。
她只是把自己变得麻木了。
如果这样做，身边的人就会开心，那么她可以忍耐。
她哥反而对她这样的麻木非常暴躁，最初总是希望赵沫厌恶她，现在她哥反而有点恨不得她干脆一点冲去找赵沫。
虞小南之后，施晓没有再遇到下一个要攻略赵沫的攻略者了，只是顾雁蓝依旧屡败屡战，每天锲而不舍地去找赵沫。
顾雁蓝就是打定主意要走‘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你对我高攀不起’的路线了。
她要先让赵沫习惯自己的存在，然后某一天她就不再缠着赵沫，赵沫肯定会不习惯，就突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并且把自己放在了心上。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她反虐赵沫的时候了。
施晓觉得顾雁蓝之所以对这个路线那么执着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在顾雁蓝前世的记忆中，她是靠这个办法，对赵沫死缠烂打，把赵沫舔成了老公。
顾雁蓝认为不管是谁，只要用了这样的办法，就一定能把赵沫拿下来。
因为施晓跟顾雁蓝在同一个班级里，施晓每天都被迫听顾雁蓝在心里念叨她的倒追进度。
当然，那两个想要攻略她哥的穿越女也在想各种办法想要刷她哥的好感，不过她们好像每次都很不如意。
施晓觉得她哥对付这些穿越女，还是很有一套的。
她哥不仅能够击退这些穿越女，还能抽空去关爱一下邢羡，让邢羡又给他狂发了好几个好人卡。
施晓有时候其实很想知道一件事。
她哥知不知道他跟邢羡在所谓的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中，结局也不好。
如果他知道，在他阻止她和赵沫在一起的前提下，他又为什么要去招惹邢羡呢？
人的本质，果然很双标。
异常发生在一个半月后，施晓发现虞妈妈已经有三天没有来学校了。
这几天快考试了，施晓也在努力复习，所以并没有抽出时间去看虞小南，她在企鹅号上给虞小南发消息，虞小南并没有回复。
施晓担心虞小南那边有什么状况，就去虞小南班里打听了一下。
要去虞小南的班里打听消息，就不可避免地会撞见赵沫。
施晓站在窗边，随便找了一个同学，就发现教室另一端好像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赵沫神色淡淡地坐在课桌上，抬头看着另一边的窗外。
“同学，我想问一下，你们班的虞小南……这些天都没有来上课吗？她怎么了？”施晓收回心里的酸涩，对窗边的同学问出自己的问题。
“虞小南啊？好像是说……家里有什么事情吧？”那个同学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其实想，[虞小南的妈妈好像快不行了……这种时间，她哪里还会有心思来上学。她还会不会再来上学都说不准了。]
[她也太惨了。原本她家里那么好，一场病，把一个好好的家庭拖成这样。]
施晓脸色白了白，虞小南的妈妈快不行了……也就是说虞小南快不行了？
怎么会这么快！
医生预计的存活期不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吗？现在才过了不到两个月！
第28章 被绑定
“同学？”施晓因为心里震惊，发了一会愣，没能及时回应那个同学，同学喊了她一声。
施晓这才回神，对那个同学抱歉地笑了笑，因为通过听那个同学的心声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也没有必要再麻烦人家。
“啊……嗯。原来这样啊。谢谢啦。”
施晓失魂落魄地走了。
原本撇向另一个方向的赵沫等了一会才看过来，看到她走了，心里有点气。
他以为她是来找他的。
他一边希望她是来找他的，一边又希望她别是来找他的。
如果她来找他，他好不同意构筑起来的防线，肯定会一秒崩塌。
他在原地装了一秒钟的高冷，最终还是狠狠捶了一下大腿，算着上课时间，起身去找了那个靠窗的同学。
靠窗的同学是一个男生，被赵沫主动找了，还以为是自己作业忘了交，对赵沫第一句话就是：“班长，我作业应该是交了吧？”
赵沫都被问的懵了一下，随后说：“我不是来找你交作业的。”
“额……那有事吗？”男生开始反思自己，应该没有违反什么校规纪律吧？
“刚才有个女生找你，她跟你说了什么。”赵沫开门见山。
“啊……刚才那个女生啊。”男生在心里有点好奇，不明白赵沫怎么会为这个特地找自己。
不过男生对刚才那个漂亮动人的女生印象很挺深刻的，还没有过那么漂亮好看的女生跟他说话呢，虽然对方只是来找他打听他班上同学的事情。
“嗯。”
“她就是来打听一下虞小南的事情，问我虞小南怎么了，好像好几天没有来学校了。”男生很老实地回道。
“就这样？”赵沫有点意外，他其实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关注她的消息，虽然这样会很痛苦。
但今天看到才她竟然来找他们班还找了一个男生搭话，他承认，他有点吃醋。
他是真的很没有出息了。
现在居然沦落到看到她跟一个男生说话就吃味的地步。
“就这样啊。”男生被问的实在有些莫名，暗戳戳开了个脑洞，该不会是赵沫对那个女生有点什么心思吧？
“好吧。”赵沫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好好学习。”
说完，赵沫就回座位了，期间一直不解，施晓怎么会问虞小南的事情？
施晓什么时候跟虞小南成了朋友？
赵沫对虞小南是有一点印象的，虞小南原先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自从虞小南的母亲查出癌症之后，噩耗就一次又一次地降临在这个家庭上。
赵沫还组织过班里的同学帮虞小南转发网上众筹的信息，自己也在量力而行的情况下给虞小南捐了款。
倒不是赵沫对虞小南有什么想法，赵沫会这样做，只是因为想要帮助一个有困难的同学，换做是别人遇到这样的困境，他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一帮。
说起来，赵沫也发现最近虞小南确实很奇怪，往常虞小南好像比较乐观，从来不会在同学们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但最近虞小南眼睛一直很红，有时候上课被老师提问问题回答不上来，也会哭出来。
这导致上课的时候，老师都不敢找虞小南回答问题了。
看来，虞小南这段时间表现如此异常，就是因为母亲的病情恶化了吧。
再怎么坚强的人，真正遇到生死问题，还是会崩溃的。
赵沫大致猜得出，施晓打听了虞小南的事情之后应该就会去医院找虞小南。
问题只在于，他会不会破戒，能不能忍得住，不去找她。
**
施晓当天就请了假去医院找虞小南。
她来的时间有点巧，虞小南刚急救过一次，现在情况稍微稳定了一点，还不知道下次会什么时候发作，更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挺过来。
虞妈妈已经哭到眼泪都流干了，见到施晓赶过来，虞妈妈差点又哭出来。
施晓着急地问虞妈妈：“我去问了同学，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说情况还算稳定，预计的存活期也还有很久，现在才过了两个月都不到啊。”
虞妈妈一脸哀色，“我也不知道，可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肯定是因为我之前不配合治疗，让病情恶化更快，一定是这样……]
[都是我连累了小南，小南，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恢复原状？]
[小南，你这样让妈妈怎么活下去？]
施晓听到虞妈妈的心声只觉得十分压抑，能怪虞妈妈吗？
虞妈妈不管怎么做，她都是为了虞小南好，虞妈妈又不知道她女儿能有手段换了身体。
施晓总觉得这应该还不是原因。
“那她现在好一点了吗？醒过来了吗？”施晓最关心的还是这些。
“还没有醒，等一会应该就会醒了吧。”虞妈妈低声道，“施晓同学，真的很麻烦你了，可能会让你白跑一趟。我这些天一直在照顾她，也没有时间跟你说明情况。”
“我在这里等一下吧。”施晓一路赶过来，现在也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坐在这里冷静一下，等虞小南醒来也没什么，反正都已经请假了。
施晓是真的没想过会这么快。
她之前还天真的以为，如果拖的时间够长，她或许可以想到办法。
虽然可能性非常低，但是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或许就能有希望。
虞妈妈也在她旁边坐下来了。
虞妈妈这些天清瘦了很多，脸颊都没几两肉了，双目无神，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哀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