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相信你。”薇拉点点头。她侧目看了霍尔一眼,霍尔立刻把手提箱放在另一把椅子上打开,里面满满都是金币。每一枚上面都有一个光明神头像的浮雕。
她突然觉得霍尔花钱这么大手大脚,除了有钱任性之外,大概也有看到这么多光明神不爽的原因吧。
“谢谢您,女爵阁下。”索菲亚感激地说。
“不必客气。”薇拉点点头,“我让人给你清点数目。”
“啊,不必了。”索菲亚脸色一下通红,“我十分相信您的品德。”
“涉及金钱的事情还是谨慎一点好。”薇拉笑着说。
索菲亚还在推拒,女管家已经开始和女仆一起清点数目了。清脆的报数声随着金币的碰撞声一起响起。
索菲亚红着脸小声地道谢。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毕竟都是金币。少一枚她都没办法补上。但是对方都借给她这么大笔钱了,她哪里好意思清点钱币。现在薇拉主动提出来,她心里顿时充满感激,觉得女爵阁下人简直太好了。
数完以后,索菲亚一再道谢后拎着箱子走了。但是,这么多钱并没有给她解决问题,反而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把钱弄丢了……
薇拉看着再次寻上门哭得要晕过去的索菲亚,心里十分无奈。人要是倒起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我,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索菲亚哭哭啼啼着说,“丢掉的钱我还是会还您的。”她觉得自己简直太倒霉了,今晚还是去光明教堂坐一夜吧,不然她真怕明早起来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
踉跄着离开的索菲亚,身影在黄昏里显得格外可怜。
薇拉轻轻叹口气,准备回去。转身之际她突然感觉似乎有道视线黏在了身上,让她十分不舒服。她忙抬头四下张望,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瞬间消失。
回到屋子里,晚餐已经摆好了。绘着金色鸢尾花的绿色盘子里盛放着黑椒小羊排、鲑鱼沙拉、土豆泥馅饼、樱桃鹅肝、腌熏鱼。每一样都用鲜花点缀,冒着淡白的热气,十分赏心悦目。
女管家在一旁给地窖新取的红酒醒酒。煤气灯把餐厅照的透亮,每一样玻璃器皿都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跟外面世界的倒霉纷乱相比,这里完全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模样。吃过主餐,女仆又端上一道香草可丽饼。薇拉刚拿起叉子,就听到耳畔传来霍尔的声音。
“我去取样东西,大概半个小时后回来。房间里是我的分.身,你不必去找他。”
薇拉插了一块饼送进嘴里,掩盖了澎涌而出的笑意。
有一次,霍尔也是去取他以前藏在塞勒姆的神秘物品。走的时候没有告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她跟分身聊得正欢。虽然分身是他的一抹意识,可以模仿他的习惯做出反应。但是似乎他很不喜欢薇拉把分.身跟他搞混了。
吃了两口可丽饼,她觉得有点腻。但是这个时候回房间也没什么意思。看到外面月光不错,她决定去二楼的小会客厅待一会儿。那里有阳台,可以让女仆把躺椅搬过去。这么想着,她就随口吩咐了一名女仆给她搬椅子。
月光像轻纱一样笼着阳台,薇拉坐在躺椅上,腿上盖着一个天鹅绒小毯子。正准备欣赏月色,余光瞥见搬椅子的女仆还没走。“有什么事……”话未说完,傍晚那股黏腻的视线又出现了。而且就出自于女仆的瞳孔里。
女仆贪婪地盯着薇拉,嘴角慢慢咧大,发出桀桀的笑声,“最后一个,也是最好的。”
薇拉头皮立刻发麻,掀起小毯子往“女仆”头上一扔连滚带爬地往回跑。但是她发现她的动作变得非常缓慢,就像被按了慢动作的按钮一样。就当她以为要遭的时候,“女仆”发出气愤的声音,“真倒霉,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我还不够幸运吗?”
是霍尔。薇拉心中一喜,一定是霍尔回来了才会让对方这么忌惮。她想高声呼救,但是声音还没发出来,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
薇拉觉得自己似乎躺在火车上,晃晃悠悠的十分舒服。车要到站了吗?她恍恍惚惚的想。可别过站了。列车员会来换票吧?想着一会儿就能到b市了,出了车站就能看到爸爸妈妈来接她。每年最盼望的事就是放假回家。
她美滋滋地想着。
“哎,小姑娘,醒醒,换票了,马上到站了。”一只手轻轻地拍拍她,她立刻睁开眼睛。列车员和蔼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她忙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卡票递过去换成纸质车票。
火车越行越慢,终于停了下来。她拖着行李混在人群中,心情非常好。
诶,有点奇怪。她脚步慢下来。低头看看自己,不是繁复的欧式长裙,而是及膝的小碎花棉布裙。余光瞥见垂到肩头的头发也不是栗色的,而是黑的。
不对,她不是穿越了吗?霍尔呢?
想到霍尔,眼前又变化了场景。她现在坐在家里的饭桌旁,爸爸妈妈正在谈论股市。但是说着说着,他们就停顿一下。然后毫不在意接着说。但是这种停顿越来越多,两个人的谈话就像卡带一样。
她疑惑地抬起头惊恐地发现,爸爸妈妈的身体是由无数个神秘符号组成的。那些符号不停闪烁着,而他们的神情也越来越呆滞。
她尖叫一声扔掉筷子,周围的一切再度消失。
她重新回到原先那片黑暗之中。身体似乎躺在什么硬邦邦的地方,随之晃动着。她慢慢流下来泪。她想起来她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了。
当时她被吓得坐到地上,爸爸妈妈也慢慢幻化成一道门。一只手把她从地上牵了起来,她晕晕乎乎地被推入到门里。等清醒后她就变成了薇拉,但是有关以前世界的事情都记得很模糊。唯独对自己真情实感追过的小说有印象。
一股非常难过的感觉像潮水般涌了上来,爸爸妈妈并不是爸爸妈妈。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其实有很多证据,但是她都没有重视。偶然一次她推开爸妈卧室的门想跟他们说话,但是他们两个就像木头人似得并排坐在床上。看到她进来了才恢复正常。
还有几次也是这样,似乎没有她在的场合,他们就没有了反应。
泪水簌簌从脸上滑下去,滑过耳朵,滑过脖子。
“女爵阁下,你快醒醒。”一只手轻轻摇晃着她,声音也小心翼翼的。
“女爵阁下。”
随着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终于找回了意识,慢慢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唯一能辨认的是把脸杵到她眼前的少女。
“索菲亚?”
嗓音干哑地叫出声,她才感觉自己喉咙非常疼。十分的渴。
“女爵阁下,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索菲亚跪坐在她旁边小声说。
“一天?”她挣扎着坐起来,觉得头非常疼。“我们在哪?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被一个怪人抓过来的,他把我扔进车里我发现女爵你躺在这里。但是我怎么叫你都没反应。知道刚才我看见你哭,才又喊你。”索菲亚说。
薇拉环视了一下马车内部,这是一辆公共马车,怪不得她可以躺下。四周非常黑是因为外面是黑夜。
透过马车的车窗向外看,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偶尔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看不真切。她又把头转向前方,想看是谁驾着马车。但是马车前方竟然看不见车夫,只有两匹马在夜色中奔驰着。
她猛地转过身刚想询问,一声悦耳的铃铛声响起,而且是从她的脖子上发出的。她顾不上询问驾车的人,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条手指细的绸带,上面还系着一个小铃铛。她接着转着圈摸,但是无论怎么摸,都没有可以解开的地方。
“别弄了,根本解不下来。”索菲亚指着自己脖子说。那里赫然也有一条系着小铃铛的绸带。粉色的绸带,银铃铛。
“我的也是粉绸带吗?”薇拉问。
“不,你的是黑的。铃铛是金色的。”索菲亚说,“那个怪人把我丢进来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绸带系在我脖子上。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摸到接缝的地方。并且揪也揪不掉。”
“那个怪人是一个穿女仆服的女人吗?”薇拉问。
“不,不是,是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薇拉明白了,看来是有人装成了女仆潜入她家。她点点头又问,“那个怪人为什么要给我们带这个?总不会是为了好看吧?”
“当然不是,桀桀。”头顶传来一声怪笑,一个矮胖男人从车顶上的楼梯走下来。他穿着一身晚礼服、系着紫色领结、带着高筒礼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薇拉连忙退到门边,手扶着门把准备随时开门跳下去。
“劝你不要。”矮胖男人正正领结,“外面是潮汐森林,就算是半神也会迷失在里面再也无法出来。啊,我忘了回答你上一个问题了。你们带着的小铃铛是帮我收集幸运值的小道具。本来你不用离开塞勒姆,只要我把你运气吸光就好了。”他说到这里有点怨气。
“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太厉害了,总是能够察觉到我的靠近。我又打不过他,只能每天在院子外面寻机会。嘿嘿,终于让我等到了。不过他回来的也太快了,所以我只能把你带走啦。”他摊摊手,一副非常苦恼的模样。
“吸完幸运,你会放我走吗?”薇拉轻声问,手慢慢地往下按着门把手。
“哦,当然不行。”胖男人摇晃着一根香肠似的手指。“你都知道我的秘密了,回去再向光明教会告密怎么办?”
“我们并不知道您的秘密呀。”索菲亚歪着头说。
“咦,不知道吗?啊啊啊,”胖男人双手揪住帽檐往下扯,“我为什么连这个最重要的事情都没有跟你们说?我最讨厌回答不出问题了。”
他嚎叫了几声突然停下来眨巴眨巴眼,“对了,你们又没有问。”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开心,“呀呀,快点向我问问题啊。问我秘密是什么?”
索菲亚被胖男人的反复弄得十分害怕,她扭头看看面无表情的薇拉,再看看一脸期待等着回答问题的胖男人,吞了口口水,“先生,你的,你的秘密是什么?”
“我的秘密啊,”胖男人露出神秘的微笑,“我是窃取整个塞勒姆幸运的人。”
果然是这个人做的。薇拉轻轻蓊动着睫毛。“你喜欢回答问题吗?”
胖男人眼睛一亮像闻到鱼腥味的猫,“我喜欢,我最喜欢回答问题了。但是,你们要问我知道的问题哦。如果你们问的问题我回答不上来,我可是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索菲亚微微缩了一下肩膀,又往薇拉身边靠近了一点。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偷取幸运呢?”薇拉问。
“嗷嗷,两个问题。”胖男人高兴地满脸放光手舞足蹈。两条胖手臂波浪式地摇晃着,好像在跳海带舞。
薇拉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似乎有个不回答问题就难受死的病。她一瞬间就想起霍尔说的,每获得一个灵性体,伴随而来会有一个随机的特性。但是回答问题似乎是个中性的特性。
“我叫夏洛特。” 胖男人摘下礼帽行了个礼,然后重新戴回去。“我偷取幸运是因为我是贩卖幸运的商人。”他眼睛闪闪发光,“你们都不知道,这个世上幸运有多么好卖。因为倒霉蛋太多了。希望好上加好的人也太多了。”
他变魔术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铁罐子,上面写着夏洛特幸运。
“一罐好运,如果你每天喝一小口,可以让你走运一整个月。每天都有小幸运等待你发现。如果你一口气喝下去,就会碰到一个大幸运。一般来说,炼金术师最喜欢买。在他们炼制关键步骤的时候,喝了幸运水,就能得到完美作品。”
“是的,”索菲亚小声说,“像我们上炼金课的时候,用的材料都非常贵。但是炼制成功率又很低。如果有了幸运水,就会非常省材料。”
“哈哈,这位小姐非常懂行,就是这样。”夏洛特一手举起罐子,一只脚向后翘起转了一个圈圈, “只要一百个金币就可以获得一个月的快乐,实在太合适了。”
“可是这种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面。”薇拉拧着眉头说。
“小姐,”夏洛特一点也不生气,“世界上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不幸的人诞生,他们就不可怜吗?幸运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有的人生来就幸运的要死,比如这位小姐,”他指着索菲亚说,“从她那里吸走的幸运相当于半个塞勒姆的人口,二百五十万人,这简直太恐怖了。而且,她还在源源不断地释放好运。”
“而你,”他又指着薇拉,“你虽然没有她那么夸张,但是你也有十多万人加在一起的好运。而且你的好运很奇怪,”他挠挠头,“怎么吸也吸不出来。只能给你套上这个铃铛。虽然每天少量的吸,但是也不能放过每一滴幸运啊。”
“可是你们这是违法的。”索菲亚大声说,“你们这是在偷窃。”
夏洛特桀桀地笑着说,“没有哪条法律说不可以窃取幸运的。幸运本来就是缥缈的东西。而且这个生意属于灰色地带。很多大陆的神殿都不管的。”
“那你们也不能逮着塞勒姆一个城市吸吧?”薇拉问。
“啊,没办法,因为吸取幸运的工具就是大范围吸的。不过,也不需要担心,就吸了他们二三十年的运气。如果他们觉得运气不好,可以去黑市里买幸运水嘛。但是要认准夏洛特牌的哦,别的牌子都是掺水的货色,幸运会打折扣的。”
薇拉心中十分气愤,“本来就是别人的幸运,为什么要花钱买呢?你不偷不就完了?”
“哦,两个问题,”夏洛特原地转了个圈圈,捧着罐子脸挨上去幸福极了,“他们的幸运被我提取出来,浓缩成幸运水。如果是穷人买一罐赌一把大的,很有可能下半辈子无忧。我是在帮他们改变人生。凭他们那种分散到几十年的运气,永远都不能享受一把幸运儿是什么感觉。”
“还有,不偷,我不就饿死了?”他伸展手臂一副谢幕的模样,“哦,忘了说了,我最喜欢做无本生意了。就连你们,等提取完幸运,就给你们卖去做女奴。哈哈哈。”他在车厢里旋转着跳圈圈唱着歌,“夏洛特大人为什么这么聪明?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