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娶妻,是该高兴些。
沈存对褚雨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六年之前,但是他小时候见过褚雨的母亲,是个大美人。
“殿下,太子妃生的可倾国倾城?”他往前站了几分,打趣了自家殿下一句。
站在他前方的男人,一身大红色喜服,长身玉立,双手随意的背在身后,站如青松。
视线是看向门口的,自然也看见了缓缓而来的人。
他并未搭理沈存,却也丝毫不恼。
只是心里接了句,非是倾城貌,而是琉璃模样,若是再长个几岁,恐怕这国都,也无几人能与之平分秋色了。
沈存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仍是和迟行一左一右的站在太子身后。
他并不知道,他家太子,心里已经开始描绘起那盖头底下的人,是何殊色了。
兄长送出了府门,便要将人放下了。
待新嫁娘拜别父母,再由新郎官或者喜婆引着上花轿。
“舅父,舅母,雨儿日后不能常在身前尽孝,你们要多注意身体,万事顺意。”褚雨看不清方向和脚下的路,只能由着身边的婢子扶着,盈盈的拜了下去。
“起来吧。”褚夫人将人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臂,“去吧,孩子。”
“褚雨,拜别长辈。”屈膝一礼之后,她良久才起身。
不等喜婆近了她的身,便有一只大手过来,轻轻的扶住了她的手臂。
那个人姿态从容的引着她往花轿而去,甚至动手替她掀开了轿帘。
男人的十指修长如玉,带着几分温意,明明已经是六月的天气,却无端的比烈日更灼人几分。
“褚相,”太子离开,沈存便刚好直面褚家夫妇,弯腰拱手,姿态放的极足。
“褚夫人。”
“担不起沈将军的礼。”褚丞相原本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撇了下头才开口回他。
站在他身旁的褚夫人倒是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他好几眼,才微叹了口气,“沈将军,平安归来便好。”
沈存拱手谢过,才转身跟上太子殿下。
“起——!”喜婆身边的宫人长长喊了声,轿子四周的轿夫便一起发力,将轿子稳稳当当的抬了起来。
太子座下的马是战马,两年前搬师回朝,便是骑着那匹踏雪乌雅入的国都。
那时去迎主帅和将士们回城的百姓众多,记得这匹战马的人却没多少了,只见得那高头大马,身姿矫健,英姿飒爽。
“你说,这国都百姓,还有几人记得,这马,是当初殿下从战场带回来那匹?”沈存看着太子座下的马,脸上带着笑意。
他们这些人,在边界拼死拼活,但是有多少人,能记住他们呢。
“盛世太平,百姓和乐,他们记不记得这匹踏雪,并不重要,但是他们都不会忘记,严国百姓的安居乐业,是将士们用鲜血戍卫的。”
迟行也在马上,慢慢悠悠的跟着前方的迎亲队伍,脸上笑意不减,视线扫过几个在人群之后,跪在街角拜了下去的百姓。
有妇孺,也有老人,有伤者,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笑,眼中也带着泪。
当年,他们从战场带回了不少英魂和残兵,大多是他们亲自送回的家中。
这些人里,就有二人脑海里当初那些人的影子。
百姓盛世太平,阖家欢乐,便不必论个清楚他们的功过了。
第20章 大婚第一日
褚府到皇宫的路不长,一路自午门入,在东宫成礼。
三皇子已经在宫外建府,所以自宫中拜别了程贵妃之后出发迎亲,直接回的是皇子府,两对新人,自始至终未曾同路。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褚雨坐在喜床边上等了许久,才等到有脚步声响起,而后便听见一直侯在屋子里的宫人和喜婆问安的声音。
“起。”太子殿下脚步未停,径直去了床边,在褚雨面前站定。
“殿下,请。”喜婆上前亲自揭开盖住宫女手上案几的红布,露出了里面的喜秤来。
男人并未说什么,随手捡了喜秤,平稳的挑起了面前人的盖头来。
那人端的是芙蓉面,柳叶眉,杏眼微抬,盈盈秋水,眉间一朵桃花,灼灼其华,朱唇轻启,起身要行礼,只低声唤了句,
“殿下。”
“嗯。”太子殿下将人按住,并未让她起身,而是自己落座在其身旁。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该饮合卺酒了。”喜婆点头,立刻有宫人端了酒壶和酒杯过来。
银壶银杯,精致巧妙,只一对酒杯,一只雕鸳,一只刻鸯,合起来,便成交颈之态,取合欢之意。
宫人奉了酒壶和酒杯上来,却不敢动手去倒酒,依着祖制,这酒,需得夫妻双方之中的一人来斟。
褚雨盈盈起身,一手牵住宽袖,掂起酒壶对着酒杯,清冽芳香的酒水便潺潺流下,入了银杯。
“殿下,请。”褚雨端起其中一杯递过去的时候,男人并未伸手去接,一旁的喜婆连忙微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夫君。”
褚雨有些羞意,执着酒杯的手微晃了晃,现下屋子里宫人不少,当着这么多人,她的声音愈发细小了几分。
坐在床边一身喜服的男人才接了酒杯,与她交杯饮尽。
而后喜婆便扶了她落座,又端过一小碗来,从中舀出一只秀气白嫩的饺子来,送到了褚雨嘴边。
“太子妃娘娘,还请咬上一小口。”
少女贝齿轻开,在上面咬了个小口,一切都落入身侧男人的眼中。
“生吗?”喜婆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的问了句。
“生。”
“哎,生的好,生的好。”那喜婆十分有眼色,将手上的碗递给一旁的宫人,便行礼告退。
“奴婢们告退。”
她虽是个喜婆,却也是宫中有资历的嬷嬷出身,去了礼部,才做了喜婆。
行动间,自然也唬得住一众宫人,顺利都将人带了出去。
殿内只剩了二人,和桌子燃的正尽兴的龙凤红烛。
“可用过膳食?”男人声音略温和了几分,低眉去瞧身侧的人。
“回殿下,用过了。”褚雨脸上已经满是红霞,虽说一开始想嫁,是为了恩情,但是她也未料到,这人会如此贴心。
新妇出嫁,自早间开始,便不能进食了,几乎是要一直空腹,撑下去整个婚礼。
家里疼宠些的,自然要偷偷塞几块点心在袖子中,给新妇垫垫肚子。
褚雨本以为,太子殿下那般清冷如玉的人儿,应当不会思量到如此细微之处。
可是被送入殿内之后,就有东宫的宫女送了膳食过来,伺候着她用了些。
虽极为清淡,但是好歹不饿着肚子了。
新嫁娘,晚间也不适合大鱼大肉,过于丰盛。
“歇了吧。”太子抬手去取她头上的凤冠,动作干脆,却没伤到她半分。
青丝散下的时候,红烛‘噼啪’的响了一声,床边的女子已经红透了脸颊。
六月的床帐轻薄,并未能完全遮住内里人的身影,映着红烛,更是多了几分旖旎。
路过树梢的清风趁着夜色偷偷的看了一眼,恐是主人家贪凉,窗户并未完全掩上,所以还有徐徐清风入了殿内。
弯月虚掩了脸颊,躲在云朵后面看清风与树叶窃窃私语,想偷偷去听几句,又怕无意窥见了他人隐秘。
不只是过了多久,殿内传来了唤水的声音,又是热闹了不久,才慢慢安静下去。
如今已经是六月二十一日,树上的知了也渐渐有了生气,清风离去后,便成了它们的天堂,只是细细的鸣叫,并不怎么吵人。
宫中各处的知了其实不多,为了不惊扰到宫中的主子,是专门有人负责抓捕知了的,但是东宫里的树上,总是会留一线余地。
太子殿下吩咐过,万物有灵,若非必要,不必赶尽杀绝。
蝉六月生,秋日逝,本就是万物习性,何来扰人一说。
翌日。
褚雨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习惯性开口要去唤青禾和麦芽,却在触及眼前的床帐时顿住。
这里不是她的闺房,昨日,她已经嫁做人妇了。
“殿下,可是要起了?”青禾已经侯在床边了,看见她有了动静,便将床帐掀了起来,在两边系好。
而后才伸手去扶自家主子。
“太子殿下呢?”褚雨出声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许的哑,脑海中立刻滑过昨夜就着某人的手去喝杯中温水的场景,若不是有那杯温水润喉,怕是到了早间,嗓子便要哑的不成样子了。
“回殿下,太子殿下在侧间批改公文。”青禾扶着人坐起,转身去桌边倒了杯早早备下的温水过来,将水杯送到了自家主子手边。
言语间,麦芽也已经端了洗漱用的热水进来,看见自家主子醒来,便加快了几分脚步,去将热水放到了专门备着的架子上。
“殿下,可还要?”青禾接了褚雨喝完的杯子,又问了句,看见她摇头,才转身去送杯子。
而一旁的麦芽则是将大半掩着的窗子推开了几分,让晨风透进来几分。
进来伺候的宫人不多,都是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便退了出去,显然已经有人提前吩咐过了。
当是怕她不自在,每一个宫人都低着头,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殿下,绛色还是正红?”麦芽服侍着人洗漱,青禾便去取了外裙来,都是太子妃规制的宫装,一件绛色,一件正红,一件端庄大气,一件明艳动人。
“正红吧。”褚雨看了一眼,挑了件正红色。虽同样是红色,但是即使是细微差别,还是会有完全不同的风格。
初次挽起妇人发髻,褚雨有些略微的不习惯,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好几眼。
“殿下,太子殿下请您过去。”有宫人进来回话,视线停顿在自己的足尖。
往日东宫内殿是不用太多宫女的,连太监也是,除了扫洒,旁的自有殿下得用的几个去做,再加上有迟行侍卫在,贴身伺候是没有她们这些宫女们什么事情的。
所以如今东宫有了新主子,不少宫女都有暗中表现的心思。
太子殿下是不指望的,她们只是一群小宫女,并不敢做那飞上枝头的想法,但是若是得了太子妃娘娘的亲眼,这贴身伺候的宫婢,可还有空缺的位子。
一等是不指望了,两个名额不出意外便是太子妃娘娘身边那两位陪嫁婢女的了,但是二等三等,也已经十分不错了。
所以殿内的许多小宫女小太监,都铆足了劲的想表现,对褚雨十分恭顺。
这一点,她昨日便已经发现。
换上宫装,点了妆面,褚雨捡了一只刻了桃花的簪子插.入了发间,而后才满意的起身。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太子殿下应当是喜欢她与桃花有些联系的。
那日的桃花裙,昨日的桃花妆,还有梳妆匣子里的桃花簪子镯子耳坠什么的。
可谓是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可并不是她自己从府上带来的。
“殿下今日未去上朝吗?”褚雨跟在宫人身后,开口问了句。
她起的并不十分晚,但是太子殿下还在东宫,应当不是上完朝回来才是。
“回殿下,太子殿下大婚是有三日休沐的,所以殿下今日早间并未去早朝,明日和后日也是不需要的。”
那宫人头更低了几分,语气带来几分讨好,却不显得谄媚。
“太子殿下先前吩咐过,若是您醒了,便让人过去回话,而后迟行侍卫便传了殿下的话,让奴婢们请您过去。”
“本宫知道了。”褚雨本想说句多谢,又生生断在了嗓子眼里。
她已经是这东宫的太子妃,便自然不应该轻易与一宫人道谢,失了身份事小,给殿下造成困扰事大。
毕竟东宫的太子妃,首先应该识的清自己的身份才是。
侧间和内室,其实就几步路的距离罢了。褚雨到了的时候,迟行已经在外边侯着了。
“属下参加太子妃娘娘,殿下在里面,已经吩咐过了,娘娘过来不必通传,直接入内便是了。”
“有劳。”褚雨点头回礼,迈步进了侧间,到了书桌正前方,才屈膝拜了一礼。
“臣妾见过殿下。”
“嗯。”桌后坐着的男人抬眼看了她一眼,神色柔和了几分,却没起身。
“那边已经备了早膳,先去用,孤处理完便过来。”
他手上的折子只看了一半,并不好陪她过去。
褚雨起身看向一旁时,便看见那边已经备下了丰盛的早膳,多是极合她的口味。
第21章 私通
“殿下可用过早膳?”褚雨收回了视线,垂眉问了句。
桌上的碗筷是二人份,男人虽起的早,却应当也未用过早膳。
政务要紧,但是身体比旁的都更要紧不是吗。
褚雨幼时自己母亲常年病着,再加上家里的大姐姐也身患沉疾,所以对身体康健一事格外在意。
看着昨日温柔待自己的人这般,心里已然生出了几分委屈来。
太子殿下未应她的话,只是看着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较自己小上五岁,倒也该有些小脾气。
起身拉了人按在一旁的椅子上,男人便回了桌案后,这次没多少时间,批完那还剩了一半的折子,才直起了身来。
“嗯?”
太子殿下见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没什么反应,便停了步子移了视线去看。
褚雨自男人起身去拉她的时候便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了,坐下这会儿功夫,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未来得及想个清楚,便瞧见男人询问的看着她,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吩咐下去。”殿内没留伺候的人,太子殿下便屈尊降贵亲自动手去盛了碗清粥递到她手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婚前他让人查过自己这个太子妃的过往,虽身世坎坷父母双亡,却是个被娇宠着长大的金枝玉叶。